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北方的汝窑、钧窑、定窑、磁州窑、耀州窑、邢窑何以名垂青史？

《中国名窑入门指南 | 北方窑口篇》

中国瓷器发展至宋代，名瓷名窑遍及大半个中国；即使陶瓷中心产区在不同朝代随政治、经济发展有所转移，北方诸窑依然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后世竞相效仿的对象。

定窑、邢窑、汝窑等北方名窑集中分布在哪些区域？

从北方主要窑口区位分布图可以看出，这些主要窑口主要集中在现今河南、河北省、陕西省（邻近唐宋时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不同地理位置，代表着不同的自然矿物质资源，为每一个窑口制瓷奠定了基础。

虽定窑、邢窑、磁州窑同在河北省境内，但所制瓷的基础原料就不一样。同以生产白瓷为主的定窑胎体主要原料为当地灵山砂石；而邢窑细白瓷胎体主要原料为红砂石；

磁州窑则取用当地所产的大青土；耀州窑沉积岩地带的坩子土；

即使地理位置非常相近的汝窑、钧窑，制瓷原料也不同。汝窑胎体主要原料高岭土、玛瑙、黏土，钧瓷则主要使用当地长石资源。

当然各窑口最后的成型，不仅是胎体原料不同，还涉及到釉料配方、技术等。

中国瓷器烧制始于商朝，于唐朝开始繁荣发展，各窑口开始流行，习惯以所在州命名。

位于河北省境内的有邢窑、定窑、磁州窑：

邢窑，现存遗址位于河北省邢台市辖内邱县，在唐代隶属邢州，故名。

▲1996年，邢窑遗址被国务院列入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2年，邢窑遗址入选年度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定窑，窑址在今河北曲阳涧磁村、燕山村一带，在宋代属定州之内，故名。

▲1986年遗址被列为中国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磁州窑，主要遗址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磁县观台镇及峰峰矿区的彭城镇一带；

▲峰峰矿区境内的磁州窑富田遗址，1931年，磁州窑窑址被列为首批国家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磁州窑烧制技艺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位于河南省境内的有汝窑、钧窑：

汝窑，因产自河南古代汝州而得名；考古学家经过多次挖掘考证，于河南省宝丰县清凉寺发现汝官窑遗址。

▲清凉寺汝官窑遗址被定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钧窑，其窑址遍8省40多个县市，河南禹州是北宋钧窑较为密集的地方。

▲河南禹州钧官窑址博物馆，中国第一座以钧瓷为主题的博物馆。

位于陕西省境内的耀州窑

耀州窑，是北方著名青瓷窑口，位于今陕西省铜川市的黄堡镇，唐宋时属耀州治，故名“耀州窑”。

▲陕西省铜川市的黄堡镇耀州窑遗址参观，1988年，黄堡镇耀州窑遗址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各窑口烧造历史有多长？哪个时期最为鼎盛？

