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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妇杀夫无死因,公堂婆婆袒护儿媳;明知凶犯难定罪,神断狄仁杰

 金华303 202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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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县令狄仁杰,为破一桩疑案,化装成一名走医郎中,外出暗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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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县令见大街东北角,有一牌坊,上写着'皇华镇″三字。便走进坊内,见一典当铺旁,地方宽敞。就依墙,先将几块布展铺在地,后把所带草药铺列在上。

人站定,狄公高声吆喝起来喊说片刻后,面前早聚集起许多闲人,围成一个圈子。

见人群中一中年妇人,弯腰挤在人堆里,望着他说:″先生如此说,想必老病症皆能医治了?″

狄公回说:″然也。若无这样手段,何能在外东奔西走,在此大言?你有何病,可明白说说,为你医冶。'

妇人说:″先生说一望而知,我这病却在心内,不知先生可医否?″

狄公微微一笑,说:″有何不能!你有心病,我有心药。你转过脸来,让我细望。″

妇人依言转过脸,狄公因她是个妇人,当即扫她一眼,说:″你这病,是从前受了郁闷,日久引动肝气,以致常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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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见狄公说出病原,说:″先生真是神仙,我这病已有一年之久,从末有人看出缘故,先生既是知道,不知可有药医么?'

狄公欲想探她囗气,说:″你这病既已有数年,你丈夫儿子,不请人给你医治?″

围观闲人见他两人聊起家常,觉得无趣,便四散走开。狄公将那妇人在药箱上坐下。让她慢慢说来。

妇人长叹一声,说:″说来也伤心,我丈夫早亡,生有一个儿子,成婚后生了个女孩。

″去年五月端阳,午后,儿子带着媳妇同我那孙女,出去看龙舟。傍晚我儿子还是和平常一样,晚饭后,忽然腹中疼痛,我以为他是受暑所致,就叫媳妇服侍他睡下。

″那知到了二鼓后,忽听儿子大叫一声,我媳妇就哭喊起来,说是他身死了。可怜我娑媳两人,如天塌下一般。

″好不容易东挪西欠,将我儿子收殓了。但见他临殓时,两只眼珠如灯球大小,凸出在外。可怜我就此伤心,日夜痛哭,因而得了这心疼病症。″

妇人哆嗦说完,不停抹起眼泪,狄公听她所说,心里疑惑:虽然五月天暖,也不致受署。为何临死喊叫,收殓时两眼珠又何会暴凸?莫非其中有别故?我今日为访案而来,反代这妇人申了冤情,也未可知。

于是,狄公对那妇人说:″你这病症,乃骨肉伤心,由心里怨苦而生。我虽有药可治,但须本人煎药配水,与你服下,方有效果。但这街上,怎能煎药,只好去你家中,方能妥当。”

那妇人听狄公如此说,迟疑不决,说:″先生若肯前去,有一件事情要与先生说明:自我儿子死后,我那媳妇苦心守节,轻易不见外人。到了午后,就将房门紧闭。凡有外人进屋,她就会吵骂不休,

″所以,我家那些亲戚皆知她的怨苦,从没有男人上门,近来连女眷也不上门了。家中只有我婆媳两个,午前还在一处,午后就各在各人房内。

″先生若前去,千万仅在堂屋内煎药,好了后,快快出去方好。不然,她非要同我吵闹了。″

听了妇人一番话,狄公心里更疑惑起来:'世上节烈妇人也多,她却过分太甚。有男客上门,不与交言,是正理,为何连女客上门,她也嫌弃?且午后将房门紧闭?看来,又是一桩疑案。

末了,狄公点头应允了妇人所说。妇人见他答应,很是欢喜,站起领了他就走。

过了几条狭巷,见前面有一座平房,看上去到也整洁,门前几丛修竹,朝北开着一大门;一个约六七的女童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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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门口,女堂一脸欢喜上来拉住妇人衣袖,口中呀呀乱叫,却不能说话。

狄公见女童是个哑巴,便说:″这女童是你何人?为何不能说话,生来就如此?″

说话间,已到了门口,那妇人先推门进屋,似到里面报信。

狄公恐她媳妇躲避,紧接着已进了屋。见里面有三间屋,下首房里听有人进屋,即走出房门,半个身躯向外张望,却与狄公迎面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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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媳妇年纪三十不到,虽是素妆打扮,无奈那双淫眼透露出的目光,实是勾人魂魄。她眉梢上翘,脸色白嫩,两颊上那淡淡的红晕,却是生于自然。

