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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能看见的妇女

 大吕 2021-09-04

翻到三十多岁时的旧文章,竟然是欣赏新诗的。

我所能看见的妇女

作者 海子

我所能看见的少女

水中的少女

请在麦地之中

清理好我的骨头

如一束芦花的骨头

把他装在箱子里带回

我所能看见的

洁净的妇女,河流上的妇女

请把手伸到麦地中

当我没有希望坐在一束

麦子上回家

请整理好那凌乱的骨头

放入一个红色的小木柜。带回它

像带回你们富裕的嫁妆

但是,不要告诉我

扶着木头,正在干草上晾衣的

妈妈。

俺的话:

年轻时很喜欢诗歌,看到好诗歌总要抄下来。记得上高中时抄过几个小本子,现在都不知扔到哪里了。大学时抄过两大本,现在还保存着。主要是抄了四个人的,海子的最多,洛夫的次之,里尔克、阿赫玛托娃的有一些,其它人的多是一两首。如今马上就进入不惑之年了,偶尔翻出来这些诗歌,能想起好多东西。

大学时最喜欢的是海子的诗歌。最初喜欢时,并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是我的学兄。只是很偶尔看到一首诗中有这么一句:“庄子在河水中洗手,洗过手,手上一片寂静”,那“寂静”两个字多平常,但我觉得却是把厚厚一本庄子概括了――海子竟给语言这样的灵气让我看到这个字竟然被震撼得头皮一紧继而心都似乎要化了。由此开始喜欢他的诗歌,到处寻找。后来,同学李广利也有同好,他是城里的孩子,懂得比我多,知道海子是谁,也知道从哪里找,他抄了两大本了。于是,便从他的本子上抄下来许多。

海子谈诗时说:“诗要求人的不是理解,而是对沉默和迷醉的共同介入。”所以,解析诗歌本身就是个毛病。可在大学时也上过半截孙玉石老师的解诗课――因病住院,课停了。自己读诗歌时还有些感想,也想写下来。而我却没有海子的语言创造力,想不出别的词来,只好继续赏析两个字了。

以上是题外的话,下面是俺对这首诗歌的赏析:

一个“水”字,便引起人无限的联想。“女人是水作的骨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些联想归结一个“净”字、一个“变”字。果然到了第二节,少女便变作洁净的妇女。而在这一切所有的变化中,处于仰望地位的“我”,却是以生命作为礼物来为妇女祝福。这种祝福是决绝的,如果不能活着作为妇女的收获――麦地是收获的地方,麦穗是收获的象征,就以美丽的死亡来结束自己,而死亡在“我”的理念里,是送给妇女以微末的嫁妆――妇女嫁妆是富裕的,多一点不算多,少一点不算少。但是“我”还是决绝地要把生命奉献。

很短的诗歌为我们描述了一个场景中两个截然不同的风景:一边是艳阳高照,镰刀飞舞,大捆大捆的麦束正被装车带回家,那健硕的妇女正满足地流淌着汗水;一边却是一个影子一样的少年,绝望地喁喁。热闹,都被这少年的黑影子压成了凄清,压成了孤独,压成了绝望。

诗里充满了对死亡的赞颂。芦花一样骨头,这是多么凄美的意象!而这骨头竟然是装在少女出嫁的红木柜里,成为少女的嫁妆。这对多情的少年来说,是最大的人生意义。

可死亡能有什么用呢?年轻时,总是想到死亡。总以为凄美的死亡可以证明一切。但死亡能证明什么呢?《百年孤独》里那个最后白日升天美少女(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曾被一个看管孤独之家的军士热烈地爱过军士说,我快要为你死了!少女不为所动,只觉得他傻。他真的自杀了,别人责怪美少女,美少女说,我说他傻,他真的很傻看看他竟然傻得自杀。死亡不能证明什么,“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只有活着才能证明一切。然而,文学就是极力张扬感情的,不讲理性,对感情的总是追求到极致,而以生命为代价追求感情,一直是歌咏的极品――红楼中的林黛玉必须死,不死,那份感情就不可上升到那样高的境界;戏曲中的祝英台也必须死,不死,虽有将来相夫教子、柴米油盐的俗世生活,却没有了化蝶的浪漫。

这首诗大概是海子最初发表的版本,我本子上记的是发在学校内部刊物《启明星》上的。这时他死亡的决心还不坚实,所以,才有了最后一节,害怕母亲的伤心,是这死亡最后的顾虑。到后来他再发表时,删去了最后一节。他也就在山海关迎着火车结束了生命。而有人评论说:海子用他血肉之躯,迎击了现代文明的象征――火车。他的死真被诗化了,被赋予后现代的哲学意义而其实是精神疾病的结果。

  把这首诗读作情诗可以,读作别的也可以。少女并不一定指一个真实的姑娘,也可能就是海子心中的理想。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从这个意义上讲,海子真如有些人分析的那样,有古典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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