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迈克尔·艾普特（Michael Apted），在79岁的年纪上不幸去世了。很多国人对于这个英国导演的名字并不熟悉，但是他拍过的电影想来并不陌生。40年前从英国赴好莱坞开始，拍摄了多部脍炙人口的佳片。1980年他导演的温情励志片《矿工的女儿》曾一举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等七项提名，并在好莱坞一举成名。之后还拍了达斯汀·霍夫曼主演的推理悬疑电影《难补恨青天》，政治惊悚片《高尔基公园》，“异形”女超人西格尼·菲佛主演的《迷雾森林十八年》等等等等，享誉全球。他成为好莱坞最知名的导演，大众最熟悉他的商业大作是1999年的“007系列”《黑日危机》。
国人最认可的邦德——皮尔斯·布洛斯南，和彼时当红的法国性感女星苏菲·玛索共同主演。片中《The World Is Not Enough》被很多影迷认为是007电影的最佳主题曲，而且该曲知名度极高，沈腾的电影《一念天堂》中，曾在片尾出现这首歌。商业大片就是《纳尼亚传奇3：黎明踏浪号》了，可惜这部电影票房惨败，原本该系列要拍七部的，结果到了迈克尔·艾普特拍的第三集就无法继续下去了。2019年，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年，他持续拍了五六十年的最后一集纪录片《UP》上映了，IMDB打分8.1，豆瓣打分9.6，用好评如潮已经不能概况该片的优秀了。这部又名《人生七载之当我六十三》，其实是自1964年开始播出的《UP》（《人生七年》）系列的第九集纪录片。这部系列纪录片被誉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纪录片，它从1964年起记录了来自英国不同阶层的14个7岁儿童，倾听他们的梦想和生活。此后每隔7年，导演团队都重新采访当年的这些孩子，看他们如何走到14岁、21岁、28岁……直到2019年的63岁。画面也从黑白逐渐到彩色，又到了4K高清，观众可以在十几个小时里看完14个人63年的真实人生。在1964年开拍时，迈克尔·艾普特还只是一名助手，负责遴选儿童。其余八部均由其担任导演，一直到2019年的《63UP》。按照当初设计，这些儿童的家庭来自社会各阶层，兼顾了上流社会和草根阶层。节目组当初的目的就是想批判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已经固化的阶级：穷人的孩子还是穷人，富人的孩子仍是富人。2006年的成龙电影《宝贝计划》里，想要带着偷来的婴儿去赌钱的成龙被售货员告诫“三岁定八十啊！”而之所以选择七岁，是在西方社会也有着同东方一样类似的古谚语：七岁看老。当时找来的这些天真烂漫的儿童，他们在节目中接受采访时说出来的话，你看到可能会付之一笑，但其实后来这每隔七年拍摄一次的纪录片已经证明，一个人的偏见、观念、未来人生方向，在你七岁时已昭然若揭。因此很多后来一口气看完人家几十年人生的观众喟叹，这部看似儿童行为的观察电影，其实是一部系列恐怖片。很多孩子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在七岁那年已经注定了。我们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们“人人生而平等”、“人定胜天”，可是人近中年，生活的压力早已经把你折磨得“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你身心疲惫换来的可怜报酬，某些人弹指间即可轻松得到。出身和家庭环境那些你以为可以通过努力迈过去的鸿沟，却成为很多人一生都无法跨过的门槛。七岁时面对镜头，他们已经像个成熟的绅士。当那些来自贫民区的孩子只懂得嘻哈打闹时，他们已经被要求过上一种精英练习生的生活：按时洗漱，阅读刊物。就像约翰那样，可以熟练地告诉记者自己长大后的人生规划：当我离开学校后，我将去宫廷学院之后如果通过考试的话，我要去威斯敏斯特寄宿学校之后，我们想，我要去剑桥和圣三一堂……7年后的《14UP》中，约翰果然如愿以偿进入了寄宿学校。《28UP》中，约翰成为了一名律师，而且是英国最高法院的知名公职律师。和他一样出身的安德鲁、查尔斯也都和最初计划得一样，分别成为了律师和知名导演。他们都成为了英国上层社会的成功人士，他们的子女也都按照父母曾经的生活轨迹过活着。七岁时的他们，父母都在每天为生活奔波，没精力也没计划管他们，他们自由地放养着，生活从小就自由散漫。那些富家子弟们每天准时上床睡觉时，他们仍然流连在电视机前。有个七岁的小家伙甚至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女朋友，并开始在电影院约会了。女生们谈论的是以后要住大房子，或者是去超市工作，结婚和生孩子是她们能想到的以后生活。在以后的系列中，我们也了解到这些女孩儿后来大多数婚姻不幸，命运坎坷。那些父母离异或者来自福利院的男孩子呢，他们经常上课迟到，不遵守纪律，对着镜头要么是只知道打架，要么对着镜头懵然不知大学是什么的，但却都对挣钱非常渴望。于是绝大多数孩子中学没念完，十五六岁就出来工作了，开出租车的、搬砖工、货物搬运工。早早进入社会，早早娶妻结婚，早早生了一大堆孩子，早早让他们的孩子又开始重复他们当年的生活。当年和他们一起接受采访的安德鲁、查尔斯、约翰们，要么早已住上豪华别墅享受人生，要么富足生活保养得依然年轻，可保罗、西蒙们却依然挣扎在底层，岁月装扮了满脸。他来自英国农村，却通过自己的努力和高智商，最终进入了牛津大学，走的是我们最熟悉的知识改变命运。28岁已经成为物理学家，并当上了教授。49岁再婚时，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当然，也并不是说阶层固定了，挣扎在生活的水深火热中的人就没有了幸福。就像一样来自底层的托尼，七岁时酷爱打架，长大时想成为马术师，于是14岁就进入赛马场开始打杂。可是21岁时因为个子不够，只能转行去干出租车，虽然都是司机，但是前景相差很多。但托尼没有就此气馁，他结婚早，不过和妻子共同开出租车，努力赚钱，养育了三个孩子。并通过一点点的积蓄买房置业，如今的生活虽没达到约翰们那么富足，但是生活中也写满了满足。这也是这部片子最终告诉我们的，《人生七年》系列并不仅仅为那些上流社会的成功而成为经典，而是它传递的是这世界从不因某个单独的人而美丽。世界是丰富多元的，正是因为有上层，有底层，有明星，有罪犯，有科学家，有贩夫走卒等等不同世界的人的组合在一起，它才充满神秘才令人向往。《人生七年9》去年播出时，不少记者问艾普特，还会有第十集吗？“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可能随时掉线。”艾普特坦然相告。职业生涯大部分时间在拍电影的迈克尔·艾普特，一生并没有得到奥斯卡及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垂青，但他用56年时间拍摄的9部《人生七年》已经彰显了他的伟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