她见生人进来,即将身体向后一缩,双手将房门关了。只听她在里面骂开了:″老贱妇,连卖药的郎中,也带上门来?才清静几天,今日又晦气上门了″

狄公见此番情景,已是猜着了八九分:″这个女子不是好人,其中定有蹊跷。我既到此,你再怎么骂,我也要访个底细。″

便不请自坐,说:″在下初到府上,还不知尊姓大名,方才那位女童,想必是令孙女了?″

妇人见问,只得作答,说:″我家姓毕,我丈夫叫毕长山,我儿子叫毕顺。可怜他身死后,遗下这八岁孙女。'

狄公说:″现天色已不早,你可先将炉火引燃,预备煎药。你这孙女究竟是怎么哑的?或许我能医治。″

妇人闻听一喜,说:'这孙女到五六岁时,口齿伶俐,就是在他父亲死后才两月光景,那日早上起来,就突然哑了。真是家门不幸呀!'

狄公说:″当时她与何人共睡,莫非有人药哑?你也不根究。如果是被人药哑,我倒可以设法医治。'

妇人还没说话,只听她媳妇在房里骂了起来:'青天白日,怎么来了个说鬼话的人!我女儿终日和我在一起,有谁药她?这老贱妇怎么带这个人来,满嘴胡话,就是骗子一个,来叼扰寡妇婆媳清静!″

妇人听媳妇在房里唠叨不休,只是不敢开口,用眼神示意狄公走路。

狄公已认定这女子必有外路。因妇人不能识人,以为她安心守节。妇人的儿子必定是她害死的?

末了,狄公对妇人说:″你家媳妇真怪,出口无故伤人,我也不想你的医金,收这莫名闲气!告辞。″

妇人也不敢挽留狄公,只得随他走了。

到了镇上,天色已暗,狄公就找了一家客栈安歇下来,准备明白再往毕家住的街巷,找周围邻家打听一番。

狄公在客房刚坐下,从外面走进一精壮大汉,一看,是亲随洪亮,受命在外查一起凶案凶手。狄公见洪亮到,心中一喜,把卖药遇见毕妇人的事说了,说这又是一件疑案。

洪亮听后说:″照此看,确实可疑,但是毕妇人既未告发,又没有真实证据,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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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说:″今晚定更后,你可到那狭巷里细细巡查,看有无动静。再近访那毕顺身死时是何境况,现在坟墓在哪里,细细探明,前来回报。”

洪亮当时领命,先叫小二取了酒饭,在房中吃了。只待夜深人静,好去毕家探查。

直到翌日上午,洪亮才回客栈来见狄公,向他禀报了这一夜,所查访到的所有详情。

末了,洪亮说:″毕家附近一直没有动静,倒是在浴堂中,听到有人议论毕顺暴死之事,说与他妻子脱不了干系。还有埋葬毕顺的高家洼坟地,常出现异常怪响。那土工已找到,叫陶大喜,也说了埋葬毕顺那天的情况,大人,依在下看,毕顺的妻子弑夫的嫌疑很大。″

狄公沉思一番后,对洪亮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自己先收拾行襄,返回昌平城。

隔了一日,洪亮带上狄公手谕,会同皇华镇上的公差,到了毕顺家里。

那妇人两双叉着两扇门,说:″我家两代孀居,已是苦不可言,你们这几人究为何事,闯寡妇人家家门?″

洪亮正要说话,那同去的镇公差抢先说了:″我们有县太爷手谕在此,传你家媳妇即刻进城,午堂回话!″

妇人见是公差到此,传媳妇到堂,吓得浑身抖颤,百般替媳妇求情。

洪亮见她是个忠厚无用妇人,便说:″你且说她在何处?上堂问话后,若无事,即可回来。'

那妇人不知好歹,反上前揪住洪亮,哭闹起来。

旁边两个公差忍耐不住,将妇人拉住,厉声说:″你这老婆子,不分好坏!这是洪都头格外成全,不传你去,故单说传你媳妇。看你也太糊涂了,怪不得为媳妇蒙混,认她为好人,如不遇到这位青天大老爷,恐怕你死在临头还不如!″

众人正在门口揪闹,下首房里门扇一响,妇人媳妇走出,说:'婆婆且放手,让我来问话:传我上县堂问话,得有人具控,我们婆媳在家,又未做违法之事。他县太爷要传我问话,也要讲个原由。这样提人,他县太爷尊的是那条律法?'

