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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作者 辛弃疾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注释 京口，古城名，即今江苏镇江。三国时这里是东吴重镇，一度曾为东吴首都。这里也是南北朝宋武帝刘裕生长的地方。 孙仲谋，孙权。 寄奴，南朝宋武帝刘裕小名。这人也了不起，出身布衣，成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卓越的军事家，取代了东晋政权，建立了自个的王朝。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一句话是对上面两句的总结。孙权与曹操抗衡，开疆拓土，建立东吴，鼎立三国。这里我想说这么个故事：《三国志·吴志·吴主传》上说，建安十八年正月，曹操进攻濡须，孙权与曹操相拒月余。曹操看孙权的军队训练有素，就退兵了。裴松之注这段史实时说，孙权曾坐着船，奏着乐，去观察曹操军阵，“权行五六里，回还作鼓吹。公见舟船器仗军伍整肃，谓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若刘景升儿子，豚犬耳！’”这是孙权的金戈铁马，是孙权的气吞万里。再说刘裕，刘裕当曾两度北伐，一改东晋长江以北长期被少数民族占领的局面，收复黄河以南大片故土。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这句既是写历史，也是对当时军事行动的批评。元嘉是刘裕的儿子刘义隆年号。草草，轻率。南朝宋刘义隆好大喜功，发动三次北伐，却因为准备不充足，三次都大败，最后一次败得最惨，反让北魏拓跋焘抓住机会，以骑兵集团南下，直抵长江北岸而返。在出征前，刘义隆听取了一个叫陈玄谟的大臣的北伐之策，非常激动，说：“闻玄谟陈说，使人有封狼居胥意。”封狼居胥，讲的是霍去病的故事，霍去病有次远征匈奴，歼敌七万余，封狼居胥山而还。狼居胥山，在今蒙古境内。赢得，落得。北顾，向北望。辛弃疾这几句话足见其军事水平高超。当时正是开禧北伐准备阶段，韩侂胄看到金国衰弱，准备北伐。可他却没有看到南宋军队的问题，结果一战而败。辛弃疾这几句话，其实是预测到这个结果。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辛弃疾的爷爷投降金国，做了金国的官，但心向南宋。辛弃疾生于金国（其实是被金国占领的山东历城），一成年就造反，组织了两千多人的队伍，后参加北方耿京的义军（就是在金国统治区域造反而建立起的军队），抗击金兵。耿京派辛弃疾与南宋联系，可就在这个过程中，叛徒张安国杀了耿京，投降金国。辛弃疾回来后，带着五十人闯进万人敌营，活捉张安国，带回一部分军队，回归南宋。从这个事儿发生到写这首词，时隔四十三年。当时的扬州就是南宋与金对峙的前线。 佛狸祠，佛，这里的读音是bi，四声。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小名佛狸。公元450年，他曾反击刘宋，两个月的时间里，兵锋南下，五路远征军分道并进，从黄河北岸一路穿插到长江北岸。在长江北岸瓜步山建立行宫，即后来的佛狸祠。 一片神鸦社鼓，神鸦指在庙里吃祭品的乌鸦。社鼓，祭祀时的鼓声。整句话的意思是，到了南宋时期，当地老百姓只把佛狸祠当作一位神祇来奉祀供奉，而不知道它过去曾是一个少数民族皇帝的行宫。 廉颇，战国时赵国名将。《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记载，廉颇被免职后，跑到魏国，赵王想再用他，派人去看他的身体情况。廉颇的仇人郭开贿赂使者，使者看廉颇，廉颇吃米饭一斗，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使者回来报告赵王说：“廉颇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通假字，即屎）矣。”赵王以为廉颇已老，遂不用。这里有辛弃疾的感叹在。韩侂胄北伐，虽然起复了辛弃疾的官职，却并不重用。 试翻译如下： 历经千古的江山，再也难找到像孙权那样的英雄了。当年的舞榭歌台还在，英雄人物总是被雨打风吹去。斜阳照着长满草树的普通小巷，人们说那是当年刘裕曾经住过的地方。回想当年，他们金戈铁马，气势如虎，是何等威猛。 然而，到了元嘉年间，仓促北伐，说是要封狼居胥，却落得仓皇南逃，涕泪北顾。我回到南方已经有四十三年了，看着中原仍然记得，满是烽火的扬州路。能够承受回首看到的情景吗？当年拓跋焘进攻南朝的行宫，如今竟是祭祀场所，乌鸦啄食祭品，社鼓擂得焦心。还有谁会问，廉颇老了，饭量还好吗？ 说两句 这首词用典过多，岳飞的孙子岳珂曾向辛弃疾提出来，辛弃疾接受批评，回去修改，可过了几个月，改数十稿，还是觉得改稿没有原稿好，最后也就不改了。 然而，用典虽多，却恰如其分，表达更深刻的甚至是超出典故的意义。从历史的坐标中来看当时的北伐，在国家的命运中感叹个人沉浮，爱国之心炽热可感。 突然想起我曾经就隆兴北伐写过一篇短文，是说好谋而后成的，抄在这里： 莫做“带汁诸葛亮” 孔子夸颜渊，子路坐不住，兴冲冲地提醒老师他子路很勇猛：“老师若带兵，和谁一块？”孔子当头给他一棒：“空手打老虎，光脚趟大河，死而无悔，这样的二杆子，我才不和他共事呢！”又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说：“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把敬畏当作做事的态度，把成功当作做事的标准，孔子这样的智慧，韩侂胄没有。韩侂胄只看到金国屡败于蒙古，却看不到南宋军队腐败透顶。便拜郭倪为帅，四路北伐。郭倪也是个轻率自负的人，以诸葛亮自居，出兵时，一脸郑重又潇洒地对后勤司令官说：“木牛流马，靠你支持。”结果呢，四路皆败，被金国大军杀到长江边，南宋朝野震惊，不得不杀了韩侂胄求和。而当全军溃败之时，郭倪除了泪水涟涟，毫无办法，被时人讥为“带汁诸葛亮”。 作为官员，不思进取，尸位素餐，固然不行；但莽撞轻率，不能成事，也不行。韩侂胄被杀，郭倪惨败，问题不在于北伐，而在于过于轻率。讨论北伐时，武学生华岳上书，道出南宋实情：“将帅庸愚，军民怨恨，马政不讲，骑士不熟”，认定北伐将“师出无功，不战自败”。韩侂胄把华岳监禁，却并没有解决华岳提出的问题，没有去训练军队，没有去选贤任能，只凭着“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的“正义”，就匆匆开战了，岂能不败！ 词曰：羽扇手中握，谈笑谁争衡？夸诸葛传人在，怒海斩长鲸。指划三军四路，直向幽冥地府，社稷被雷霆。可叹一场梦，千载笑讥声。 稳得住，顶得上，做得成，郭倪前车可鉴，孔子语分明。速度和风细变，调整新生阵痛，春雨润无声。把握新常态，变化有鲲鹏。 这篇文章中所用孔子话的原文如下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不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我觉得这几句话是做事的最好办法。 最后填的那首词，词牌是《水调歌头》，主题是宣传新发展理念。前面讲的羽扇手中握，不是虚写，是真实的历史。郭倪当时以诸葛亮自诩，真地做个羽毛扇拿在手中乱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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