在前往酒店的出租车上，司机问我，是来潮汕玩吗？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是专程来吃的。 因执导《舌尖上的中国》而声名鹊起的导演陈晓卿，见识了大江南北无数美食，却在《风味人间》后，独独为潮汕制作了一集番外——《风味原产地·潮汕》。陈晓卿坦言：“如果一个中国人说他是美食家却没去过潮汕，那他不算是真正的美食家。” 在我看来，食在潮汕，一是说明潮汕美食实在太多，值得专程打飞的来吃个几天几夜；二呢，用潮汕当地老饕的话来说，便是潮汕菜百里不同风，隔街不同味。即便是一碗平凡无奇的粿条汤，不同的小店自有不同的配方。 在潮汕的日子里，我以一天五六顿的频率，吃到想向老天再借5个胃的程度！ 大榕树下喝白粥 汕头是个不夜城。 早10点喝茶，晚10点吃牛肉火锅，是当地人的日常生活节奏。在潮汕，外乡人完全不需为日夜颠倒的生物钟担心——任何时点，皆有美食；也完全不需要内疚自己的贪吃懒散——反正，永远有比你早起去小店排队的，也总有比你晚走至小店打烊的。 抵达汕头当天，我在酒店稍作休整，便信心满满出门觅食了。一看手机，才晚上9点，按当地节奏夜宵还有点早，那就先来一碗白粥吧。 当晚，汕头的室外温度为20度出头。清风徐来，我似乎穿越到了江南的初夏时节。当桂圆白粥店的店小二问我坐室内还是室外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坐在室外的大榕树下。 潮汕地区起名“白粥”的夜排档有很多，如24小时营业的某网红粥店——老姿娘白粥。名为白粥，其实主角是各类配菜。其中，鱼饭是当仁不让的主角。鱼饭的原料源自“靠海吃海”的海鱼，如巴浪鱼、红哥鲤鱼、那哥鱼、鲐鱼乃至各类海鲜，皆可成“饭”。制作方法是先把鱼放在盐水中浸泡，再放入竹筐，一层盐一层鱼，条条相叠，连竹筐一同烹煮，当鱼香飘出时便起锅，再连竹筐一同自然干晾。 “桂圆白粥”也有各类鱼饭供人自选。鱼饭端上来时，要蘸着黄豆酱吃。按常州人的口味，似乎咸了点。 “桂圆白粥”另有一道必点招牌是生腌血蛤，类似上海的醉虾醉蟹。为了确保未来几天能健康地吃吃吃，我硬是屏住没有尝试。 从“桂圆白粥”出来时，已经过了22点，汕头的老城区——长平路上依旧人声鼎沸。我以消食之名继续溜达，在距离“桂圆白粥”不远的街角，瞥到一家“美香汫洲蚝烙”：店面不起眼，是夫妻老婆店。老板根据客人所需，在烙中放入不同量的蚝，价格从20-50元不等。我打包带回酒店，坐计程车时，一路小心翼翼捧在胸口生怕压扁。 回到酒店，一打开包装盒便香气扑鼻。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蚝烙。 相形之下，台湾版、厦门版皆失色。 坐拥滨海吃早茶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我直接坐电梯到位于酒店四楼的“万福地”喝早茶。 与其说是喝早茶，毋宁说是吃早茶。从10点多开始吃，还能搭上近年风行的“brunch”（意为早午餐，英文breakfast和lunch的合成词）顺风车。至于菜品，同样兼收并蓄，从各类广式点心到粤菜，一应俱全。 茶，反倒如上文的白粥般，成了添头。 嘉和海景酒店，于上世纪90年代初开业，面朝汕头港，占据了城中最美的一段滨海景观，和常州大酒店一般，曾是汕头特区的地标之一。即便到了今天，虽然汕头的城市骨架越来越大，但因为景美食好，万福地仍是当地知名的早茶打卡地，节假日常一座难求。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借着天时地利，倒是占据了一张8人位的临窗观海座。据说，嘉和海景是少数能在汕头市区看海的酒店。不过，在酒店房间窗户里望出去的海，和在万福地喝着凤凰单枞，喝着杏仁桃胶，啃着凤爪望出去的海，总归有些不同吧。 何况，伴着如斯美景，一大碗杏仁桃胶才卖区区12元！ 夫复何求？ 阴错阳差点火锅 从汕头抵达潮州时，已是晚上9点。我打算第二天再去潮州古城区打卡当地美食。 当天，潮汕地区也迎来了寒潮，晚上温度骤降至10度以下。我在酒店附近的老字号——明记肠粉打包了招牌肠粉和牛肉丸粿条汤回酒店，吹着暖风吃着肠粉，甚是惬意。 隔天睡到自然醒，随手打个车直奔潮州牌坊街老魏记杏仁茶芝麻茶。司机在开元寺停车，让我稍走一段。这一走，我便不知不觉逛进了一家火锅店，抬头一看，还是潮州当地有名的连锁店——创始于1981年的阿彬牛肉火锅。这时，才刚11点，店里只有我一个顾客，完全不需要排队。 因缘际会、阴错阳差，我的潮州一日便从牛肉火锅开始了。 潮汕牛肉火锅，早已出圈，火遍大江南北。之前在汕头，我尝试了鮀达联牛肉城（石炮台分店）的牛肉火锅，还特地向店小二取了下经。店小二告诉我，几乎每家牛肉火锅店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籍，比如切法，比如蘸料；相同的是“庖丁解牛”般的细致：从牛肩后的“雪花”，牛胸口的“胸口朥”，到牛中间段的“吊龙”“匙皮”，再到牛四肢上的“匙柄”“脚趾肉”……厉害的师傅能在1小时内把一头牛分解成10多个不同部位。 为确保入口的鲜度，大部分潮汕牛肉火锅店都会向顾客确保牛肉是当天现宰现卖的。因此，很多受欢迎的部位，去晚了便没了；除非，你是和老板相熟的老饕，让老板特意为你留一份。 不同部位的牛肉，涮起来也有讲究。阿彬牛肉火锅店的服务员特地给我拿来一张看图说话之“潮州正宗牛肉火锅吃法流程”。简言之，我点的雪花、匙柄等部位，在火锅汤里三起三落抖几下便可打捞入口了。 吃完牛肉火锅，再步行至老魏记，大门紧闭；门口贴了张告示：老板因处理私事延至下午开门。 原来，得到都是侥幸，失去才是人生！ 在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执导的影片《遮蔽的天空》中，一对厌倦都市生活的美国夫妇，在北非的沙漠中感慨：“我们总以为生命是某种取之不竭的财富，可有些事只发生那么几回。你还能看几次满月？也许就剩20次。” 当然，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在去机场前吃到了始于1980年的谢记杏仁芝麻茶。 左手白杏仁，右手黑芝麻；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朝阳！ 人生寂寂，唯美食不可辜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