众公差听女子这番言语,如刀削一般,伶牙俐齿,众人到被她封住了,都看着洪亮。

洪亮笑着说:″你这小妇人,年纪虽轻,口舌到是灵巧,怪不得干出那惊人的事情。你要问案情,到堂了自然知晓。你要问,到堂上问去。我们也不是昌平县的,凭票提人!″

说着,朝那几个公差丟个眼色,众人会意,一拥而上将她揪住,推拥着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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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个时辰,到了昌平县衙,洪亮先进去禀知狄县令,说人犯巳带到。

狄公传令大堂侍候,两边各班书案吏役准备妥当,威武声中,将那毕家媳妇跪于阶下。

狄公还末开口,那女子却先说话了:'小妇人周氏叩见太爷,不知太爷有何见谕,特令公差到镇提人,求太爷速判明,我乃少年孀妇,不能久跪公堂。″

狄公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动怒,说:″好个孀妇两字,你只能欺那老妇糊涂,本县岂能为你蒙混!你的且抬头,看本县是谁!'

周氏听说,即向上一看,见是前日那个卖药的郎中,心里十分惧怕。但她面不改色,反高声问:″小妇人前日不知是县太爷前去,以致出言冒犯。但不知不罪,太爷是个清官,岂不是为这事迁怒于小妇人?'

狄公怒说:″你这淫妇,你丈夫正值年少,为何心存不善,与人通奸,反将亲夫害死!你且从实招来,本县或可施法外之仁,减你问罪。若避实抵赖,这三尺法堂,让你当堂受苦!'

周氏闻听,心里虽说惊悸恐慌,但仍面不改色,说:″太爷是百姓父母官,小妇人前日实是无心冒犯,何能为这小事,想出这罪名诬害。此乃人命攸关之事,太爷不能任意冤曲于小妇人!″

狄公喝说:″本县知你这淫妇是利嘴!你丈夫死后,因与人通奸,将女儿药哑,你心如毒蝎!昨日本县已亲见,你还抵赖,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县用刑拷问了!″

此时,周氏那里会肯招供,只顾呼冤叫屈,说:'小妇人从何招供,有影无形的,凭太爷口说,三尺之下,何求不得,那怕用刑拷死,也不能胡乱承认的。″

狄公见周氏如此强悍,怒喝说:″你这淫妇,竟敢当堂顶撞本县!本县拼着这顶乌纱不要,任了那残酷的罪名,看你可熬刑抵赖。左右,先将她拖下,鞭背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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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招呼,上来几名差役,将周氏拖下用刑。

周氏在受刑之时,竟还大声叫嚷:″太爷为这无凭案件,就想害人性命,还做什么县令!今日小妇人拼一死,要想用刑招认,是三更梦话。钢刀虽快,但不杀无罪之人!你今为私仇,诬害小妇人,我拼了一命,把你的乌纱摘了!″

周氏当堂哭喊乱叫,狄公见她如此利口,随叫人夹棍侍候。

周氏见刑具摔在面前,仍是矢口不移,呼冤不止。

狄公说:″本县知你既淫且泼,量你这身皮肤,也不是生铁浇成,一日不招,本县一日不松刑具!'

说着,又令差役动手。那些差役,望着周氏如此嘴硬,都迟疑起来,窃窃私语,说此案没有原告,怎凭个哑童就为证据,大人平时甚是清正,今日何为这么糊涂?……

狄公隐约听见,怒说:″此案乃是自己访查,如待人告发,今这死者冤曲也不能伸了。本县还在此做什么县令?

