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学人中有三个著名的“疯子”:一个是被中华民国开国元勋黄兴称之为“章疯子”的章太炎;一个是民国初年的风云人物刘师培,人称“刘疯子”;还有一个就是以狂狷和孤傲著称的黄侃,他的学生私下里叫他“黄疯子”。 有意思的是,这三人不仅都是民国时期的国学大师,而且章太炎、刘师培二人与黄侃还有师生之谊。三人的共同特点是:学识渊博,桀骜不驯,性情乖张,特立独行,其中尤以黄侃为甚。 求学东京 拜师章氏 黄侃,1886年4月3日生于成都,初名乔鼐,后更名乔馨,最后改为侃,祖籍湖北省蕲春县。父黄云鹄,字翔云,进士出身,曾做过四川盐茶道、成都知府,后官至四川按察使,为清二品大员和著名学者。 黄侃3岁开始背诵唐诗宋词,4岁延师教读。幼时的黄佩聪颖好学,显示出过人的才气。1903年,18岁的黄侃以优异成绩考入武汉文普通学堂。这所学校是湖广总督张之洞创办的新式中学。因父亲与张之洞有旧,1905年,黄侃被官派至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在东京“师事章太炎”,为“章氏门下大弟子”。 说来,黄侃与章氏本不相识,但二人却有缘分。此话怎讲?当时,初到东京的黄侃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公寓的二楼。巧合的是,一楼住的就是正在日本流亡的国学大师章太炎。黄侃一向我行我素。一天夜里,内急的黄侃来不及上厕所,便倚靠楼窗解裤方便起来。黄侃洋洋洒洒,一泻数丈,而此时章太炎正在窗旁伏案夜读。 凝神思索的章太炎被突然而至的“飞瀑”之声惊扰,抬头看一看,分明来自楼上;嗅一嗅,一股腥臊之味扑鼻。章太炎明白了,遂高声怒骂:“谁家的野孩子,怎这般没有教养?” 黄侃呢,也不是省油的灯。黄侃本系公子哥出身,且正年轻性躁,听得楼下有人叫骂,立即就与之接上了火。但毕竟自己理屈,于是就用“国骂”(引经据典,吊书袋,拐着弯骂)回击楼下。 双方越骂越欢,声音不仅加大,而且距离也逐渐拉近。 骂着,骂着,章太炎这边呢,突然声音变小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听出对方“还击”的语言里,夹杂着一股文绉绉的学究味——似乎这厮有些“学问”。 此刻,二人都感精疲力尽,声音不仅变小,且由互骂转为攀谈。或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当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二人皆有相见恨晚之感,旋即双方开始互相道歉。 章太炎率先伸出来右手,朗声道:“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大水冲了龙王庙!”黄侃接道:“别人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呢,是不骂不相识。” 随后,二人手挽着手,相拥走进章太炎的寓所。两个人促膝而坐,谈起了史学、经学,谈到了中国古典文学和白话文,也聊起了他们景仰的北大以及孙中山的同盟会,尤其在学问上他们越谈越投机。因为章太炎是渊博绝伦的朴学大师,黄侃便折节称弟子。 自此,中国近代史一段“章黄之学”的佳话开始上演。 黄侃跟章太炎在东京同住3年,一直埋头苦读,期间他不时向章请教,直到黄侃回国前,他才向章太炎正式磕头拜师。 作为一代大师,章太炎一生清高孤傲,对近世文人包括其弟子极少嘉许,惟独对黄侃刮目相待。据章门弟子吴承仕回忆,章晚年在苏州时,一日闲话,说道:“余门下当赐四王”,哪四王呢?“天王”——黄侃、“东王”——汪东、“北王”——吴承仕、“翼王”——钱玄同。半年后,章氏又封朱希祖为“西王”,此5人合称5大天王,其中黄侃最得章氏青睐,章称其“清通之学、安雅之词,举世罕与其匹……” 1910年,黄侃返国还里,筹设孝义会,宣讲种族大义及中国危急论,一时间名声大噪,听者甚众。