除邢窑鼎盛于唐朝，定窑、汝窑、磁州窑、耀州窑、钧窑虽创烧年代不一样，却皆繁盛于宋朝；定窑、汝窑、钧窑等在鼎盛时期均有按官方需要生产“贡瓷”。

邢窑始烧于北朝，是我国北方最早烧制白瓷的窑场之一。邢窑在唐代与南方的越窑平分秋色，形成了“南青北白”、“南越北邢”相互争妍的两大体系。

定窑，始烧于唐，盛于宋，超越邢窑白瓷；北宋为宫廷选中，为宫廷烧造了大量瓷器，最后终于元代。

汝窑，原系烧制印花、刻花青瓷的民窑，到北宋晚期，朝廷令汝窑烧制供御青瓷；汝窑有汝官窑（专为宫廷烧制御用汝瓷）和民窑之分。

汝官窑青瓷的烧制时间极端短，如昙花一现，叶喆民先生在《汝窑廿年考察纪实》中推断其终于宣和末年，盛烧约40年。国际上名册在录的传世官汝器大致为77件。

▼传世汝瓷一览

▲传世汝瓷分布国家

而磁州窑，三国时期便开始制瓷，是北方地区大型民窑体系，宋元时代达到鼎盛。后因明代经济中心南移，磁州窑逐渐淡出历史舞台，不再繁盛，循旧生产。

耀州窑、钧窑始于唐代，在北宋时期达到鼎盛，曾为朝廷烧造“贡瓷”，靖康之后，耀州窑在金代仍有续烧，止于明代中期。

而钧窑则在元代逐步走向衰落，但铜呈色的窑变釉技艺具有历史开创意义，对后世影响不减，元以后仍为上层所欣赏，明清时期官窑依然有仿钧作品。

鼎盛时期的北方各窑瓷器各自有什么特色？

中国是最早发明瓷器的国家，商代已有原始瓷，但技艺未成熟，较为粗糙。东汉末年，青瓷黑瓷开始创烧，早期因技术材料与审美的原因，重心都在青瓷上。南北朝时期，出现白瓷，隋唐时期白瓷技术走向成熟，改变仅有青瓷的单调格局。

到了宋朝，黑瓷也因点茶兴盛而有了用武之地，以建窑为首，黑瓷技艺开始蓬勃发展，青白黑三大类单色釉瓷器在宋代达到巅峰，加之钧窑开发出铜红窑变釉，令制瓷技术产生新突破，形成百花齐放的胎釉装饰风格。

邢窑

邢窑白瓷在唐代是与越窑青瓷并称为南青北白的名瓷，最早可上溯至北朝，可能是最早烧制成功白瓷的窑口。由粗胎+化妆土白瓷转为精细白瓷而成为进贡瓷，代表唐代白瓷的最高水平，颇受赞誉。

唐代李肇《国史补》记载：“内丘白瓷瓯，端溪紫砚台，天下无贵贱通用之。”

陆羽《茶经》记载邢窑白瓷“类银“、“类雪”。

▼唐 邢窑白釉鼓式钵 大英博物馆藏

▼北宋 邢窑白釉花瓣式刻铭盘 大英博物馆藏

▼邢窑 唐白釉“盈”字款盖罐 中国邢窑博物馆藏，带有底款的邢窑瓷器属于细白瓷，为官用或皇室用品，除“盈”款字，还有“官”、“翰林”等。

▼邢窑 唐白釉带托塔形瓷盖罐 中国邢窑博物馆藏

此外，邢窑白釉瓷包括色釉瓷、唐三彩、硬白陶、白底黑花、白釉绿彩等，品种多达数十种，器型多达上百种；

▲邢窑 唐三彩碗 中国邢窑博物馆藏

邢窑瓷器品类多为碗、盘、壶、杯、盏、盆、罐、陶俑、瓷枕等生活用具，造型简单朴素。

▲邢窑 唐三彩三足炉 中国邢窑博物馆

▲邢窑 唐白釉绿彩执壶 中国邢窑博物馆藏

▲邢窑 唐白釉点彩子母狮塑像 故宫博物院藏

定窑

烧制我们现在惯常认为的白瓷，需要含铁量低于1%的低铁黏土，因为白瓷显白本质就是要白胎+透明釉，铁是性质活泼的呈色剂，会导致偏色（青瓷就是铁呈色）。

古代没有什么人工降低含铁量的技术，所以只能在窑口周围寻找本身就含铁低的瓷石。能以白瓷名垂青史的窑口，周边都是有适宜烧白瓷的低铁瓷矿资源的。但铁是地壳中含量仅次于铝的金属，符合要求的低铁瓷石不好找，消耗得又快。邢窑在唐代兴盛五代时衰落的原因除了战乱，就有优质瓷石的枯竭。