″你们既不敢用刑,本县明日开棺验尸。那时如没有伤痕,本县情甘反坐,这案总不能因此不办!周氏,你这淫妇,本县所说,谅你已听到,届时验出命伤,谅你也无可抵赖了。″

当时,先将周氏收禁,一面出签提毕顺的母亲到案,然后命值日差役,到毕顺的墓地安排尸场,准明日开棺验尸。

这票一出,所有昌平县役,无不为狄县令担心,万一验不出命伤,岂不把乌纱丟了。

次日天色将明,狄公升了公座,对承验仵作说:″此事比那寻常案件不同,设若无命伤,本县毁了功名是小,你等众人也不能身置事外。今日务必尽心勘验,方好定案治罪,为死者伸冤。'

众差役听命毕,随即将周氏婆媳两带上。

狄公对周氏说:″你这淫妇,情愿熬刑,也不肯招认。可知你欺害得别人,本县不会被你蒙混。今日带你婆媳前往开棺验尸,看你如何再硬。″

周氏见狄公如此认真执拗,心想:此去未必能验出什么,不如咬他一口,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便说:'小妇人冤深如海,太爷挟仇诬害,与死者何干?我丈夫已死去一年,忽然开棺挠乱,如有伤㡾,小妇人自当认罪。若设未见伤痕,太爷虽是县令,律例上有何处分,也要自己承认的,不能拿国法为儿戏,一味诬害平民。″

狄公冷笑一声,打断周氏的话,说自己已向你婆婆说明,若死者没有命伤,先自行革职治罪,不要用言唬吓。随即传令将周氏婆媳先行带往尸场。

随后,狄公带上仵作等人,上轿也住尸场而去。一路上,那些百姓听闻开棺验尸,怀着好奇,纷纷尾随在狄公乘坐的轿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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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初时分,狄县令一行到了皇华镇上。

此时,验尸场人山人海,望着那仵作开验。

仵作从两阳验起,直至小腹脐下,仍不见伤痕,验遍全身皮肤关节,现不出一点伤痕,再用银针剌探腹中积液,未见有中毒迹象。

仵作只得向狄公禀报,说:″这样验过,仍没有命伤,小人不敢承受这事,请太爷先行标封,或再请有经验老仵作前来复验。″

狄公到了此时,也不免着急。说:″本县此举虽觉孟浪,怎奈此案疑点重重,如不是谋弑含冤,那淫妇一系反常举措,及女儿突然失哑。本县岂能甘心罢休。″

但面对验尸结果,狄公不得不承受先前所诺,便对周氏说:″此时勘验既无伤痕,本县只得依例申详,自行请罪。先行将毕顺收棺标封,暂厝便了。″

周氏不等狄公说完,哭骂着上前揪住他,她婆婆见状,也上前来帮忙,两人并在一处,扯着狄公撒泼打滚。

到了此时,狄公也只得任由她婆媳两缠扰;尸首确实验不出命伤,难不成真是冤枉了周氏?

旁边看热闹的人,见狄公如此受窘,知他是个好官,纷纷上来劝说婆媳两人。

见众人异囗同词,周氏心想:我若顺风旗再扯下去,惹恼了众怒,日后不见得好。我这么一闹,能阻止他下次再验,难得他收棺,随后也可无事了。想着,便劝婆婆也松下手来。

下晚时节,将毕顺棺木葬在原处,标了存记,周氏婆婆先行释回,她仍押回县衙看管。

各事完毕,已是上灯多时,狄公闷闷不乐坐下,把这周氏疑案,前后细细回忆了一番,心中忽然一动,即把四个亲随:马荣、陶干、乔泰、洪亮唤来,说:″本县今日在尸场,受那淫妇闲言碎语,若再不查出证据,此案只能暂时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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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说:″大人,若是那哑童能开口说话,她看到的说不定是破案的关键。″

狄公点点头,说:″那女童,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被淫妇药哑了。只是……″

忽然乔泰一拍大腿,说:″几年前我在绿林道上走动,在泰山救了一个釆药的老郎中,听说他专治疑难杂症,对药哑的人,定是也能医治。我何不立即动身,去泰安走一趟,向他求一专治药哑的方子,让那女童开囗,灭了那淫妇的气焰。″

众人一听,皆说好。狄公吩咐说:″尽快来回,本县也不能久押那淫妇。″

待乔泰走后,狄公又命马荣、陶干两个,昼夜监视毕家,洪亮细查毕家四周,有无异样。未了,他自语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难道房里另有出路?'