1914年后,他先后在北京大学、武昌高等师范(武汉大学前身)、北京师范大学、中央大学(南京大学前身)等学校任教。 1935年10月8日,黄侃由于饮酒过度,殁于南京,年仅49岁。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黄侃一生虽未出版任何著作,却成为海内外公认的国学大师。 狂放不羁 恃才傲物 黄侃学问既渊且博,经、史、子、集几乎无所不通,尤其在传统“小学”的音韵、文字、训诂方面更有卓越成就,人们把他与章太炎、刘师培并称为“国学大师”,称他与章太炎为“乾嘉以来小学的集大成者”。 黄侃学问大,脾气亦大,这一点常被人诟病,周作人谈到这位大师兄时就颇有微词:“他的国学是数一数二的,这没得说。可是他的脾气乖僻,和他的学问成正比例,说起有些事情来,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黄侃不仅认章太炎为师,而且还认了刘师培为师。说来有意思的是,黄、刘的师生之谊,源于一次偶然的对话。刘师培出身于江苏仪征的经学世家,是清末民初的一个奇人。刘家尤其精于《左传》研究,刘氏家学具有学术经世的眼光。1919年的一天,时年36岁的刘师培患了一场大病,黄侃来看他,刘师培非常感伤,凄然道:“我们刘氏的家学恐怕要在我手里断送了。” 黄侃忙问:“你在北大教书,还担心没有传人吗?”刘师培答:“哎,你知道,那些学生是不行的。”黄侃接着说:“那你觉着什么样的人才行?”刘师培:“要是我的学生有像你这般才华,我就不愁了!”黄侃愕然肃立。 第二天,聪明的黄侃用红纸包了10块大洋,来到刘师培的家里。不等刘师培发话,黄侃磕头便拜:“师傅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那一年,黄侃34岁,只比刘师培小两岁。也在那一年,刘师培病逝。拜学期间,黄侃对刘师培极其恭顺。 黄侃不仅对于恩师尊敬有加,而且还是有名的孝子。其生母周孺人去世后,因思念母亲,黄侃特地请老友苏曼殊画了一幅《梦谒母坟图》,并自撰了一篇沉痛的悼文,以寄托自己的哀思。 回国后为生计所迫,黄侃经常四处奔波教学,随行都会带着一口棺材,一时成为世人谈资。黄侃却依然我行我素。据说,这口棺材是黄父当年在四川做官时自制的,后因棺材太小留给了田夫人。田夫人系黄父正室,却非黄侃生母,不过,黄侃对田夫人非常孝顺,视若生母。 1922年夏,田夫人去世,黄侃专门在日记中撰写了“慈母生平事略”,文末云:“孤苦苍天,哀痛苍天!孤黄侃泣血谨述。”每逢生母、慈母生日、忌日,黄侃必率家人设供祭祀,伤恸不已。 黄侃为人狂妄,在圈内是知名的。1919年,胡适海外学成归国,任教北大期间,发起新文化运动。胡适,犹如一颗新星,在北大上空冉冉升起。胡适横空出世。然黄侃却不以为然。黄侃属于守旧派,那时候,胡适主张白话文,而黄侃则主张文言文。据说黄侃每次上课,总要先骂一通胡适,这才正式上他的课。 一次,黄侃当面责难胡适:“你口口声声要推广白话文,未必出于真心!”胡适皱起眉头问道:“这位兄台,为何口出此言?”黄侃就说:“你若真心实意,那么你就不该叫胡适之,而应该叫到哪里去才是。”说完,黄侃哈哈大笑走了。 站在一旁的同事听了,有的点头,有的发出会意的微笑。胡适却十分尴尬,呆立原地良久。 黄侃之狂,常令人忍俊不禁。黄侃与胡适在北大相处很长一段时间。黄侃向来看不惯胡适等一批新派人物的做法,一有机会便冷嘲热讽。一次,黄侃给他学生讲课兴起之际,又谈起胡适和白话文。他说:“白话文与文言文孰优孰劣,毋须费过多笔墨阐释。比如胡适的妻子死了,家人发电报通知胡某本人,若用文言文,'妻丧速归’即可;若用白话文,就要写'你的太太死了,赶快回来呀’11个字,其电报费要比用文言文贵两倍。白话与文言,孰优孰劣,一比便知。”全场捧腹大笑不止。 这一次,胡适回击了。在课堂上,胡适大讲白话文的好处时,有位同学不服气地问:“胡先生,难道说白话文一点缺点都没有吗?”