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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山 《红楼梦》里贾政身边长年围着一帮闲人，并无正事可干，不过扯淡，溜须，谓之清客，也叫帮闲，老百姓叫二狗子。 对这些人，《红楼梦》里着墨不多；但在《金瓶梅》里，则浓墨重彩，穷形尽相。 西门庆虽非巨族显宦，不过暴发户一只，但是这世上，历来是穷人学富人，富人学贵人，贵人的能享受的爽处暴发户也都要爽上一爽的，养清客自然是标配；更何况，世道变迁，钱才是《金瓶梅》世界里真正的权贵。 做一个合格的清客，需要哪些技能？ 前人总结的所谓“一笔好字两句二黄三杯老酒四圈麻将”，其实乃皮相之论，真正的秘诀，在这么三条： 一、不要脸 西门庆热结十兄弟，名曰兄弟，其实都是清客，簇拥在大官人身边，吃丫的喝丫的蹭丫的而已。 第一回里应伯爵——跟西门庆最亲近的一个清客，拣着饭点上门，西门庆问他，怎么这会子来，吃了没有？应伯爵笑嘻嘻地说，你猜！西门庆成心逗他，说，我猜你吃过了。 要怎么回答才好呢？这就看出应伯爵的本事来了——他捂着嘴笑：哈哈你猜错啦！ 大大方方落座，说，街上有个新闻，景阳冈的老虎，被个叫武松的打死了！西门庆一听来了兴致，说，我们吃快点，去看看热闹。应伯爵说，到那会子还能看到啥，现在就去！ 于是两人高高兴兴奔酒楼了。 你看，应伯爵绝对是蹭饭界的天王啊，搁谁都尴尬的场景他应付裕如，而且三两句话就把饭局升级。 靠的就是一个不要脸。要脸还做什么清客？不要羞答答，只要赤裸裸。 一干烂人结拜时，西门庆说，应伯爵年长，应该做老大；应伯爵却说，现在谁还管什么年长年幼，谁有钱谁就是老大！于是率众拜服西门庆。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结拜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抱着有钱人大腿蹭油水吗。 脸是什么东东？要那玩意干嘛？ 二、能说会道 要有一张好嘴。主子到哪鬼混都带着你，不是要你杵在那的，你要负责气氛组。 应伯爵是个中高手，会讲笑话，拉得开脸，有次饭局上西门庆要他讲一个讽刺自己的，他说：一财主撒屁，帮闲道：不臭。财主慌的道：屁不臭，不好了，快请医人！帮闲道：待我闻闻滋味看。假意儿把鼻一嗅，口一咂，道：回味略有些臭，还不妨。 还真是把帮闲嘴脸描述得活灵活现。 他尤其擅长黄段子，能够把场面迅速搞热，使之充满淫邪的空气，充分刺激在场人员的内分泌。鉴于尺度问题，我就不引用了，各位可以联想在今天的饭局上所见过的情景，自行脑补。 但是谁也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在搞流氓活动呀——即便西门庆也不是，正常人类活动他也免不了。 在那些正常活动里，也需要清客发挥舌条功能的。 李瓶儿死了，西门庆哭得要死要活，谁劝都没用，还是应伯爵出马，只用三句话，就让西门庆回转过来。 第一句，运用共情原理，表示理解：恩爱夫妻，怎么能不心疼？ 第二句，诉诸现实利益：一大家子生意都指望你，你可不能丢开。 第三句，端出解决方案：好好发送，也就是尽心了！ 就这么利利落落三句话，令西门庆茅塞顿开，恢复了龙精虎猛的风采，当夜为李瓶儿守灵有暇，便把李瓶儿用的奶娘就地正法，一番引吭高歌之下，说道，睡你便是睡她，也算全我悼亡之心了。 所以你看，清客与权势的关系，还不单纯是苍蝇逐臭，其实两者是相互需要相互利用的共存关系。应伯爵固然总是蹭西门庆的油水，西门庆身边也断断少不得此人。 三、会来事 要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不等主子自己说出来，就主动办了，才 算搔到痒处。 西门庆包了李桂姐，又撞破她偷偷接客，不由醋意大发，把丽春院打个稀巴烂，发誓再也不来了。 但是不是真心丢下了？倒也未必，只是当众发了誓，总不好意思自己打脸。这时候又需要应伯爵出手了——又是求又是跪，把西门庆生拉硬拽到丽春院，席间又插科打诨，撩得李桂姐追着打，乐得大官人哈哈笑。 给了西门庆台阶下，遂了西门庆心意，又得了李桂姐一份人情，就这份眼力、心思与胆色，还了得吗？真是盖世界清客翘楚，普天下帮闲班头，史上二狗子NO1。 西门庆乐意被这样一群人揩油占便宜，原因就在于此，无非是花钱买开心。 有那个条件，谁不想爽一把呢？ 当年那谁，向宋徽宗进谏：李邦彦是奸臣——至少也是个佞臣，成天就搞声色犬马。宋徽宗说，我知道啊。那谁很惊诧，说，那为什么还重用他？ 宋徽宗说，如果身边都是你们这样为国为民的，我日子还怎么过？成天就跟你们谈工作吗？没人陪我纵情声色，骄奢淫逸，那我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快感？ 这一番话，非常生动地说明了，皇帝是需要快感的，所以也是离不开清客的。就和西门庆离不开应伯爵是一样一样的。 需要会干事的，也需要会来事的。一个健康的团体，必然既有青春无悔投身建设的，也有八面玲珑伺候饭局桑拿的。 但是话说回来，说应伯爵一点不会干事，可能也有点委屈。 他其实一直忙来忙去：人家要向西门庆借贷，他做中人，抽个佣；人家要和西门庆做生意，他牵个线，也得个中介费；西门庆开铺子，也邀他做保人，等于白送他一份利钱。 这里面就是西门庆的聪明了，凭什么要人家鞍前马后地伺候？就该大方一点，让他有油水可捞。另一方面，也说明应伯爵多少还是能做一点事的，要不身边那么多二狗子，西门庆为什么就放心他呢。 如果他堂堂正正从事中介服务业，未必寻不到一口饭吃，但是他偏要取跪舔姿态，这就是个人选择了。《让子弹飞》里张麻子说：我就是要站着把钱挣了。这是张麻子的选择，但对于应伯爵之流来说，可能还是觉得趴着撅着更爽。 有需求就有供给嘛。《金瓶梅》的时代虽已远去，但只要有权势存在，清客就不愁没有舞台。 流水的西门庆，铁打的应伯爵。 小编提示：如果您喜欢这篇文章，敬请转发和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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