随四人走后,狄公的心才稍平复了些。想自己十八岁任并州参军,后升迁昌平令尹,不知破过多少疑难案子,不料想在此案中,进退维谷,反被疑犯戏笑。这一夜,狄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三日上,洪亮带着一年轻人犯回衙。焦灼的狄公立即升堂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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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将那人细细一望,却是个面目俊美的年轻男子。洪亮附耳把这男子的详情说了。

狄公大声喝说:'你就叫徐德泰吗?本县访你已久,今日缉获,你且将如何与周氏通奸,如何谋害毕顺,从实供来,免致受刑吃苦。可知本县立法最严,若不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岂能罢休。″

那个叫徐德泰的见狄公正言厉色,心里虽惧怕,便说:″学生乃世家子弟,先袓先皆是外官,家法森严,岂敢做那违法之事。父台无故提质,牵涉奸情,这事无论不敢胡行,还求父台明察!″

狄公笑说:'你这派胡言巧供,只能欺你那昏聩的先生。此案若不用刑拷问,你难供认。且同你前去你房中,将地窖揭起,通往何处,你虽百喙千言,证据面前,也不容辩赖!″

说罢起身,命洪亮押了徐德泰,前往毕家起案现场。

忽然,外面哭喊连声,周氏婆婆骂着闯进,说:″你这狗官,将我可怜的媳妇押着不放,又将我提入衙门何故?今日不将事情办明,莫说我年老无用,定去兖州府控告,横竖不能活命了!″

狄公并不恼,赶着说:″她来的巧,可带她同去,让她清醒清醒。'

一行众人,来到皇华镇,徐德泰的房屋紧贴毕家后墙,有花园假山,房间颇多。前几间房屋,租出做了教书学堂。徐德泰眷属都在外地,他一人住在后面一间房里,墙壁与隔壁毕家相贴。

洪亮就是在徐德泰的床下,发现了一条直通毕家周氏床前的暗道,才将他拘回县衙。

洪亮怕那妇人不信,带她下去走了一遭,把个妇人惊得目瞪口呆。

待毕氏钻出暗道,狄公对毕他说:″你儿子的仇人今已缉获,这个暗道在你媳妇床前,怪不得她整天不出门,岂非你二人心地糊涂,使毕顺遭了这弥天大害。″

毕氏到此时,方知为媳妇蒙骗,回想儿子身死,不由痛入骨髓,大叫一声,昏于地下。狄公命把她弄醒,想乔泰近日应也回昌平,就让她带上哑童孙女,一同前往昌平县衙。

毕氏咬牙切齿,要去寻她媳妇与徐德泰拼命,狄公忙劝阻说:″你这人如此昏味,前本县为你儿子申冤,你却执迷不悟。如今有本县审拷,定给你一个公道,!″

毕氏听了这话,只是向狄公叩头致谢,哭着说:″这淫妇害得我好毒,先前不知道,还把太爷当仇人,现在彰明昭著,恨不得即刻食她之肉,若非太爷是个清官,我儿子真是冤沉海底了!″

说毕,复又痛哭不已。

狄公命将人犯上了刑具,吃了午饭,乘轿回府。

回到县衙,狄公立即升堂,审讯徐德泰。

公堂上,徐德泰仍狡辩,说:″此暗道学生实不知情,不知这暗道从何而有,推其原故,或是从前财主为埋藏金银而挖。

″只因学生先祖出任为官,告老回来,便在这镇上居住,买了这处房屋。起初毕家的房子,与这边的房屋是一起的,皆为上首房主赵姓执业。

″由于人少屋多,复又转卖了数间,将偏宅与毕家居住。这暗道之设,或因此而有。若谓学生为通奸之所,学生实在是冤枉,叩求父台格外施恩。'

狄公听了,冷笑着说:″看你这少年后生,竟如此巧辩。众目所睹,你偏洗得干干净净,归罪先人身上。无怪你有本领,不进门便将人害死。这事不用大刑,谅你断不肯招供。″

吩咐差役,藤鞭答背一百。两边一声吆喝,将徐德泰的衣服褪去,一鞭鞭抽打起来,未有五十下,已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喊叫不止。

狄公见他仍不肯招,正欲命人止手,见洪亮匆匆上来,对他说乔泰带着治哑声的秘方回来了,正在后面熬药。

狄公闻听,心中大喜,命人将徐德泰带上跪下,说:″天网恢恢,让你备收刑惨。你仍不招供,不可以人命为儿戏,让你知道国法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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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命人将天平架移来,两差役将徐德泰的头发系于横木上面,两手反绑背后,前面置两个圆洞,里面安好碗底,将他的膝盖在碗底跪下,脚尖在地,脚跟在上。