胡适微笑:“没有。” 这位学生想起黄侃关于文言文电报省钱的论调来,反驳道:“怎会没有呢,白话文语言不简洁,打电报用字就多,花钱多。”胡适说:“这样吧,我用个例子来说明。前几日子,行政院有位朋友给我发来一封电报,邀我去做行政院秘书。我不愿从政,便发电报给他拒绝了。这封电报便是用白话文写的,而且非常省钱。同学们如有兴趣,可代我用文言文拟一则电文,看看是白话文省钱,还是文言文省钱。” 同学们纷纷拟稿。最后,胡适从电稿中挑出一份最为简洁的:“才学疏浅,恐难胜任,恕不从命。”胡适念毕,不无幽默地说:“这份电稿仅12个字,但还是太长了。我只用了5个字:干不了,谢谢。”随后胡适解释道:“干不了”,已含有才学疏浅、恐难胜任的意思,而“谢谢”既有对友人费心介绍表示感谢,又有婉拒之意。 谈及黄侃的才华,他的敏捷才思令人咂舌。在北大举行的一次宴会上,胡适大谈墨学,引来喝彩之声不绝。坐在一边的黄侃却感不屑,冷不丁丢了一句:“现在讲墨学的人,都是些混帐王八!”胡适眉头微皱,但不便发作。黄侃接着道:“便是适之的尊翁,也是混帐王八。” 一听此言,一向温文尔雅的胡适,再也忍不住了,遂霍然起立,勃然大怒。黄侃笑道:“息怒,息怒,且听我言。墨子兼爱,是无父也。你今有父,何足以谈论墨学?我不是骂你,聊试之耳!”举座哗然。 不仅对胡适,即便是北大文科学长,黄侃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时,陈独秀任北京大学文科学长。众所周知,陈独秀能够长北京大学文科,全赖蔡元培的赏识。陈独秀上任文科学长那天,校长蔡元培和钱玄同、沈尹默陪他走进教师休息室,与等候在那里的文科教授员工见了面。众教授碍于校长的面子,对于陈独秀非常客气,但未等蔡元培介绍完陈独秀,突然有一人破门而入。 众人急忙回头看。只见此人身穿蓝缎子团花长棉袍,头戴黑色短绒瓜皮夹帽,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全然没有一丝斯文的样子。此公正是章门大师兄黄侃。黄侃见满屋子人对于新上任的文科学长陈独秀恭维有加,便不屑地怪笑道:“好热闹!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呢!原来,不过区区一桐城秀才耳,何需如此劳师动众!”说罢,黄侃转身拂袖狂笑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原来,二人早在东京时就已熟识。1908年前后,陈独秀到东京民报社章氏寓所造访。见陈氏来访,为表对其尊敬之意,章太炎遂令正在和他高谈阔论的钱玄同和黄侃二人到隔壁回避。 在章氏不大的客厅里,陈、章二人天南海北聊了起来。过了会儿,他们谈到清代汉学的发达,为证明自己的观点,陈独秀列举戴、段、王诸人,多出于苏皖,颇为苏皖人自豪。后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湖北,陈独秀直言,湖北这个地方,没有出什么大学者。一听此言,正在隔壁屋子里的黄侃待不住了。 黄侃一把掀开门帘,挺身走了出来,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湖北固然没有知名学者,不过呢,还有区区在下;安徽固然多有学者,然而,那也未必就是足下。”陈独秀听了,无言以对,赧然而去。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回国后,两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又相遇了。一向恃才傲物的黄侃,见众人对陈氏执理有加,其狂放不羁的本性再次流露出来。 特立独行 我行我素 黄侃与号称“两足书柜”的陈汉章同为北大国学教授。有一次,两人一起研讨《小学》的心得。 一开始,黄侃与陈汉章互相诘难,难分伯仲;渐渐地,两个人的分歧越来越大。看对方不服自己的看法,黄侃的豪爽血气陡然就冒了出来!