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沈奕斐。 今天我很想跟大家聊聊抑郁症的话题,最近我一直比较关注这个话题,因为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报告,好像问题特别严重。 我自己不是心理学专业的,我们社会学会关注到这种社会问题,但是对于背后的很多的机制以及现实的情况,其实了解得没有那么清楚。 所以今天我请来了我的朋友心理咨询师林贻真老师,一起来聊一聊困扰着当今年轻人的抑郁问题,以及我们要怎么样重新去拥有幸福的能力。 以下为本期部分内容整理 S:沈奕斐老师 L:林贻真老师 一、文化越发达,越容易抑郁? S:今天我们聊这个话题,其实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是:以前我记得,在中国没有这种抑郁症的概念? L:你看中国古代那么多皇帝,有些时候皇帝的行为很乖张,可能就是一个精神类疾病。 只是以前不贴这个标签。 我一直不承认说现在的病多,只是现在我们可以准确地贴好标签,对症下药。 以前一直有,特别是那些著名人士,世界上一半以上(的著名人士)都好像不太正常。 打开凤凰新闻,查看更多高清图片 S:以前我们不贴标签的时候,其实我们不会去对自己有内省性的伤害,可能觉得这是暂时的,是最近心情不好。 但在我们社会学里讲,语言是非常有力量的,语言不是透明的。 当你给我贴了一个标签,是我抑郁症的时候,很可能你就会加剧这个症状,所以也会使得这个数据更多的往上走。 L:这个也是有存在的可能性的。 同时呢,我想说一下,贴(精神类疾病的)标签有个病耻感。 以前有很多人,比如说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明显她是有抑郁症,但是(人们)宁可说她死于肺痨。 死于抑郁症这句话好像就有病耻感了,死于肺痨没有病耻感。 所以,贴标签这件事,确实在精神类疾病上是有病耻感的。 得了抑郁症以后,其实抑郁症患者最怕听到家长说什么? 没事,我们好了以后,还可以考北大清华。 如果他的肺坏了,肝坏了,你肯定说“活着就好了”。 但是得抑郁症,看一下就说“没关系,这个病好了,我们继续考北大清华”。 你要承认这个是病,你不能认为这个是心理问题,思想问题,一下就能豁然开朗。 二、抑郁症是怎么产生的? S:我做亲密关系的研究,莫里斯有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现代的疾病,尤其是精神疾病,主要是因为我们现代人对于身体的禁忌太多了。 他说以前的人是经常有身体拥抱、各种身体的接触,然后性方面的禁忌也没有现在这么大。 身体的拥抱跟身体的接触其实是可以大范围地降低这种焦虑的。 而在现代社会里,你会发现有很多禁忌,我们一般都是不会碰对方身体的,尤其是种深度的接触,我们禁忌特别多。 他说,其实这种毛病都是因为现代社会的禁忌造成的。 L:现在有一种说法,有点像社会学的说法: 其实抑郁症就是人长期处于重压之下的一个舒缓的阶段。 这是一个比较积极的说法。 因为看到前一段时间抗疫,好多医生、包括我们的志愿者,包括我们各级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到武汉去。 这些人回来以后,大部分人都有一些抑郁症状的出现,我们说是症状的出现。 S:就像一个人他所有的力量被透支光了,把所有的快乐,坚强,勇敢都给了外边的世界,然后留给自己的就是悲伤。 L:还有一点,当人为基本生存去搏斗的时候呢,他没有空。 你看,我都要先吃饱饭暖的,不要饿死,不要冻死。所以唐山地震的时候,倒没有那么多的后遗症。 S:对,那时候只要活下来,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 每个脑细胞都在问,哪里有吃的,哪里有暖和的地方。 他不会主动说:“我今天想要干嘛?我的人生意义在哪里?”这些问题不会追问。 L:人生的无意义感也是抑郁症患者的,引发他症状的原因之一。 