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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食里的乡味 || 周玉林

 一犁_书馆 2021-08-27

  我的家,住在清江浦,是苏中平原上有名的鱼米之乡。凌桥大米、三树大米,那可是业界的"姐妹花",而"长鱼盖浇面",却是美食中的一绝,筷子长的小黄鳝,变成了家乡的"特使",喜迎八方来客。

   以前卯淮阴,也曾享受过"特区"的待遇,行政划分为苏皖边区,与陕甘宁边区同为红色根据地。管冶的面积老大老大的,"三沟一河"那是扛扛的响,就是酿造酒业内的四大金刚:  双沟酒、高沟酒、汤沟酒、洋河酒,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可我更留念的是家乡面食,吃得叫人鼻塌嘴歪的,花样多得不得了。

    小时候,最美的面食是掛面,也叫筒子面,是用纸卷起来的晾干了的面条,每筒一斤重,保质期能有年把。想当年也是上计划的,要凭票去购买。还有那用玉米面打成的棒面粥,好吃的是里边的山芋干子,虽然多数是带皮的。棒面勒成的疙瘩下在稀粥里,吃一个是香的,吃三个就糙得慌了。要使好吃的话,在铁锅里洒上点菜仔油,烧起锅腔子,把棒面加水和成干糊状,倒进锅中用涮锅把子压成薄饼,炕会然后翻身在其周围滴些油再炕,出锅后又香又酥。有油就好吃。偶尔也会用小麦机成的白面,摊油饼,软和和的可好吃,就是现如今鸡蛋饼的前身。夏天到来时,我会瞎摆弄,把冲冷饮用的酸梅粉,倒些到面粉里边,一起和成团重复揉擀,做油炝饼吃。其味道到底好不好吃,记不得了,但心情特爽快。油炝饼,左一层右一层的,加上盐葱花调成的美味,就粥吃起来,哈哈,一个字:  爽。

   家乡的面食,是有讲究的,分成三类: 活面做的,死面做的,还有烫面做的。活面是蒸的馍头、包子、糖角。死面是水下的面条、水饺、汤圆。烫面有麻团、汤包、油滋。而人们最爱的是烧饼夹油条,炕饼就牛肉汤。

   家乡的地理位置特别,南北分界线在城市之中。在古淮河上,有一座南北分界线的地标建筑,双色栈桥,中央镶嵌球状的造形,球状体也是双色的,从中切开两色分别,北边冷色就表示北方,南边暖色就表示南方。还真特别灵应,早春时候,傍晚我时常路过翔宇大道,途经万达广场附近,清风宜人,而一过桥北边,格登就感到凉气扑面。这气候划分的确科学。所以,这里的人们吃的面食,既有软和的也有硬朗的,炕饼是粗犷地豪迈,汤包则是小桥流水般的典雅。

    漕运带来的繁荣,聚集了五湖四海的人,各式面点也应运而生,群英荟萃,各取所好,造就了面食的丰富多彩。传说我的祖上是从山东过来的,但我的爹爹就生活在清江浦,开棺材铺。而我的爸爸以木工手艺,在省运河公司船厂,退休到老去。我的工作岗位,虽然换了几家但是一直没离开过本土。因此,我对家乡的面食,有着特别的情愫,也特别口馋,再热的天气,都喜欢吃热汤面、热面絮 ,汗珠从身上一颗颗冒出来,顺着滚落到地面,再加上辣椒酱拌着,吃得更是酣畅淋漓,但心里好凉爽,手摸摸肚子,皮肤却是凉凉的。

   休息的时候,我喜欢自己擀面。下面条吃的话,面会和硬一些,擀好的面条吃得有筋道、有嚼头,而且在切成条时容易抖开,不会黏住,下在锅里也比较清水。唯一缺点,就是在推擀时很费力气,擀面杖压住了推向前,再收回面前,推向前去。如果在和面时,打入两个鸡蛋,那下外来的面条,爽而滑溜。  要是包饺子吃的话,那面就要和得软软的,面加水和成团,不用急着放成剂子,而是再丢在盆里"醒"会,待面团中的分子与分子充分地结合,舒展开来,再把面团拿到大桌上揉压,几经揉软后,从面团中央用手钻个洞,两手伸进洞中,不断错开地握、松,使之变成面圈,然后断开,在手中勒成细长绳似的,左手握住一头,冒出一指多高,右手从冒出的虎口处摘下,左手指交替错动,从虎口处又冒出头来,右手跟着再摘下,一个个摘下压成剂子,留待擀饺皮子。面揉到位擀饺子皮也麻利,原则上三下就擀好了。左手捏住剂子,右手拿小擀面杖,从桌面推向剂子上,然后离开;左手换个位置捏住剂子,右手继续把擀面杖从桌面推向剂子上。最后左手再换个位置,右手还是拿擀面杖推向剂子上。基本上连推擀带拉拽,剂子就变成圆圆的饺皮了。

    说到包饺子,我一下就想到了胖妈。她是我丈母娘,有一年,是她过五十大寿。她说: 听人讲,过五十整岁,要吃闺娘做的"弯弯顺",并且一岁吃一个。

    当老婆跟我讲起,我说没事就交给我吧。那天,我把剂子下得特别小,擀成的饺子皮,也就和暖水瓶口的木塞子,差不多大小。小饺子馅包得鼓鼓的,北方的形状,从虎口上一 掐就行了。后来,老婆讲胖妈把一大碗的五十个水饺,全吃光了,离开我们家时一边走一边讲:  肚子撑得不得了。