他怒冲冲走进厨房,随手拈了一根擀面杖,递给了两手叉腰的陈汉章,自己则执了一把短刃,道:“我们既然见解相异,又不知谁对谁错,那就让我们手中的家伙一决高下吧!” 说罢,黄侃跳出门外。然后,他弓腰招手,示意陈汉章到外面来。黄侃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 隔壁的同事闻言,慌忙跑了过来。见此情景,急急把二人分开。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方结束了这场因学术之争而引起的“决斗”。 黄侃乃性情中人,虽脾气火爆,却也爽快,据说,黄、陈二人“后又善遇焉”。 黄侃一生9次结婚,其最后一任妻子叫黄菊英。和黄菊英婚后不多时,他转到南京中央大学任教,在九华村自己建了一所房子,名曰“量守庐”。据说,在中央大学的时候,他和校方有个“三不来”之约,即:下雨不来、降雪不来、刮风不来。因此,每逢老天欲雨未雨、欲雪未雪的时候,学生便猜测“黄侃老师会不会来上课”,有同学因知其“三不来”之约,往往预言极其精确。 校方规定,师生进出校门应佩戴校徽,可黄侃偏偏不戴。一次,黄侃去学校上课,执行纪律不打折扣的门卫见此公不戴校徽,自然把他拦了下来:“请您出示您的的名片。” 黄侃正色道:“我本人就是名片。要拿,你就把我拿去吧。” 争执中,双方互不相让。这事越闹越大,后惊动了校长。知道事情原委后,校长亲自来到门卫处调解,并向门卫道歉才算了事。 在中央大学兼课的名流颇多,教授们大都西装革履,汽车进出,即使最为“节俭”的老师也经常有黄包车坐。“唯黄侃进出,每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或长袍,一块青布包几本常读之书。”尤其给人印象深刻的是,每逢雨天,其他教授皆穿胶鞋赴校,而黄侃却穿一钉鞋。 何为钉鞋?“钉鞋”,又称“木屐子”,即以桐油反复油浸后的牛皮为鞋帮,以厚木块做鞋底,再在其上钉上铁钉以防滑。这种钉鞋在乡下走烂泥路极佳,而在城里走水泥路就不太舒服了。 一天课后,天突然放晴,黄侃便换上便鞋,将他的钉鞋用报纸包上,挟着出校门。新来的门卫不认识黄侃,仔细看去,此公不仅土气,且携带一包东西,十分可疑,遂上前盘问,并要检查其纸包。 看门卫执意要检查自己腋下的包裹,黄侃点了点头:“好的,好的,那就随你!”于是放下纸包而去。 此后几天黄侃一直未去上课。 系主任见黄教授连续几天未到校,以为生病,便登门探望。黄侃却闭口不言。系主任不知所以然,回校后急忙报告校长。校长遂亲自登门,再三询问:“教授缺课,到底所为何事?”黄侃才说:“学校贵在尊师,连教师的一双钉鞋也要检查,这成何体统?校方此举,形同搜身。是可忍,孰不可忍?” 校长这才明白就里,于是再三道歉,后又托名流们前来“劝驾”,但黄终未去中央大学授课。黄侃脾气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黄侃虽被称为“黄疯子”,但治学丝毫不“疯”,甚至配得上严谨二字。“只要读书,黄必正襟危坐,一丝不苟。”他的一个弟子这样回忆,“白天不管如何劳累,晚上照常坚持读书,鸡鸣始就寝,从不因人事、贫困或疾病而改变。” “老师是中外学术界公认的大师之一……大师之大,大在何处?……我觉得无论你用经、史、子、集、儒、玄、文、史,或义理、考据、词章来分类,老师都不仅有异常丰富的知识,而且有非常精辟的发明。”他的一个学生如是说。 黄侃在北大授课时,师生皆称黄侃为“特别教授”。黄侃讲授起《说文解字》中数以万计的字,经常不看原书,也不参考讲稿。讲起课来,黄侃口若悬河,旁征博引,妙语连连,精彩纷呈。 当时,总有学生对其引用的经典论据心生疑窦:“原文是这样说的吗?”有好奇的学生下课以后去查图书馆的书,却都一字不漏,一词不错。一传十,十传百,所有学生皆啧啧称奇。 那么,黄侃是不是一个掉书袋子的迂腐之人呢?实际上,课余的黄侃是一个非常富于生活情趣的人。黄侃的学生程千帆说:“老师不是迂夫子,而是思想活泼的人。