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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记忆

 瞎爷爷 2021-09-01

01

今天是9月1日,是开学的日子。我住所阳台对面的学校门口,现在已经是很多学生和家长了。

我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么多的学生和家长,想起来很多事儿。

我最早开始上学,是在村里的小学。那个年代,没有电,所谓的教室,就是农村的土坯屋。所谓的课桌,就是用土坯垒起来的土台子,后来换成了现在盖楼用的水泥预制板,算是一种进步。老师,除了两个公办教师,就是村子里的上过几天学的所谓识字人。其中我的一位远房堂姐,据说没上过学,但因为她认了村支书做干爹,也去当了民办教师。因为可以不用下地干活当社员,风不打头雨不打脸,所以是好活。不会教课没关系,头天晚上跟别的老师学一晚上,第二天就可以教我们。反正一年级,就是教1+1=2这一类的。

我一直怀疑我之所以数学不好,就是因为是这个堂姐启蒙坏了的缘故。

至于所谓的板凳,是自己家的,上学的时候自己带着去,放学再背着回家。天天如此。

一天只上半天的课,所谓的半日制,因为学校没有那么多老师,也没有那么多教室。上午一年级,下午二年级。这比我后来知道的,有些比我们那里更落后的地方几个年级的学生挤在一起同时上课好多了。

那时候用的课本上印着全日制全国统编教材。我一直对全日制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没有人告诉我。后来才知道,全日制,就是全天都在学校里上课。

上半天上课,下半天去放羊。这就是我的小学生活。

小学生活里印象最深的有几件事:

一是冬天冷,大家都穿着棉袄棉裤,里面没有所谓的球衣衬衣,因为穷,都是直接穿棉袄棉裤,脱了就都成了光腚猴。又因为没有条件讲卫生,不洗澡,很多人生虱子,有些女生头上小辫里,就有虱子,和虱子的卵。

因为不讲卫生,男孩子就把鼻涕用袖口擦,时间久了,袖口就又黑又亮,用来擦火柴,嗤就能划着。棉袄在水泥楼板上摩擦,外面破了,棉花露出来,大家就说露板油了。

板油,是杀猪的时候,猪身上的脂肪,白色的。

天冷,一下课,大家就挤在一起,排着一排,靠在墙上,从一边往往另一面用力挤,叫挤脑油。被压在底下的,有时候会被压哭。

后来课桌变成了真正的课桌,桌子腿是三角铁焊的,冬天特别冰凉,小朋友都脚冻得青紫,不小心就会撞破。

有一次我和同学打闹,推了一个同学一把,自己没当回事,就放学跑出去疯玩了。回到家,发现这个同学的家长带着他在我们家门口等我,说我和他打闹,把他的脚撞破了。

我妈抓住我,胖揍了一顿。

这个同学姓康,是一队的,我们家是二队的。我记得他是穿了一双当时的黄色的解放球鞋,没有袜子。他妈妈是个泼妇,不依不饶,我妈各种赔不是。

另一件事,是后来,应该是我上五年级了。我们当时是五年制。

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村子里的大喇叭放出哀乐,毛主席逝世了。没多久,又放出哀乐,周总理、朱德先后去世了。

毛主席逝世的时候,我爸爸在那里哭:毛主席死了,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我当时真不懂,为什么一个人死了,我们就不能活了?

学校里开追悼会,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通知我。我放羊去了。第二天回到学校,老师问我为什么没有参加追悼会,我说我不知道开追悼会。老师也没有追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02

和上学有关的事情,再一件事是去上大学。

我参加完高考,就回家干农活去了。志愿什么的,都是高考前就填报完了。

一直等着成绩下来,成绩下来了,就等录取通知书。

有一天,我姑父来我们家,说我们去看看通知书来了没有。我们爷俩就骑着自行车,去县城里的学校打探情况。到了学校门口,已经贴出了榜单,谁谁谁,被哪个学校录取了。

我去找老师领了通知书,和我姑父骑自行车回家。

回到家,我姑父从自己手上摘下自己的手表,说你以后得看时间了,这个手表就给你吧。

这应该是他当时最贵重的东西。给了我。所以我一辈子都牢记在心里。后来,他的儿子,我的表弟去青岛读大学,我也是把自己当时戴的手表给了他。

不觉得是还,或者回报,是觉得应该。

03

我父亲送我去上大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我们家乡那个小县城。

火车还是慢车,现在半个小时的高铁,那个时候要3个多小时,有时候要五个小时。

当时我们那个地方的火车站很小,据说还是当年日本人时候建的。还是平房,瓦屋。当然,几年后拆了重新建设了。

我父亲在学校陪我办完了入学手续,在我宿舍的床上和我挤在一起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回去了。

我曾经希望和父亲一起合影拍一张照片,但问了一下价钱,太贵,没舍得拍。

我一生没有和我父亲在一起拍过照片,他一生没有留下过任何影像。

03

最近在做瞎爷导读课沈从文导读,每次读到《从文自传》里的这一段,我们都有想哭的感觉。

他身上有苗人的血脉,本来在湘西地方军阀部队里做文书,天天看打仗,砍头,泡妞,日子过得不亦乐乎。但他要离开那个世界,跑到北京去,读书,在北京的旅舍里交完钱,去了学校,报了名,在花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他说:

从此,我就把自己投身到这所社会大学,一直到现在。

04

可能我的经历,或者我的阅历,包括我当过老师的经验,教我变得心肠越来越硬,我始终不相信,也看不起所谓的鸡娃。

孩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该成为什么就成为什么。

就像毛泽东就是毛泽东,原生家庭决定不了他,穷乡僻壤决定不了他。

沈从文也是。

所以,我每每走在街上,看那些家长小心翼翼的护着孩子的样子,会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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