▲地壳元素丰度

邢窑于五代衰落，同在河北的定窑崛起，宋时，世人已知定而不知有邢。定窑白釉装饰以胎装饰见长，有刻花、划花与印花三种。其中印花瓷器在宋代印花白瓷中最具代表性。

▲北宋 定窑刻花莲花纹洗 日本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藏

▲金代 定窑印花花鸟纹盘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藏

定窑印花题材以各种花卉最多见，动物、禽鸟、水波游鱼纹等也有一定数量；婴戏纹则比较少见；印花龙纹乃皇家用器，器型均为盘。

▲定窑印花螭龙纹盘 宋 故宫博物院藏，该盘口沿无釉（俗称芒口），1948年润磁村法兴寺遗址出土印花云龙纹盘十作，六件已流散国外，仅有四件现收藏于故宫博物院及上海博物馆。

▲北宋定窑白釉印花云龙纹盘  宋 上海博物馆藏，口沿因覆烧无釉而镶铜口

定窑烧制器型主要有碗、盘、杯、壶、罐、炉、瓶、钵、盏托、洗、枕等日用器型。

▲北宋 定窑白釉刻花牡丹纹瓶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

▲宋 定窑白釉孩儿枕 故宫博物院藏

此外，定窑还兼烧黑釉、酱釉、绿釉器，还有定州红瓷、金花定碗、金装定器。

▲定窑酱釉花口盘 北宋 故宫博物院藏

宋人周密《志雅堂杂钞》所载：“金花定碗用大蒜汁调金描画，然再入窑烧，永不得脱”。但从为数不多全球馆藏金花定碗来看，金彩大部分都脱落。

▲定窑白瓷金彩云鹤纹碗 北宋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定窑传世的金花定碗全世界不足十件，几乎都散落在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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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州窑

在北宋达到鼎盛时期的耀州窑以烧制青瓷闻名，耀州窑的青瓷釉面光洁匀静，色泽青幽；擅于胎装饰技法，主要是刻花、印花、划花以及模印刻划相间等；

▼宋 耀州窑凤头壶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北宋 耀州窑模印游鸭纹盘 波士顿美术馆藏

耀州窑装饰技法中属北宋中期的刻花最为优秀，缠枝莲、牡丹、缠枝菊、飞鹤、莲塘戏鸭和婴戏图案等都是著名纹饰；龙凤纹则是宫廷瓷器专用题材。

▼北宋 耀州窑刻花缠枝牡丹纹吐噜瓶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藏

▼宋 耀州窑青釉盒 大英博物馆藏

▼北宋 耀州窑瓷盘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

器型丰富，盘 、碗、杯、碟、瓶、壶、罐、炉、盒、香薰、注壶、注碗、盏、钵、灯、枕等均有，器物造型多变，有花瓣式、瓜棱式和多折式，外形美观。

汝窑

在名窑迭出的宋代，汝窑的艺术风格不以北宋北方瓷窑花样繁多的胎装饰技法，如刻花、印花、划花等为重，而是以纯以釉色质感取胜。北宋皇家“弃定用汝”的政策更是将汝瓷推向了中国瓷器巅峰。

▼北宋汝窑青瓷莲花式温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 汝窑三足香炉 大维德基金会藏

汝官窑工艺精细，支钉细到被称为“芝麻钉”，采用香灰胎，玛瑙入釉，釉色青翠凝润，结合南北青瓷的优点，开创难以复制的青色，高雅素净。

▼北宋 刻乾隆御题诗汝窑碗 大维德基金会藏

其釉色有“雨过天青”之美誉，釉质有“似玉、非玉，而胜似玉”，为公认的青瓷之首。

▼北宋汝窑天青釉水仙盆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藏

汝窑瓷不以胎的纹理为重，造型简洁流畅，堪称极简主义的典范。主要造型有盘、碗、碟、盏托、钵、洗、盆等。其中椭圆形水仙盆、椭圆形洗造型是其他窑口所没有的。

▼北宋 汝窑天青釉玉壶春瓶 大英博物馆藏

▼北宋 汝窑青瓷水仙盆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 汝窑青瓷椭圆小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钧窑

