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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侃 便是飘零也感卿

 北宋太尉高俅 2021-10-28

民国时期的清华、北大各有千秋,只不过北大的老师更好玩一些,比如在推广白话文的问题上,不光有辜鸿铭这样的老顽固,还有黄侃之类的国学大师,道义之争之余,难免有些人身攻击。黄侃与胡适的恩怨,据说是因为高足傅斯年倒向了新文学,所以每次上课,黄侃总要先骂胡适一通才正式开讲。有一次,黄侃举例,如果胡适教授的太太死了,用白话文发电报要十一个字“你的太太死了!赶快回来啊!”,而用文言仅需四个字“妻丧速归!”

黄侃还拿人家的名字调侃:如果真心提倡白话文,你就得改名叫“胡到哪里去”。搞得胡适无可奈何,尽量离他远点。某次宴会上,胡适大谈墨子的兼爱非攻,聊兴正浓时,一旁的黄侃骂道:“现在讲墨学的人,都是些混账。”胡很尴尬,说了没几句,又听黄再骂,“便是他的父亲也是混账!”胡教授大怒,准备揪打黄侃。后者却仰天大笑打了个哈哈说:“息怒息怒!墨子兼爱,是无父也,你有父,何足以谈墨学?”一时举座哗然。

不光胡适,康有为、梁启超、皮锡瑞也是黄侃嬉笑怒骂的对象。对此,黄侃有自己的说法:“我骂他们,是看得起他们,否则何必费这种口舌?”他还不忘告诉学生们:“我骂可以,你们还不够资格骂呢。”讲授经学时,他曾在课堂上感叹:“皮锡瑞的文章真好!”

1886年4月3日,黄侃出生于成都金玉街三道会馆,其父黄云鹄进士出身,先后做过四川盐茶道、成都知府、四川按察使,还是一位著名的学者。黄侃虽是叼着金钥匙长大的,但才气过人,三岁背诵唐诗宋词,七岁作诗:“父为盐茶令,家存淡泊风。”

不过,黄侃的口头刻薄也算是他的天性。九岁时,有人拿来了一只绿毛龟,师爷老蔡见他喜欢,调侃说:“此公子同乡也。”意思是这只绿毛龟是从黄侃老家湖北蕲州运来的。黄侃马上还嘴,这哪是我的老乡,“乃公同族也”。老蔡被骂了,自然不服。黄公子便举出《论语》里的句子,注有:“蔡,大龟也”。

有一回,黄侃拜访帝师王闿运,两人相谈甚欢。王对其赞赏有加之余,说自己的儿子与他同年,至今一事无成,真是“钝犬”啊。黄侃听罢,怪目圆睁,傲然道:“你老先生尚且不通,更何况你的儿子!”王闿运哈哈大笑,反以这位楚狂人为忘年知己,没少向别人引荐。

黄侃(左)与文献学家、收藏大家徐行可合影。

1903年,黄侃以优异成绩考入武汉文普中学,同学有宋教仁、董必武等人。因父亲与湖广总督张之洞是故交,1905年,黄侃被官派至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恰好和章太炎同寓,惹出了民国一段著名的佳话。

有一天晚上,住在二楼的黄侃因内急起夜,顺着楼边畅快地往下小便。不料,楼下的章太炎正在挑灯夜读,见状大骂,黄当然要反唇相讥。骂着骂着,两人竟然听出了对方的学问,于是边骂边考究起国学来。结果呢,两人索性凑到一起聊了起来,惺惺相惜。就这么着,黄侃折服之下,拜了章太炎为师,一生执礼甚恭。

在北大时,京剧名伶谭鑫培风靡一时。某日课间休息,教授们闲聊他的《秦琼卖马》。胡适插话道:“京剧太落伍,甩一根鞭子就算是马,用两把旗子就算是车,应该用真车真马才对!”在场者静听高论,无人作声。黄侃却接口道:“适之啊适之,唱武松打虎怎么办?”一时满堂哄笑。

黄侃事母极孝,京鄂之间千里往返必从之,其母又必带一口棺材。于是,北大人瞥见重棺就知道黄母又到了。1922年夏,母亲去世,黄侃专门在日记中撰写了慈母生平事略。文末云:“孤苦苍天,哀痛苍天!孤黄侃泣血谨述。”

在武昌任教时,黄侃原配王氏去世,继配黄女士也因小事分居。当时,他大女儿的高师同学黄菊英常来家玩。没几个月,两人突然宣布结婚。面对满城风雨,黄侃坦然不惧,转到南京中大任教。他的书房曰“量守庐”,藏书兼以藏娇。

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仅成上半部,后来见到高明有论,就放下了。黄侃那时已经去了南京中央大学,仍是不放过老对手,在课堂上讲道:“昔日谢灵运为秘书监,今日胡适可谓著作监矣。”学生们不解其意,他继续调侃:“监者,太监也。太监者,下部没有了也。”顿时传为笑谈。

1927年,黄侃任教央大,绰号为“三不来”教授:下雨不来,降雪不来,刮风不来。这是他与校方的约定,够牛的。讲授文学研究课程,他选用《文心雕龙》,只管讲课,从不布置作业,又懒得看考试卷子,被逼不过,就给教务处写了一张字条,上书:每人八十分。校方拿他一点辙也没有。

黄侃曾发誓:“不满五十不著书。”在五十寿诞那天,他显得格外高兴。章太炎为此撰联相赠:“韦编三绝今知命,黄娟初裁好著书。”意思是期待弟子的“绝妙好辞”。在场之人多为文人骚客,有人指出联中的“黄绝命”三字大为不祥。半年后,黄侃果然病逝。章太炎为此自责不已,一直难以释怀。

黄侃书法

黄侃是不理会世俗规范的,学生们想获取更多的学问,最好是请他吃请他喝,蔡元培对此也很无奈。黄侃曾说过:“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便足了一生。”1935年月10月7日,黄侃去世的前一日,他还“午后与子、女、甥、婿等散步至鸡鸣寺”剥蟹赏菊。据说因饮酒过量,致使胃血管破裂而吐血身亡,年仅五十虚岁。

1929年的一个秋日,黄侃与汪辟疆、胡小石等在豁蒙楼聚会,一时兴起,意欲作诗,便找鸡鸣寺的尼姑讨得一支破笔,在两张毛边纸上挥笔书写,每人四句,联成一诗,题为《豁蒙楼联句》。黄侃挥笔写下了《采桑子》:

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信他生?缥缈缠绵一种情。

当时留恋成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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