等徐德泰跪定,差役用一根极粗极圆的木棍,在两腿间押定,一边一个人,站在两头,上下乱踩。

可怜徐德泰这个世家公子,哪里受过这′般苦楚,初跪之时,还可咬牙忍痛,此刻只听他叫喊连声,汗流不止。没有片刻,忍不住疼痛,两眼一黑,昏迷过去。

狄公命人止刑,用醋慢慢抽醒。将他扶起,在堂上走了几步,复又到案前跪下。狄公开口说:″本县这三尺公堂,那怕江洋大盗,也难熬刑过去。況你年少书生,岂能熬得过去?可知害人性命,天理难容!本县将准情酌理,细细供来。'

徐德泰到了此时,知道自己已抵赖不过,只得供认了。他说:″学生悔不当初,生了邪念。只因毕顺在世时,开了一家绒线店。学生那日到他店里买货,他妻子坐在里面,见学生进去,不禁眉目送情。

″学生初时不在意,数次之后,凡学生前去,她便笑脸相迎,用言语引诱挑逗,一日毕顺不在店里,学生便与她苟合了。

″后来周氏让毕顺住在店里,自己移住家里。命学生时常去她家里相会,谁知她婆婆终日在家,确实不便。周氏便让学生乘学堂老师年终放学,暗暗贿赂一泥匠,凿了一系条暗道,由此可天天往来。

″无奈周氏心肠太毒,常说要与学生做长久夫妻,一心想谋害丈夫毕顺。学生执意不允,不料那日端午,不知她怎么将毕顺害死了?其时,学生并不知情。自开棺验尸后,学生再也没有接触过周氏,也不知道她用何种手段害了毕顺,以前曾数次问她,均不肯告知。父台,此皆学生一时之误,致遭此祸。求父台破格施恩,苟全学生性命。'

说罢,叩头不止。狄公命刑房录了口供,命他在堂上与周氏对质。

此时,狄公心里有了底,再也不怕那口舌伶俐的周氏,胡言乱语了。他命人将周氏从女监中提出。

周氏上堂见徐德泰也在堂上,知道事发了。但她仍不想认输,神态自然,没有一点惊慌。

狄公喝干斥一声,说:″你这淫妇,前说毕顺暴病身亡,此后足不出尸,可见你是个贞烈女子。但徐德泰床前的暗道直通你床下,这又作何解释?现奸夫已供认在此,你还有何说?今再不招供,本县就不像从前心慈了!″

周氏见徐德泰背脊流血,皮开肉绽,两腿亦是血流不止,知他受刑不过,把一切都招了。

周氏冷笑一声,说:″小妇人丈夫身死,哪个不知是暴病?太爷已开棺验过,未见伤痕,已自行请处。若说以暗道为凭,此房屋本是毕家句徐家所买,徐姓挖下这暗道,后人岂能得知?

″从来屈打成招,本非实话。徐德泰是个读书子弟,何受得起这重刑,他所说的难不是信口胡言?

″此事小妇人实是冤枉!事情曲直,全凭太爷口说,小妇人今日,已置死生不问了!″

狄公听她这番话头,不禁怒气冲天,厉声喝说:″你这贱妇,现已天地昭彰,还敢在法堂上巧舌!现有奸夫徐德泰已招供,你还百般推诿诡辩,那就怪不得本县了!″

说完,命人照前次上了夹棍,差役拖下去,两腿套入眼内,绳子一抽,横木插上。只听哎哟一声,周氏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狄公在上面看见,向着徐德泰说:″当日她用何手段谋害毕顺的,你且代她说出,既便你非同谋,事后她会不提及?″

徐德泰坚持说,自己不知周氏用何种手段,害死了毕顺。狄公见他不像谎言,便命人将周氏,用凉水喷醒。

周氏过了好一会功夫,方才醒来,瘫卧地下,双腿鲜血淌于面前。

徐德泰在旁见了,心里实在不忍,开囗劝说:″我看你不如招认吧,虽是你为我受刑,若当日听信我言,也不至遭此大祸。你既把他害死,免不得个抵偿,何必熬刑受此痛苦!'

