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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坟 :我们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

 大宛文谈 2021-11-10

中国在仁庄系列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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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也许只有弄明白来时的路,才能看清今后前进的方向,这在毛泽东统治中国的时代,是很紧要的。我6岁的时候,就知道我的“籍贯”是安皋的任庄,因为我出生地和户口所在地原本就在任庄。后来发现祖籍和籍贯不是一回事儿,我的祖籍在青华的许坡。2007年我策划出版《南阳五圣》的时候,有某市领导问,南阳5圣人中,“谋圣姜子牙”真算是南阳的吗?我说,这个问题当然会比较扯,但是姜子牙本姓吕,“天下吕氏出南阳”全球华人公认,说南阳是姜子牙的祖居地,是一点都不会错的。于是,《南阳五圣》获得了南阳当时市委领导班子的一致支持和认可。

中国历代圣人传记丛书礼品礼品装

B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争论归争论,事实就在那里摆着,总能有个结论。比如我的老家青华许坡必须是祖籍,那是因为有我崔氏的祖坟在那埋着。只不过,任庄和许坡本来相距几十里,原本都是在南阳县,现在却成为两个行政区。

儿时寒暑假的时候,我会去许坡住上一段时间。那里有我奶奶,我伯父、伯母一大家子人。我奶是一个小脚老太太,没事的时候,喜欢盘着脚,坐在堂屋的一张圈椅上。但我没有见过我爷爷,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1948年,兵荒马乱的岁月,我爷爷被人在暗夜枪杀了,埋在了村子北头,那时我老爸也才十来岁。爷爷之死,原因复杂。据说,他在家里曾接待过持枪的日本鬼子,也曾帮着过共产党的部队。

解放后,杀人真凶也被人民政府镇压枪毙了,但在我小时候,这仍是一个讳莫如深的问题。

因为伯父一家人,是被划为“地主”成分的,那年代,地主家庭哪哪都受欺负,没地。.老家的哥哥姐姐们,基本都是上完初中就被迫辍学,包括他们的婚事,都只能找门当户对的“地主”家庭,才能谈得拢成了家。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回城的时候,我那小脚奶奶追出来悄悄交代,娃呀,你到城里看见你爹,叫他给我捎一斤卤猪肉回来。后来我想,谁见过老地主婆为一斤卤猪肉牵挂上心的?我们在许坡老家即便是“地主”,也应该是那种勤劳持家的穷地主。

我伯伯在我眼里是一个书法家,毛笔字写得好,解放前曾做过国民党政府县教育局的文书,懂中医。改革开放以后,在家里有回说到邓小平,他激动地要双手拱着,言必称“邓公”。在他看来,邓公搞改革开放是一代伟人,他终于能让地主家庭的人,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吃上了饱饭,过上了安生日子。可惜我伯伯在1982年,没有等来他期望的消息,患忧郁症自杀于村南生产队的机井里。机井口径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腰围,他只能头朝下跳进去。村南距离机井不远,埋着我的奶奶。

我爸和伯父的年龄相差较大,只比我老家的大哥大13岁。他们老弟兄两个,完全没有思想认识上的统一。高小毕业的他参加“革命”,在南阳县供销社工作,为了和地主家庭有所区别,自己改名为“新华”,但在老家,人家还是叫他原来的小名。我爸经历了“四清”、“五七年反右”、“三面红旗”、“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历次运动的风风雨雨,写过大字报,也造过“反”,改革开放后,当过一家棉花收购站的站长,于1995年退休。晚年,他经常会翻阅着毛主席的著作发呆,甚至会私下参与传阅毛主席著作的《第六卷》(无正规书号,打印版)。他在癌症晚期化疗后的那段时间里,常常对着墙上高挂的毛主席画像,自言自语地说,额,我就是看着他老人家,心里才会感到温暖。   

   C

现在公众场合,我们还不能自由地评论政治。其实政治,一直在我们身边,关乎我们每一个人的家长里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视而不见。亲情是我们中国人的感情纽带,但是政治这头野兽,同时也在无时不刻撕裂我们对人生的理解和对这世界的看法。

我爷爷死于非命,并没有和我老爷埋在一起。老爷的坟在村东。爷爷的坟在村北。我奶奶的坟在村南。

我老家大哥是个强势的人,见着我们这帮小弟上坟祭祖的时候,会严肃地交代磕头的顺序,还会嘱咐教育我们,你们都给我记着,以后叫孩子们也回来,让他们知道这里面埋着的都是谁谁。

说到这里,当年我第一次给爷爷磕头烧纸的时候,我尚且不知道他的英名。等我有了孩子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我给老爸商量说,孩子就叫“红枫”吧?我爸才说,可不敢叫红什么枫,你爷爷是“红”字辈呢!这可真有点不太像话。

有一回,我很正式地问大哥,这祖坟的排序是怎么样的?大哥就说,上面是奶奶,中间是你伯父,将来我叔(指我爸)应该在哪里,我们就应该在下面哪个位置——我呸!叫你说祖先哩,你咋扯到我们自己这些个活着的人了?!不过,我大哥前几年已经去世,终于埋到了老家祖坟里,但我老爸,却是另辟墓园,在南阳龙凤陵园里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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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全国崔氏戊戌年祭祖合影

我们活着的人,每年都要去祖坟祭祖,这些年的感受却年年不同。

龙凤陵园在南阳城东南,墓地价格一直上涨,比房地产的价格都疯狂。去年到宛城黄台岗乡下去,我的岳父母在那里安息。在乡村里为修个祖坟的小围墙,还要和墓园所在耕地的主人协调土地安置费用。祖先生于斯眠于斯,却因为农村土地的产权变更,要大费周章。政府的土地政策什么时候都有道理,从没收“地主”土地到还地农民,再到集体所有和城市化进程,变来变去,但并没有把祖坟的附属边界固定下来产权,这一点有悖传统文化。

中国人很看重祖坟,这是我们传统文化的根蒂。前两天吃饭,就遇到了一拨刚从邓州习营参观游览回来的人,说中央某大佬是认可习营老家的。我不知道邓州习营的祖坟,到底是他第几代的祖先,但我知道,北京长安街上的祖坟,从来就没有寂寞过——不管长假还是平日,总有成千上万的人排队祭祀。

这是相当一部分中国人心底的旗帜和心病。我相信中国人甚至整个中华民族,因为这旗帜,会一直在感情和价值观上撕裂下去。

真要为中国未来好,还是让历史回归到历史的本来面目,让我们彻底弄明白老一辈人的真相生活,尘归尘土归土,也让祖坟,回归到祖坟本身才更可取。

作者简介:二水崔,中国民进会员,作协会员,爱好文字,对历史、文学、经济多有涉猎,有诗歌、散文、小说、评论发表。自由职业,广告人,图书经纪人,深编辑,曾供职多家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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