    水门桥,以前是城中的闹市口,也是交通的繁华地段。每每傍晚来临,几家路边小吃摊就摆开了,面条、水饺、汤圆,而且有大厨站摊,各式小炒盖浇面。我要是从南京中央门剩车回来的话,都会跟驶机讲到水门桥下车。晚上七、八点钟到老卫校门口路段下来,就直奔小吃摊,要上一碗杂烩面或者炒肉丝,吃饱了肚子才再走回家。那时候生意可好嘞,顾客不断,有时还要等上一会。工厂里下二班的也会专程过来吃,卖汤圆的小哥,坐在炉旁一边搓汤圆一边下汤圆,搓一个丢一个,漂起来煮熟了,就盛上碗递给客人。几个人一起来吃的话,还要排队。尤其是冬天,吃上一碗汤圆回家,暖和得不要不要。    

    后来,在水门桥桥头东首,有了一处美食专卖铺"四龙蒸饺",来吃早饭的人挤满了座位,价廉物美,一两四只才三元钱,后来涨到了五元吧,吃蒸饺明码标价,而配送的荤汤则不要钱。老板就叫小四龙,从单位下来的,手艺不错,人也不错。可惜突发心脑血管病,英年早逝。之后儿子接手干,至今这店还在那儿吧。而桥南下坡处,有"三毛水饺",也是专卖,夫妻俩一起忙,口感鲜美,品种多。下午五点钟左右就从桥头推着货车下来了。芹菜、荠菜、韭菜、浦儿菜都是当天早上现买的,做的馅心清爽可囗,味美齿香。

   大闸口的记忆最突出,平车工会的大馍头,一条半斤重,长长的,发的那个香醇,下班的码头工人,站在闸口,买上几块钱的猪头肉夹在馍头里,就吃将起来了。

    大约八三、八四年前后,富春茶社被引进到了市区,人民北路与上海路的交叉道口旁,之前的公爵啤酒就是它的前身,现如今改为雅迪电动车专卖店了。从此小笼包便也成为我们的面食,但是,它的鲜美还是不及本土的汤包。

    八十年代初期,在东大街上胜利饭店,吃过汤包,那时五元一只。且在院子后面的操作间,看过技师们的表演,原来如同粥汤一样的馅子,食材相当丰富,要有十多种,像什么鸡丁、肉块、竹笋、蟹黄、虾子、肉皮、香料、绍兴酒等等,把它们混合加温成液体,冷却凝固。出笼时用手撮入碟中,撒上配有香醋、姜米、香菜的佐料。吃时,也讲究着呢,以嘴开口,再吸入汤汁。其味鲜美可口,爽滑不腻。真仍是文人雅士的茶点。

    我们小时候,妈妈总会弄些韭菜切碎,把口袋里碎掉的粉丝头子,抓出来洗净,早上买菜时就准备好的那块方方正正的大凉粉,放倒砧板上切成小丁,如果家中刚巧炼油剩下的油渣子 ,拿出来剁碎,然后一起放进盆里搅拌,加适量的盐即可,最后把这种馅子用小白汤匙舀上几下子,放到一张圆面皮上,对半合起来,用蓝边碗卡上压一下,即变成了标准的半圆,边口好看又统一,放进炉上的铁锅里炕。这种面食就叫"韭菜盒子",吃到嘴里,有着油渣子的香味、嫩嫩的韭菜、凉粉丁的爽口、以及粉丝头的滑溜。每次炕上小半盆,一大家子晚上就着稀粥,吃得剩不下几个。我们一边拿着吃,一边追着玩…,如今老妈早作古,现在吃韭菜盒子,总感觉缺少了儿时的那种欢乐,缠绕来缠绕去,还是走不出妈妈的味道。

    家这方的面食,还有像丁老饭店的"水晶包",东大街东头那小巷里的那家"薄脆子"。

    面疙瘩与面絮子这对"孪生兄弟" ,如今翻吃出了新境界,黄澄澄 的鸡汤里,游动着条条的面疙瘩。而面絮子再也不是从前仅用小青菜炸汤了,里边的食材既多又好看还富含营养,包你爽口叫绝。

    烧饼,是老少皆宜的吃食,在我们这里被炕成了美食。大华烧饼、葱花烧饼、糖心烧饼、萝卜丝烧饼,还有我最爱的插酥烧饼。以前插酥烧饼只卖五角钱一块,而我们"酥友",每每在下傍晚的时候,聚到打烧饼的小师傅炉前, 提前预订加更多酥的烧饼,就是在放剂子搓揉时,加多多的"油酥",炕出来更加好吃,售价是捌角钱一块,好货不便利喽。吃的过程中,要用手等着,不然酥会掉落一地。

    要是酒后谈感叹的话,我会告诉你: 家旁边的里运河,不仅伴着我父辈的一生,也是生於斯养於斯的地方,它就像我的动脉,流淌着不会冷却。而家这一方的面食,我一辈子也吃不腻、吃不完,它如同我身体上的静脉,滋润着脏腑,也滋润着我的灵魂,让我永远想着家乡的味道。

    埋葬妈妈的乡土,一直让我留恋着家乡的面食,留恋清江浦上一一那韭菜盒子,和插酥烧饼,还有那汤包。

作者简介

周玉林,退休闲人。目前打打工,亨受生活。1960年出生,在里运河边长大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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