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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海阳的鞠慕周有个朋友是某县的学官，学校平日常有狐狸出没。朋友到任数日，就收到一份名帖，上面署名“治下胡万龄顿首拜”。接见对方时，发现是一白发老翁，胡须三尺有余，神清气爽，飘然若仙，学官不由肃然起敬。老翁自称是山西人氏，流落客居本地，已近百年，“老朽如今有事要赴湘楚一带，因先生德高望重，所以想以家眷相托付。”学官心知他是狐狸，居然满口答应，老翁拜谢而去。 傍晚时分，他带全家二十多人前来，学官延请老翁进入内室，盛情款待。老翁深感其情，举酒嘱托道：“全家老少数十口人，全仰仗先生的关照，老朽他日回来，定当厚报。”学官素来豪迈，捋须笑道：“老人家只管出发，不必担忧，我一定照顾好您的家眷。”老翁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次日，老翁束装启程，而学官本就职闲俸薄，行此义举之后，薪资入不敷出，生活拮据，但他毫不介意。  老翁有两子三女，个个相貌清秀，美艳绝伦，他们常与学官交谈，彼此亲如父子。学官的家眷不在署中，惟独次子跟随左右，公子年方弱冠，资质偏上，但凡碰到三个狐女，就赶紧避开，不发一言。狐女偶向学官讲些有关公子的轻佻之语，学官当场正色叱责，她惭愧道歉，数日不敢再来。有一次，公子经过内宅，遇狐女在阶下小便，她出言轻薄调戏，公子俯首避开，装作不闻不见。这般相处一年有余，双方始终如一日。 老翁回来后，再拜而谢：“你们贤父子真乃奇人啊，老朽无以为报，谨送画一幅，聊表感激之情。”学官欣然接受。数日后，老翁带着全家辞别。学官闲暇无事，阅览赠画，画作十分平常，仅画有一老翁一老妇，正面并排而坐，酷似人物影像，不足以鉴赏，所以闲置一旁。赶上三年一次的官吏政绩考核，学政因学官年老体弱，于是勒令他退休致仕。学官囊中羞涩，无奈滞留于本地，不能回乡。  某日，他无意间坐在酒肆与人闲话，忽然瞥见一人，停车入店，体胖腮肥，衣冠楚楚，仆从如云，店主上前非常恭敬地接待。学官本欲回避，来人瞧见，再三挽留，于是双方坐下相叙，各道姓名。其人鞠躬道：“在下张太学，世代盐商，犬子张生在县学读书，不知先生是否认识？”学官恍然大悟：“张生就是令郎呀？我确实教过他。”张太学大喜，邀请学官到自己家做客。张生登堂拜谒父亲，学官仔细审视，忽然发现张太学的容貌酷似先前画作里的老翁。虽然感觉怪异，但他还不是十分在意。 十几天后，张太学身故，张生请画师为父亲作画，然而前后好几人，都没有画得像的。学官闻讯，取出赠画，张生展开阅过，大吃一惊，且拜且哭，并说明缘故：“不只亡父画得传神逼真，先母已离世二十年，如何也画得宛若生前？学生冒昧，想请教其中缘故。”学官细叙得画经过，张生叹道：“这狐狸是想通过学生来报答先生的恩情啊！狐狸给的这幅画，对我来说非常贵重，我岂能不察它的用意以报答先生呢？”于是取走画作，赠予学官千两银子。学官因此得以有盘缠带儿子回乡，后人迄今仍富甲一方。  闲斋文末留言：一幅画让三个人各了心愿，狐狸的法术真是既巧妙又神秘啊！然而，奇不害正，所以它能安然待在学校，没有遭到驱逐。 兰岩文末留言：学官承诺照顾狐翁的家眷，以致本就微薄的俸禄入不敷出，却毫不介怀；公子受到妖艳狐女的轻佻调戏，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始终不曾乱来。学官父子能获得厚报，确实是理所应当。 ---------------- 此文译自《夜谭随录》中【杂记五则】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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