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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众号所发文字、视频和图片欢迎转发、分享、赞赏、评论和转载（纸媒请联系我们授权）  1.老李 人到中年的老李，在深圳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生意还算红火的火锅店。 2019年底，老李就基本做好了来年春季的发展规划：腊月二十三歇业，全体员工放假，自己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过个团圆年。正月初五回深圳，用三天时间做好开业准备，按照深圳的习俗，在大年初八开工日正式营业。 去年推出的几款新菜品反响不错，回头客的评价很高，今年可以再适当推出一些优惠和新品；几名老员工一直兢兢业业，店里效益也不错，是时候考虑给他们加工资了；上座率和翻台率一直在稳步上升，可以考虑开一家连锁店，让资历最老工作认真的老杨去做新店店长，应该问题不大；存款多了，孩子和老婆一直想去东南亚旅游这事儿，没准儿也可以进入待办议程；自己那辆大众开了五年多，差不多也到时候换新车了，弄辆suv爽爽，也算不上挥霍无度吧。 总而言之，老李相信，中国经济肯定是越来越好，只要自己肯吃苦，一定会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腊月二十八，已经回到家的老李，坐在自家三层小楼的一楼客厅沙发上，泡起一壶茶，美滋滋地这样想着。 所有美好的计划，随着新冠病毒的到来，全部泡汤了。 正月二十九，武汉封城。几天之后，深圳宣布进入疫情防控紧急状态。 完全指望堂食的火锅店，不属于民生必须，疫情期间禁止营业。在老家被彻底封死的老李，发动各种关系，打听到的消息都不乐观。 权衡了三天三夜，抽掉一整条烟以后，老李无奈地在员工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因为疫情原因，本店暂时停业，具体开业时间等待通知，每位员工额外发一个月工资，大家可以开始找工作了。 微信挨个转完账之后，如预期一样，几个新员工一声不吭地收了款，退了群。几个老员工直接打来电话，说自己不会找新工作，要和店里同进同退。老杨更是连打了三遍电话，还问自己是不是缺资金，如果有困难，自己还有点积蓄，可以帮店里顶一下。老杨的话让老李很感动，但也仅仅只能是感动一下，日子要一天天过出来，不能指望着靠感动撑下去。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能总是自己骗自己，何况还骗不过去。 正月十六，老李千辛万苦地从低风险的老家回到深圳。上下高速、过界的时候被查了无数次身份证、轨迹，额头也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枪”。小区入口，又被保安拦下，又是查身份证，又是扫轨迹，又是登记，最后的最后，额头还是挨了一“枪”，还被告知，必须找房东开通行证，否则不许进出。 不过是20多天没有住人，租的房子就好像千年古墓般破旧阴森，老李叹了口气，和老婆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店里的事明天再考虑，折腾了上千公里，先住下来再说。 望着空空荡荡的店，老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身感无力过。小区里只有药店、超市、水店、煤气站和只做外卖的餐饮店开着，曾经凌晨两三点依然人声鼎沸的村子，如同被强制按下了暂停键般沉寂。 租金要交，一家子人要吃饭，不能开张就没有收入，眼见着存款一天天减少，虽说没有贷款压力，再继续下去，自己早晚也要走上借钱这条路。 老婆愁眉不展，整天扳着手指头算计着每天的开销，还有这次疫情的损失，说老李备货太多，又说不该在去年扩充门面，鸡毛蒜皮的事情积累到一起，就变成了针尖对麦芒，以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差不多是每天都有巴掌声。处于青春期的儿子，整天耗在家里，老李又不大善于和叛逆期的孩子沟通，这不是代沟，纯粹就是看他不顺眼。 疫情渐渐得到控制，老李积极申请复工获批之后，却并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大批客人。是呀，毕竟疫情还没结束，深圳算是基本控制住了，但是没有彻底消灭病毒，谁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出来聚餐？这是保命的阶段，不是爱生活要自由的时候。 老杨和几个老员工也想办法赶回来了，但是望着稀稀落落不到平时两成上座率的客人，谁都没有解决办法，一伙人只能坐在那里干瞪眼。 老婆坚持做下去，慢慢把回头客等回来，疫情总会过去，谁都要吃饭呀。老李的意思是按照现在的上座率，做一天就亏一天，不如继续停业，等疫情彻底过去再说。结果自然又是如往常一样互相指责对方一番，这次老李有点压不住火气，丢下一句爱谁谁，甩门而去。 老李打车去了朋友老米家，老米是做外贸的，比老李更惨，不是有那句话么？“新冠来了，中国打上半场，世界打下半场，外贸人打全场。”国内疫情控制住了，老米的员工回来了一大半，但是有什么用呢？中国以外搞得好像人间地狱，国外的客户根本就不接单，就算接了单，也发不出货。疫情面前，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老李和老米，一个在慢慢等死，一个估计马上就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米拿出一瓶白酒，“赚也罢赔也罢，先他娘的喝了吧。” 和老米喝完一场闷酒之后的老李，心情并没有显著好转，坐上老米帮自己叫的滴滴快车之后，全程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即便防控力度已经慢慢变松，滴滴司机还是以小区不给进为由，让老李在门口下车自己走回去。老李心里明白，司机就是懒得跑那几百米，想省点钱，算了，懒得和他计较，正好走几步醒醒酒。 摇摇晃晃走向检查点的老李，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炸雷，“你的口罩呢？”