他喜欢游山玩水,喝酒打牌,吟诗作字,但是有一条,无论怎样玩,他对自己规定每天应做的功课是要做完的……”即使有时朋友来访,与之纵谈至深夜,客人走后,黄侃仍要坐在灯下校读,读毕才就寝。 1913年,黄侃旅居上海时,异常贫困。除夕之夜,街上爆竹之声通宵达旦,而他却独坐室内,精心研读,不知困倦。 “有文无行 为人不齿” 纵观黄侃一生,其第一大爱好便是美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然黄侃在这方面经常逾越师生人伦,常遭非议。当年,刊物上曾有“黄侃文章走天下,然好色之甚。非吾母,非吾女,可妻也。”的攻讦之语。 黄侃在武汉任教时,与他的发妻王氏聚少离多。有一段时间,百无聊赖的他曾经做过同乡兼同族女孩黄绍兰的塾师。 黄绍兰,何人也?黄绍兰,乃黄侃大女儿的同窗好友,当时武汉三镇年轻女孩子中的大美人也。她不仅长相漂亮,且学问深,主张恋爱自由。 武汉的夜色忽明忽暗,恰似黄侃那颗中年漪动的心。女儿常带黄氏来家里,每见黄氏,他的内心总会掀起一层层波澜。豆蔻年华的绍兰,已是情窦初开,青涩女儿,亭亭玉立。从黄菊英天真无邪的瞳仁中,他看见了年轻女孩的曲线美、洁净美,更看到了自己逝去的往昔。在微风中,黄菊英那一缕缕飘动的黑发,恍若浩瀚史学里五彩斑斓的经幡。他意识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孩就在眼前;他感觉,自己终于等到了一生望眼欲穿的终身伴侣。 发妻不在身边,寂寞的黄侃很快决定向黄绍兰发起“进攻”。他的攻势凌厉异常。后来绍兰考入北京女师大,黄侃也在彼处任教,二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了。张勋乱后,绍兰移居上海。黄侃闻讯,暂辞北京女师大教职,蹑踪而至。 这个时候,他的发妻尚未下堂,黄侃心生一计:“骗黄绍兰与自己办理结婚证书!”皇天不负有心人,黄侃很快抱得美人归。与黄绍兰结婚时,黄侃用了李某某的假名。黄侃的解释是:“你也知道我已经结过婚,如果再使用真名和你结婚,则我犯重婚罪。而你明知道我已经结婚,这就是明知故犯,所以你也有责任。” 黄侃的人品,注定了嫁给他的女人将是一场悲剧。 好景不长。尽管黄绍兰知书识礼,聪慧乖巧,却依然未能拴住才子的花心。黄侃不久回北京女师大教书,很快传出已与一苏州籍的彭姓女学生相好同居。 此事很快被黄绍兰女士的好友侦知。黄绍兰闻讯,却又无可奈何——婚书上男方的姓名不真,又如何对簿公堂?此时,她与黄侃已生有一女。其父闻知此事,觉得女儿辱没家风,一怒之下,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当时,很多媒体一致声讨黄侃的无赖和不负责行为。章太炎夫人汤国梨拍案而起,直斥黄为“无耻之尤的衣冠禽兽”。汤国梨在《太炎先生轶事简述》一文中,公开表明她看不惯黄侃极不检点的私生活,骂其“有文无行,为人不耻”。 然而黄侃却依然我行我素,并作词一首作答:“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信他生?缥缈缠绵一种情。当时留恋成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 一向心高气傲的黄绍兰受不了这番打击,欲诉无门,精神渐渐崩溃,最后居然自杀而亡。 一代国学大师,一生放浪形骸,桀骜不驯,惊世骇俗,留下无数是非,任后人评说。明朝人张岱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纵观黄侃一生,虽狂放不羁、多有瑕疵,但“正学以言,大节不亏”。语言学家徐复更指出:狂生黄氏,“为一个世纪的学者们作出不媚俗、不媚奴、不阿贵、不阿众、是所是、非所非、爱所爱、憎所憎的典型中国文人的崇高榜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