钧窑瓷器对中国制瓷工艺最大的突破，就是一改铁呈色的单调格局，烧制出驰名中外的宋代钧瓷铜红窑变釉，其五彩缤纷、艳丽绝伦的窑变釉色为其他窑口所不及。

▼宋 钧窑玫瑰紫釉海棠式花盆托 故宫博物院藏

钧窑瓷器最著名的品种是高温铜红乳浊釉，即在天蓝或月白色釉上烧出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玫瑰紫或海棠红色。民窑时期器物造型规整，有盆瓶、炉、洗、盘、碗、碟、盒等八种。

▼宋 钧窑玫瑰紫釉长方花盆 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 钧窑淡紫釉六瓣形盖盒 大英博物馆藏

▼北宋 钧窑天蓝釉盏托 故宫博物院藏

鼎盛时期成为官钧窑，其造型除少量的碗、盘等日常生活器皿外，大多是为满足宮廷需要而生产的花盆、盆奁、尊、瓶、洗等陈设用瓷。

▼宋 钧窑鼓钉三足洗 故宫博物院藏

▼元—明初 钧窑玫瑰紫釉仰钟式花盆 故宫博物院藏

磁州窑

磁州窑在宋元时期达到鼎盛，著名的白底黑彩纹饰等装饰艺术成为这一时期的主流。

富有创造性的磁州窑将粗陶细作、白色陶衣（釉装饰之前，先涂一层白底色）发挥极致，在宋、金、元时代共衍造了三十多种装饰陶瓷技法。

如白地刻划、铁锈花、珍珠地刻花、白地褐彩、白釉剔花、黑釉剔花、芘纹刻划、红绿彩、宋三彩等，将日常器具装饰得丰富多彩，散发着质朴、淳厚的民间艺术气息。

▲宋 磁州窑白地黑花梅瓶 故宫博物院藏

▲宋 磁州窑白釉剔花凤凰缩颈瓶 大英博物馆藏

▲北宋 磁州窑黑釉刻花牡丹纹梅瓶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藏

因产民众所需，故其品类、造型繁多，主要包括日常生活用瓷、陈设性陶瓷、建筑陶瓷、宗教用瓷四大部分。磁州窑生活用瓷中的瓷枕更是名扬天下。

▲北宋 磁州窑白地黑彩落鹊纹枕，出光美术馆藏，属生活用瓷

▲磁州窑白地黑花枕 德国科隆东亚艺术博物馆藏

▲宋 磁州窑白地黑花“镇宅”铭狮纹枕 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 磁州窑刻花纹枕 大英博物馆藏

磁州窑还产瓮花盆、器座、支架、鼓凳、玩具、陶塑人物、武士等陈设性陶瓷。

上述五大北方名窑在拍场上的表现如何？

北方窑口瓷器多数属于高古瓷，在拍场上虽然多数不及明代官窑彩绘瓷的身价，近年来也越来越受到重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存世不过百件的汝窑，高达2.5亿人民币。

汝窑

▲北宋 汝窑天青釉洗，香港苏富比2017年10月3日，成交价约2.5亿RMB

定窑

▲北宋 定窑划花八棱大盌，香港苏富比2014年4月8日，成交价约1.2亿RMB

钧窑

▲钧窑天青釉花盆，中国嘉德2018年11月20日，成交价约4887.5万RMB

磁州窑

▲北宋 磁州窑褐彩梅瓶，香港佳士得2004年11月1日，成交价约1445万RMB

耀州窑

▲金 耀州窑青釉胆瓶，伦敦苏富比2018年5月16日，成交价约679万RMB

虽然北方窑口因经济发展改朝换代等原因，在明之前多已衰落，但它们在中国陶瓷史上作出的贡献被每一件传世珍宝记载，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