老李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坏了，口罩落在老米那儿了。转念一想，这都啥时候了，这些臭保安还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早就该放宽执法尺度，抓紧恢复经济了，我们这些小老板都死了，谁给你们交管理费，你们的工资去哪儿领？ 老李想到这里，看到拦在自己眼前的社区义工和保安组成的联合防线，觉得自己就是要拿良民证才能通行的老百姓。老李越想越来气，不是你们这群家伙不让我开业，客人们没有通行证，不让他们去我那里消费，我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惨？ 呀哈？其中一个保安还挡在自己面前，怎么着？他还推了自己一下？保安动手打人啦！叔可忍，婶不可忍！ 2.老于 四十不惑的老于是物业保安，新冠疫情来袭，物业员工一律取消休假，所有员工安排到一线布防，量体温、查通行证，每天12小时，两班倒连轴转。 随着疫情渐渐被控制，政策也在渐渐放宽，从最开始的整个小区只保留一个进出口，进出需要通行证加I深圳健康二维码再加上测量体温，外来人员一律禁止入内。再到后来逐渐开放小区的出入口，不再需要通行证，只查I深圳二维码，到最后只询问大包小裹拖行李的来客。 本地新增确诊病例归零天数越来越多，说明疫情已得到基本控制，大家都知道解禁的日期越来越近，但是政府不发话，下面谁也不敢撤掉关卡，所有一线人员就还得继续上岗。 连上了七十多天班的老于，精神和体力都有点顶不住。随着时间的推移，疲劳和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一点点折磨着老于，毕竟是40多岁的人了，不同于20多岁的小伙子，睡一觉就能扛过去。现在的老于，即便每天回家之后倒头就睡，已经消耗掉的精力，还是感觉怎么都补不回来。 这七十多天里，老于不让没有通行证的老人进小区买菜，被骂得狗血淋头；检查车辆后备厢的时候关门过重，被车主呵斥过；体温枪不小心触碰到别人的身体，被大声责骂过；暴雨时，禁止出租车进小区，一对情侣只能顶着大雨跑回住处，走之前扔下一句嘲讽，“您真敬业。” 这些委屈，老于没人可以说。 两天前，还在岗位上的老于，趁着无人进出的时机，让同事帮忙顶一会儿。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的老于，居然就这样睡着了，直到查岗的领导踢了踢老于的脚，老于才猛地惊醒。领导没说什么，摇了摇头直接走了，老于的脸却搁不住了，大白天的在岗位上睡觉，不但违反了工作纪律，也给公司形象抹了黑，不知道领导会怎么处理自己。 当晚，班长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信息：疫情还没有结束，希望各位同事注重岗位形象，不要产生放松心理，打好防疫攻坚战。 老于想说点什么，手指按在对话框上琢磨了许久，最终只发了一个“收到”。放下手机的老于，重重地叹了口气。 昨天，老于鼓起勇气向班长申请休假一天，戴着口罩的班长挠了挠头，咱们岗位缺人你也知道，别说你辛苦，整个公司谁不辛苦？老总都亲自去站岗量体温，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还有啥好说的？坚持坚持吧，应该不会太久了。 今天早班，老于被分配到人流量最大的八号岗，站在卡点中间，负责盘查过往的机动车和电动车。卡点两侧由月卡通道改为人行道，分流给行人，那是街道办和工作站负责的范围了。 人行道人行道，当然只能让人行走，老于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把骑着电动车的一个老人家挡在人行道前，让他绕路从中间的机动车辆通道行走，老人怒气冲冲地把电动车开到老于面前，大声喊了句，“我从下面走，得绕一大圈，就你们事多！” 老于能怎么办？可以捡钱可以捡便宜，没有捡骂的，就只能听而不闻了呗。 刚安慰好自己，老于一扭头，突然发现行人通道那边摇摇晃晃走来一个没戴口罩的中年男子，老于皱了皱眉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部，问对方为什么不戴口罩。 其实随着疫情告缓，现在的盘查工作也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偶尔有不戴口罩，没拿手机出示不了二维码的，只要语气缓和一点，卡点人员一般也不会像疫情初期那样铁面无情。老于认为在这一点上，自己还是通情达理的，你嬉皮笑脸和我说一句忘记了，这就回家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嘛。 但是眼前这个罔顾防疫政策的中年男子，完全把自己说的话当耳旁风，而且骂骂咧咧地一直往前冲。当那句国骂清楚地传到老于耳朵里时，长久积累的疲劳、压抑终于从老于心里爆发了，老于一个箭步冲到中年男子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我警告你不许冲岗！” 3.结局 当老于挡在老李面前时，刚要发作的老李，眼前突然出现了去年刚刚扩建的店，接着就是老婆孩子的脸，后面又是眼巴巴等着结工资的老员工们。老李按下了即将发作的怒火，“那我咋样才能回家，你说吧。” 老于闻到了老李的一身酒气，心里有数了，语气还是非常生硬，“去旁边药店买个口罩，出示你的I深圳二维码，体温正常就可以回去了。” 在监控里看到两人吵架，及时赶来的老于的同事们，见老李晃晃悠悠走进小区以后，骑着摩托车一哄而散。 下午，醒了酒的老李终于把早晨这事儿捋顺了，感觉自己也确实有点儿过分，特意绕到老于的岗位，刚好又看到了仍在站岗的老于。 老于看着低头走过来的老李，“现在醒酒啦？” 老李搓了搓手，“嗨，这疫情搞得我生意没得做，天天都在亏钱，心情不好呀。” 老于的语气缓和下来，“心情归心情，疫情期间，大家都要遵守规则，早上那情况，我可以把你当场拿下的，你懂不？” 老李挠了挠头，“行行行，我懂，那啥，对不住了啊，以后有机会一起喝酒。” 老于摆摆手，“你这酒品我可不敢和你喝，有空一起喝茶吧。”  （注：本平台所发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平台观念与立场。如涉嫌抄袭及语句不当等行为由作者承担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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