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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伯安‖岩峪沟的“特殊辩论会”

 陕南野山菌文集 2021-10-29

上世纪六十年代,文革席卷全国,这场运动只开始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算是新生事物,而对于偏远山区的岩峪沟人来说那简直可以说是闷雷了。

最早,岩峪沟人去夜村街赶集时发现街上出现了外地来“串联”的学生队伍,他们打着不大的红旗,穿着黄军装,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标。隔天,区政府就变成了“接待站”,成群结队打着“xxx战斗队”袖标的学生队伍进出于这里,一茬接着一茬,这情景把整天和土地打交道的老实巴交的岩峪沟人都看懵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的,“文革”的劲风也徐徐地吹进了这偏僻的岩峪沟,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不但开始接受新事物了,而且还必须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好在岩峪沟人接受新生事物能力还是不错的,既然运动来了,那不走你也得跟着走。时间不长,岩峪沟前所未有的辩论会便应运而生。

岩峪沟一条沟内大部分人都姓金,地处中心地位的金庄子建有金姓家族的嗣堂,其地位至高无上。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又在嗣堂前建起了戏楼,大四间,自然成了岩峪沟政治和文化娱乐中心,可以说它就是岩峪沟人心目中的“人民大会堂”。岩峪沟文革辩论会的会场就设在这里。

一个时期内,每当夜幕降临,炮铺里的宽富大就早早来到这里,经过一番折腾终于点亮队上演戏时才会点亮的两盏大汽灯,一时间,整个舞台如同白昼。也有早到这里的人,从外面搬来柴禾在舞台上生起几堆柏木疙瘩火,既明亮又暖和的戏台上自然会吸引来全岩峪沟期盼新颖、渴求知识的“革命群众”。

晚饭后,村人们放下碗筷甚至来不及洗刷就相约而来,像前坡里的巩祥爷、憨叔以及鳖盖凹的启明爷、虎大以及满盈等人要走大约两、三里路才能赶来。他们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不参加运动就可能有被批判的可能。鞍子梁、阳坡里的人也要走两里多路才能到达会场,但是他们这些远处的人都不甘落后地早早赶来。至于金庄子周围的人们大都会及时来到会场,早早地围在火堆旁等候这平时难以见到、别开生面的辩论。

那时候我高小刚毕业,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凑热闹,遇上这千载难逢的大场面岂能错过机会?所以每天和伙伴们相约早早地赶到会场,抢占一个相对较好的位置(重要的位置大人是不让占有的),好奇地静观大人们的激烈辩论。

辩论的议题现在确实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每天晚上的汽灯点的很亮,因为那时候岩峪沟没有通电,家家都用煤油灯,对这个印象自然最深。柏木疙瘩火也烧得很旺,那一段时期,岩峪沟砍伐了一批柏树做棺材板,辅料正好有了用场。每一次辩论会参加的人员都很多,几乎是满员,反正在家还冻得难受,来这里不但暖和还有热闹看,所以一般人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前来参加。

辩论自然是很激烈的:辩论会上各派人士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印象最深地是当时的“黑斑煞”书民哥是大家攻击的主要对象,他个子矮小但不甘示弱,常常也站起来伸长脖子反击对手,但势单力薄,难以抵挡得住众多人的巨大攻势,常常是别人指名要他对有些事情给予解释时,他竟然语无伦次很难说清,我都为他捏一把汗。

我印象中那时间上垴里高智哥、当中院子的发娃爷(大号金玉发)是一派的代表,鞍子梁的铁虎以及阳坡里的刘海(大号刘文斌)和刘考生是另一派的代表,他们之间有时间观点一致,有时间又分歧很大,总之是嚷嚷吵吵,没玩没了,那场面用“激烈”一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有时候几乎给人一种要打起来的感觉。

阳坡里的刘考生是“少壮派”,他是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只开始时和大哥及几位校友算是一“战斗队”的,起名“猛虎战斗队”,但时间不长这个战斗队就名存实亡,刘考生扔下那些校友加入到大人的行列中了。他脑子反应快,辩论起来语言犀利,并且能及时抓住重点以及对方的弱点,往往步步紧逼让对方无招架之力。

然而,年轻气盛的刘考生言多必失,在最后一天晚上的辩论会上,他情急之下在辩论中贸然攻击一句书民哥的姑姑一句什么,这犯了大忌,冒犯了整个金姓人家。他无知的竟然忘记了在岩峪沟绝大部分人都姓金,而他们刘姓只有10多家而已。一时间,书民哥抓住了把柄予以反击,所有金姓的人都摒弃前嫌站在了一线,群起而攻之。此时的刘考生已无还手之力,语无伦次,最终在刘海等人的掩护下算是灰溜溜地退场了。从那次辩论之后,岩峪沟的辩论会算是再无声息了。

真难以想象,如果刘考生那一晚没有失误,那么岩峪沟的辩论会必然还要继续下去,若继续辩论下去,那又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不管怎么说吧,落后、封闭的岩峪沟人应该说是从此觉醒起来了,大家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原来才是其主力军,自己只有紧跟形势,才能对得起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恩情。此后的张贴大字报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清理阶级队伍”等等都按照上级的部署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岩峪沟人哪一样都不能拉下,每次都走在了运动的前列。

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确实触及到了每一个人的灵魂,它使得我们这些个平时只在窝里刨食的岩峪沟人开始关心起吃饭、穿衣之外的政治,关心起时事,关心起中国,也关心起世界来了。还要感谢嗣堂前戏台上的辩论会,是它真正起到了前所未有的触及灵魂的启蒙作用……

金佰安的个人简历:

金佰安,男,1954年3月18日出生于陕西省商州夜村镇,1980年7月毕业于商洛师范专科学校,中共党员,1980年8月被派往中国第十冶金建设公司(2008年重组改名中十冶集团有限公司),历任中学教师、纪委办公室副主任、纪律检查科科长、审计监察部副部长、纪委副书记兼纪检监察部部长等职,2015年元月退休至今。

文学作品:通讯“匿名信告出一名好干部”于1997年5月在“中国纪检监察报”发表;散文“南瓜花煎饼”、“妻子爱唠叨”于1993年、1994年在“首钢日报”发表。先后在单位报纸“二建通讯”、“中国十冶”、“中十冶报”上发表数十篇文章。自己编印有“走出岩峪沟”上、中、下、续1、续2五本“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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