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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里，安儿发来一条链接，是有关丝瓜补水面膜的促销活动。安儿怕我不动心，又发来一段她贴着面膜、一副水润嫩滑模样的视频。如果可以，她是真希望我的手能够穿透手机屏去捏一下她的脸蛋。 说到丝瓜的好，我怎会不知道？ 年少时，有个刚工作的邻家小姐姐就悄悄告诉我，用丝瓜汁和蛋清液搅和后涂抹到脸上，皮肤会很光滑。 那时，我正处在爱美的年龄，也是对一切未知好奇的年龄，不管结果如何，我肯定愿意冒“险”一试。 我琢磨着，先将丝瓜剁碎用纱布包裹着挤汁，费了半天劲，也就挤出了小半碗汁，我心满意足，偷偷从瓷盆里取来一个鸡蛋，用筷子在尖头处轻敲了一个眼，让蛋清缓缓流出，然后，我又偷偷将鸡蛋放回原处，且捣坏的蛋头朝下。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我用筷子将丝瓜汁与蛋清液充分融合，心情特别愉悦，那种等待的感觉非常美妙。我用手将汁水涂抹到整个小脸蛋，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言，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我闭着眼，憧憬着自己的皮肤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那样白皙水嫩。 就这样，嘚瑟了没两天，东窗事发，老妈发现瓷盆里屈指可数的几个鸡蛋被我捣掉了一半，蛋黄流满盆底。在物质紧张的20世纪80年代，鸡蛋也属奢侈营养品，那简直就是最可耻的浪费行为。老妈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指出我的大逆不道。 美肤梦被现实击碎了。 那时，在我家最不缺的就是丝瓜。说到丝瓜，它的出现就是一个惊喜。 就在那么一个平常无比的早晨，我忽然发现小院墙角处不知何时冒出一株芽，还顶着两片指甲盖大小般的绿叶，模样小巧却很任性，执拗地直着腰板，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看着甚是有趣。奶奶说，这是丝瓜藤。我纳闷：它是从哪里来的呢？奶奶笑着说，丝瓜四海为家，它的种子落到哪里就可以在哪里生根发芽。 在无人问津的日子里，丝瓜努力向上生长，我再次想起看它时，它已傍上旁边花圃里那株美人蕉的大腿，缠缠绕绕，亲密无间，这都交上新朋友了？再看那几片巴掌大的绿叶在风中轻轻摇曳，神态悠然，甚是得意。 奶奶说，照这长势，必须要搭丝瓜架。奶奶很有一些神通，立马找来粗细长短不一的竹竿，还有尼龙绳，我也积极配合。 我真佩服奶奶，没多久一个简单的丝瓜架就搭好了。奶奶常说，丝瓜是粗犷泼辣的，搭架没多大讲究，关键就是要结实耐用。奶奶小心翼翼将丝瓜细嫩的藤蔓从美人蕉身上顺着绕的方向解下来，再重新绕到丝瓜架上。奶奶笑着说，这里才是你的天下。 看来，世间万物皆有灵性。那丝瓜有了新家，长势更加喜人，藤蔓如同四通八达的交通线，肆意蔓延，无拘无束地生长。没多久，一部分上了屋檐，是要上房揭瓦的节奏吗？还是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一部分延伸到隔壁邻居家，是要偷窥什么吗？还是想窃听邻家的秘密？ 丝瓜总是令人欣喜的。 有了阳光的爱抚、雨露的滋润，一个不经意间，藤蔓上爬满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或卷或舒，次第开放，如同璀璨的繁星，泛着金色的光泽。有的似乎还在做着美梦，像刚出笼的小笼包，微张着小嘴巴；有的已经绽放，露出橙色的花蕊，吐露着芬芳，真是个惹祸精，招蜂引蝶，还浑然不知，自顾自吹着小喇叭，那些伴舞的蜂蝶，直围着它们打转，“嗡嗡嗡”热闹无比。 长着长着，那团团翠绿间，开始有了一个个绿色的小棒槌，待黄花萎缩褪色，那藤蔓上便挂满沉甸甸的丝瓜，有的调皮地躲在绿叶间和你玩捉迷藏、有的平躺在瓜架上像个懒汉、有的弯曲着身子似在练瑜伽，更多是直直垂挂着，任人采摘……千姿百态，引人注目。 有了丝瓜架，整个夏季都清凉的。家人们围坐丝瓜架下纳凉、吃饭、闲聊、休息。闲来无聊，我摘下一朵小黄花，细细观赏、轻轻揉搓，那种毛茸茸的感觉很舒服，不禁放到鼻间闻一闻，居然没啥香味，想必它是靠明亮的黄色来吸引昆虫。 从夏到秋，黄花依旧，却总有那么几根丝瓜长成深褐色，硕大肥胖。奶奶采下它们，剥去干枯的外表，随便打一打，就会掉下好多黑色的种子，那如丝缎般的瓜摇身一变就成了丝瓜巾，可用来洗碗，可比钢丝球强多了。奶奶还喜欢放一小块在烧水壶里，那壶底都没有水垢。过一段时间，取出发黑的丝瓜巾，清洗干净还能继续使用，真的环保又实惠。 奶奶说，丝瓜浑身都是宝，不仅味道鲜美，多吃丝瓜还可以排毒利尿。丝瓜叶泡茶喝还可以润肺、缓解便秘。还有就是被蚊虫叮咬后，可以将丝瓜叶揉碎涂抹，能迅速消肿止痒。 我想，丝瓜真是个魅力四射的大“戏精”。 一年又一年，丝瓜年年丰收，奶奶年年采摘送给左邻右舍，饭点时整条弄堂都飘溢着丝瓜的清香。 一年又一年，我长大了，奶奶没了。我结婚生子了，老宅没了。我想，我再也看不到那满园披着绿衣、戴着黄花的丝瓜架了。 翻翻相册，有的照片真的很老了，可对我而言，照片上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还有我最亲最亲的老宅。仔细看看、细心闻闻，我就能感受到这些照片上留住了本已流逝的光阴、凝固住曾经的人曾经的事，更有定格的丝瓜架。 某天，老公说，他将老家的宅子重新装修了，特地砌了围墙弄了一个小院子。 那天，刚到老家，婆婆就招呼我赶紧去看看院子。 是个绿色的院子，婆婆走到丝瓜架下，招呼我一起采摘丝瓜。 一盆丝瓜炒毛豆，清新素雅、清凉爽口，一下子赶走了夏天的炎热； 一碗丝瓜蛋汤，翠绿丝滑，清淡不油腻，百喝不厌； 一份丝瓜文蛤饼，新鲜的丝瓜与素有“天下第一鲜”之称的文蛤堪称绝配，这两种味道是一种近乎完美的组合，让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清淡中透着一点点海味的鲜美，那就是每位食客心中的佳肴； …… 我感觉，回到了从前。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用丝瓜汁蛋清敷脸了，只是，少了那份闲情、没了那份美好的怦然心动。还好，丝瓜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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