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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考验咨询师的不是来访者的攻击,而是......

 舍得付出 2021-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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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份职业还带给咨询师太多太多的伤痛,无力,甚至绝望。

比如,那个连精神科大夫都认为不到住院程度的尚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职员。

她的精神科医生给的医嘱是:“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同步心理辅导。”

不错,相比于普通大众,她是有些症状的,比如她情绪不太稳定,她的人际关系不是很好。

可是,她有一份对她来说还可以做得还比较顺利的普通工作,她能够按时上下班,她可以按时完成份内的工作。

简言之,她可以自食其力,她基本的社会功能都还在。

只是,当她感觉到别人稍有冒犯时,她的反应过于强烈,而这“别人”里面,包括她的直接上司,而恰好她的领导又和她的父亲还有着一些微妙的社会关系。

于是,她的父母毅然把她送进了另一个城市的精神病院,并且希望院方能让她多住一段时间,直到完全治愈,理由是:“不能全家人都陪着她一起丢人。”

她的妈妈在我们约定时间的前一天,很礼貌地通知我她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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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段时间以来,我和她的咨询关系还是维持得很稳定的,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有强烈的希望让自己情绪趋于平稳的愿望,她一直在好好地很自觉地在吃药。

我,没有任何其它办法。

只能,在她的案例报告最后一页画上了休止符,放入脱落的档案盒里。

那个刚刚十一岁的女孩子,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年迈的奶奶带过来的。

刚来到咨询室时,她一付野小子的中性打扮,象一个小刺猬般,整个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山寨版的黑社会小老大”。

好不容易,女孩强装的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淡去了,开始试试探探地将小小的心灵敞开一条细缝。

女孩说她没有和幼儿园小朋友玩耍的记忆,因为要么是去三天,歇两天;要么是今天在这个幼儿园,明天在那个幼儿园。

这一切都取决于那个阶段是由哪一个家长接送她。

她要上小学一年级了,看到奶奶求爷爷告奶奶给各个能找上的关系人打电话,辗转确认哪一所小学是属于她户口所在地的服务区时,才懂得了她这样的状况叫父母离异,这个离异发生在她不到半岁时。

是奶奶不得已在她的小学附近租了房,才让她顺利上了小学的。

但奶奶很快就“收不住她了”,这是奶奶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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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撒谎逃学,上课睡觉,顶撞老师,恶作剧同学,打架打出了校园外,出手比男孩子还狠。

奶奶说:“她这么小就开始混黑社会,长大了可怎么收拾呢?”

班主任老师建议奶奶给孙女找一个心理老师谈谈,奶奶就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把女孩带过来了。

我询问奶奶怎么样能够约谈到孩子的父母?毕竟不做夫妻了,他们还是这个未成年女孩的父母,还是这个孩子的法定监护人,咨询师的工作是需要他们来协助的。

奶奶每次都答应下次联系,下次又说下次。

最后不得已才说,孩子的妈妈正在筹备婚事。离婚时,女孩就是判给了男方的,现在准备再婚。新的结婚对象相中女孩妈妈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虽然离异但没有孩子拖累”。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奶奶的前亲家,女孩的姥姥托人婉转但绝决地带话给奶奶:“请不要打扰我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幸福的女儿。

而孩子的爸爸,奶奶声称那个被自己从小惯坏了独生子,全然不将奶奶的话当一回事,奶奶都很少能看到他的踪影。

我承认我的自我体验还需要再深刻一些,我有自己致命的软肋,面对这样的孩子,我的母爱是很容易被激起的,甚至会泛滥,我知道这是需要自己时刻警觉的。

我就这样如走钢丝般,在监护人缺席的情形下,接住了奶奶的哀告,小心翼翼和这个瘦瘦小小的有些桀骜不驯的小女生磕磕绊绊地往前走着。

聊以自慰的理由是,能做一点是一点,做了总比不做强吧

终于有一天,又到了约定的时间,这一次,送女孩过来的不是奶奶,而是女孩的爸爸。

正当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决定在咨询协议上,让爸爸在奶奶的名字边补上自己的名字时。

年轻的爸爸告诉我,他今天来是给女儿结束咨询关系的,这么小年龄的孩子能有什么心理问题?也只不过是青春期的逆反,他自己是过来人,知道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是他的母亲也即孩子的奶奶有点言过其实了。

还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他才三十多岁,长得也不差,经济收入也很可观,很容易就能吸引到小自己十多岁的未婚女孩,只是对方肯定不能接受刚结婚就有一个比她只小十几岁的继女,所以他隐瞒了自己有一个孩子的实事

现在决定把女儿和老妈都送到乡下老家,让孩子去乡镇上的学校上学。

这最后一次会谈,是小女孩坚决要求的,说要来和心理老师说一声再见,否则就不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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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房间外等候,看到面前头发已然梳顺了许多的小女孩,我的心是抽紧了的,我给了她必要但也很苍白的一些叮嘱,还给了她一些公益的心理热线电话号码。

但却不能像对那些离开的成年的来访者一样说一声:“需要时,请记得我一直在这里。

因为她来不来的决定权不在她手上,我只能一遍遍叮嘱她,一定要让自己好好长大。

女孩离开前,突然扑过来抱了我一下,什么也没说,就甩甩头跟着爸爸走了,还未等我送他们到门口,他们已替我带上了门。

我返回身,看着茶几上她忘记拿走的喝得剩下半瓶的绿茶,呆呆地坐在咨询室的沙发上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忍不住打开手机,呼叫朋友的视频,告诉她,我的心好难受,好憋闷。

她在视频的另一端陪着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半天,低声说了一句:“人各有命。”

视频那端的女友和我一样,大家这样一路走来,最深切的感受是,真正考验咨询师的不是来访者的攻击,也不是咨询中的瓶颈

而是这些眼睁睁看着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还有一份深深的随同这些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而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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