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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20200520，一个难得的表白日。爱你爱你我爱你。一大早，各地的婚姻登记处排起了长队。 今年初，曾经有一个很接近今天热度的日子，20200202，对称日，爱你爱你，双份的。好多新人预约登记，又因为疫情不得不延期，造就了很多的异地相思。今天，我打开微信，应景地给老婆发了一个“520”红包，成功了。5.20公里，配速520。跑不动就走5.20公里，配速1314。大家希望用一些图案和数字，向爱的人表白，向自己表白。今天一大早，跑友们都开始兑现自己的想法，跑步群里呈现出很多完美的1314520。我选择跑7.0公里，尝试用520的配速，最终停在了519。一次跑步，很容易实现完美的数字和图案，但生活的完美，却不会只差一点点.我成年后的生活里，不是差了一点点，而是差了一个人。如果他仍然健在，将是一个70岁的老头，头发已花白，满脸皱纹，但必定腰杆挺直。今天，还是父亲的阴历生日，我从5:20开跑，跑过7.0公里，用了520的期望配速，是想跟他表白，“生日快乐，我好爱你”。
生命的46年，父亲几乎没有走出过乡村。除了在县城工地短暂的打工，在县城医院短期的住院和陪护，他的一辈子，就固守在那片土地上。46年，在这片土地上，他耕耘了一辈子，但没有实现小富即满，生活一直很窘迫。在我儿童少年时代，没有挨饿的记忆，但多是粗糙的饮食。煮地瓜，玉米面饼子，这个时代视为健康的食品，曾填填充那个时代我们兄妹三人的肚子，直到现在，我都不喜欢地瓜和玉米。一家人穿也是很简单，只有过年时，我们三个才会做一件像样的衣服，一直到小学毕业，还常穿着打补丁的衣裤。而父亲的身上，几乎总是那几件蓝色的地卡布的褂子。当别人家的房顶由麦草换成了瓦片，我们家还在一次修缮时重新换了麦草。当我们家房顶换了瓦片的时候，别人家早已变成了有着走廊的挑檐的大瓦房。父亲曾经谋划过盖新房的，一度接近实施，他买了红砖，买了一块木料，还弄了一些铁丝准备做钢筋。应该是母亲的又一次病发，住院需要花钱，又耽误干活，阻止了这一计划。三个孩子年龄各差2岁，接续上学，虽然花销不是不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每到开学之日，难免还要跑到亲戚家去寻一些帮助。父亲又是不愿低头的那种，这时舅舅还有姑父等人就会主动上门，嘘寒问暖之后，放下几十元钱。后来，我们几个学习还不错，母亲的病情也总有反复，父亲也就渐渐放弃了盖房的想法，转而专供我们上学。父亲有很好的体力，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这“一把好手”实际上也把他困到了体力活上，即便后来跟着别人盖房子，或者到姑父的木材厂打工，他的表现都是一名壮汉，但缺少对技术的追求。学技术大概需要有文化，父亲小时候没怎么上过学，但后来识字并不少，也善于钻研数学，那时我们寒假暑假作业的“动脑筋”题目多数是他帮着解决的。善于钻研数学题的父亲却没有生意头脑，也不愿意学习技术，以前我很少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从问起了。要出苦力，吃的质量又差，父亲其实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加上母亲的病，家庭的困难，作为一个男人，他内心的苦也没人倾诉，心力交瘁间，病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下了。
44岁那年，实在挨不住腹痛，去医院一查，已经是胃癌晚期。爷爷也是得这个病去世的，那年他64岁，而父亲手术后撑了一年多，不到46岁，耗尽了身体的全部能量，也无奈地离开了。父亲的一生，最大的财富和希望，是我们三个。生活中也有很多幸福的时刻，现在想来，多在晚上，这时，父亲不忙。很多个夜晚，他会骑上那辆大金鹿自行车，带上我们三个，妹妹坐在大梁上，我和弟弟挤在后座上，赶赴一个个村庄，去追一场场露天电影。还有一些夜晚，昏暗的灯光下，他会跟我们一起啃“动脑筋”的题目。也会捧着我们得来的奖状，想象未来的样子，“等将来你们上好了学，咱就不用种地了”。除了4间土屋，家里没有什么财产，我常常想，父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一是他的隐忍和吃苦。记忆里父亲多是埋头干活，他可以在炎热的夏天钻到玉米地里去除草打药，也能在寒冷的冬天的早晨清空一圈猪粪，并把它们用小推车送到大田地里。停下干活的父亲，多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会卷起一支纸烟，聊一些家长里短。我也偶尔见过他叹气的时刻，但真的不多。二是他的友善和孝顺。父亲人缘很好，这是他用自己的友善换来的。乡里乡亲，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从来不惜力气。爷爷奶奶那里，他也是跑得很勤的那个。三是他的包容和父爱。父亲虽然嘴上不善于说，但总是会默默去安排好我们的生活。我上学时都是和小伙伴走着到邻村去，有时起晚了，他一定会放下手里的活，让我坐上自行车的后座，飞速地赶到学校，上中学住校，他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学校，带来一些好吃的。有时我们也惹祸，父亲很少打我们，但他会拉下脸来，不理我们，展示他的威严，让我们认识到自己的过错，而不去再犯。24年间，一些亲人离开了我们，赶去与他相聚，奶奶去了，母亲去了，姑父也去了。24年间，一些人、一些新的生命来到这个大家庭，当年的孩子已经成人，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24年间，他建造的那个土屋仍在，但里面已空无一人。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仍在，每次回去，我总是忍不住抚摸那个后座，那上面承载我童年时代的欢乐。24年，家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坚定让我们读书摆脱农村生活的愿望得以实现，孩子们在两个大小的城市扎了根，已经摆脱了他未曾摆脱的贫困。到今天，我走过的人生岁月，与他走过的人生岁月，一样长，都是46年。这46年中，没有他的24年，总有一种不能摆脱的感受是孤独。工作生活中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儿，很想说给他听听，然而他已听不到。有时，我会对着镜子，看着被时光冲洗变白变稀疏的头发，看着岁月在自己眼角和额头刻上的皱纹，如同看着父亲慢慢变老的样子。我对着镜中的自己笑笑，镜中的自己，渐渐化成父亲的模样，也对着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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