周氏闻听,杏眼圆睁,指着徐德泰大骂:'足见得男子薄情,到了此时,反而逼我供认。你这无谋的死狗!你诬我与你通奸,显见你受刑不过,是否受了这狗官买嘱,有意诬陷我?要问口供,半字没有!″

周氏在堂上任意熬刑,反将徐德泰骂了一顿,说他受了狄公买嘱诬陷她。

这番话,说得狄公怒火中烧,即命掌了十嘴掌,但周氏仍不依不饶,叫嚷不休。

狄公见周氏如此硬烈,心想这淫妇仍不肯招供,若再用匪刑,恐已无济于事。只有找出她谋杀毕顺的证据,到时她才会气馁。忽然,他想到乔泰正在给那哑童服药,只要她能开口说话了,一切真相将水落石出!

狄县令命人先将堂上两人押回监房看管,并派人前去医治两人伤口。自己便急匆匆赶回后堂乔泰处。

见乔泰正在煎药,毕氏和孙女也在。狄公把徐德泰的供词念给她听了。

妇人听毕,不禁痛哭起来,说:老妇人疑惑媳妇静守闺房是件好事,谁知她早有奸夫,另有出入暗道。若非太爷清正,我儿子一百世也无人代他申这冤仇。″

狄公说:″暂且把你孙女治好,本县想向她一些事情。″

此时,乔泰端着汤药上前说:″大人,听那郎中说,这碗药下去,立即能见效。″

毕氏端碗,让孙女把汤药喝下。不到两个时辰,只见女孩作呕大吐,一连数次,吐出许多痰涎于地下。

狄公命毕氏将她扶睡坑上,此时,她如同害病相似,只是吁喘,睡了片刻,递上一杯浓茶,让她喝下。那女孩如梦初醒,向着毕氏哭了起来,竟能开口说话了:″奶奶,我们何以在此?可把我急坏了。'

毕氏见孙女能开口说话,正是悲喜交集,一时反说不出话来。

狄公走到女孩面前,温和地说:″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可把你以前所看到的,告诉伯伯好吗?'

女孩不哑之前,本口齿伶俐,狄公问什么,她就把自己所看到的,都告诉了他。

未了,女孩说:″我想见我娘,奶奶,娘还凶吗?″

毕氏没好气说:'你还惦记她,可是她把你爹都谋害了,且用了那么残忍的手段,怪不得我当时我要找扎鞋底的钢扎,就是找寻不见,原来她把钢扎钉进了你爹的脑心,我可怜的儿子呀!'

说着,抱住孙女放声大哭,狄公见状摇摇头,拉住乔泰到一旁,问了他这几日的行踪情况。

随即,狄公升堂,将周氏提到。才在堂口跪下,那女孩早已望见,毕竟总有天性,上前喊说:″娘,娘,我几天不见你了!'

周氏惊愕不已:女儿竟能开口说话了,她定把什么都讲了,今日我不能再強撑抵赖下去,免受那重刑之罪。

狄公见她面色转换,说:″你知我是如何治好你女儿哑声的?一是天意,二是……'

周氏此时,不再逞利囗,说:″太爷,你不要说了,我愿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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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把自己如何起意,如何成奸,及如何谋害,如何药哑女儿的事情,细细供述了一遍。

狄公命刑书将囗供录实,让周氏盖上手指印。仍命人将其收监。

徐德泰虽未同谋,究属因奸起事,拟定绞监候的罪名。

毕氏和孙女,赏了五十千钱,以资生活。

狄公回到书房,备了四份公文,将原条的情节及案犯口供,申详上宪。将周氏拟了凌迟重罪,直等回批下来,便可明正典刑。

未到一月,批文下到昌平。这日,狄县令传齐全县差役,置了一架异样的物件示于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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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名叫木驴,由狄公创造于始,独出其奇,后来许多官吏,凡有谋杀夫主案件,屡用这套刑具,以儆效尤百姓。狄公为何要创造这套刑具?皆为周氏将毕顺害死,且手段极残忍隐蔽,若不是她女儿所见,若不是能医治好女孩的哑声,尚且天网不漏,怕将无作有,难审出真情,让周氏逃过法理。

可见世上男女,皆不可生那邪念。

到了第三日,狄县令早起,传齐通班差役及刽子手,捆绑手先将徐德泰提出,当堂验明正身,插上绞犯标旗。

周氏由捆绑手绑住,插了标旗。此时两人面面相觑,各自长叹一声,低头不再言语。

狄公命众人排齐队伍,押着人犯,吹号敲鼓浩浩荡荡前往法场。

此时,全城百姓,拥挤滿街,争相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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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一声炮响,徐德泰与周氏双双赴了阴曹地府,只因一步走错,枉送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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