可能说我们的生活条件越好,文化禁忌越多,我们要彬彬有礼,也不能直接表达自己的需求。 你压抑的越多,可能你里面需要消化的东西就越多。 所以一个就是,极度的透支以后容易得抑郁症。 比如一个家庭,对孩子要求太高,拼命的要他学习,拼命的要他干嘛,然后透支的很多,那可能一旦孩子读了大学稍微有点松缓,冒出来以后就抑郁了。 还有一个就是,他有了空间可以得抑郁。 三、抑郁症是现代病? S:有些疾病会被称作叫现代病,像抑郁症这样子,其实它跟现代性是有关系的。 他背后有三个不同的层面。 第一个,现代社会其实是一个个体社会,你要对自己所有言行负责,你要对你的选择负责。 然后你会发现,你的所谓的评判和禁忌是比过去多的,所以个体一方面他不得不承担这些所有的责任。 压力更大了,但同时他可以去发泄的途径是变小的,你可能很多都被压抑住了。 这样我承担的东西多,我发泄的地方少,精神这块的东西就很容易出现问题。 第二个,其实人的需求是有一个过程的。 虽然马斯洛的理论并没有说,你满足初级需求,才有第二个需求,这个逻辑是不对的,这些需求都是存在的。 但是我们在社会学里的确发现,一旦基本的需求被满足,后面那个需求会更旺盛。 古人说饱暖思淫欲,不饱暖的时候,你只想着饱暖,那个淫欲的问题,你不会去多考虑,但饱暖了以后你的想法就多了。 所以谈到青少年,其实这里也有一个问题,我们老觉得现在的青少年比我们小时候幸福,因为他们吃饱穿暖了。 但是从人类需求来讲,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过去我们在小的时候,就想着怎么让自己吃好了,明天穿新衣,那个满足非常具象,而且也能够实打实地达到。 但是到了今天这一代,你会发现你的精神需求变了,你要人生变得有意思,有意义。 你不仅寻求饱暖,你还在想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各种杂七杂八的就不像吃饱穿暖这样有标准。 你告诉我什么叫活的有意义,什么叫活得有意思? 过去的社会是比较确定的,也就是说,这个社会整个的特征是比较稳定的。 我们该什么时候结婚,该什么时候生孩子,粮食是什么时候能出来,大概都有预计。 顶多是有些天灾人祸,但那个概率也小,所以你的生活是比较稳定的,是在你手上。 可是今天的社会有个最大特征叫不确定性。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你也不知道找那个人合不合适,你也不知道你对他很好,他是不是将来还在你身边。 所有一切都是不确定性,人对待不确定性就是焦虑和恐慌的。 那么现代性有这些特点,就导致精神类的需求变高,反过来精神类的东西问题也就更大了。 四、我们该怎么调整心态? L:现在其实在很多抑郁症的治疗过程当中,最后我们选择的是一个哲学问题。 如果你生活的哲学问题不选择,你还逼迫着自己去追求那些德不配位、一定要到达的目标的话,那注定是会抑郁的。 S:但是我觉得那个哲学的问题也有个困境的,就是人去不断追问“我是谁,我能做什么,我活着的意义”,多问几遍你就很容易抑郁。 我经常跟很多朋友讲:有的时候,要去接受自己的当下,去做些事情比你想些事情可能更重要。 L:这就是积极心理学告诉我们的。 我们经常会有一句话说,如果没有今天,就一定没明天,你今天都过不好。你过什么明天呢。 我倒是一直这样,我们说到抑郁,第一呢,不要强人所难,不要强己所难。 大部分的抑郁症有一个比较共性的,就是对自己不够宽容。 对自己要宽容一点,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做的。所以呢,你就做那些力所能及做的事。 也不是所有的事你做了以后,明天一定有成果。 我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也是我最觉得悲伤的一句话,就是一个家长跟我说“他活着就好了”。 我说:“你早在干嘛。” 只要活着就很容易,就像孩子出生的时候,你检查孩子有没有多一样,有没有少一样。 你抱着这样的理念把孩子养到大,这孩子保证不会得抑郁症。 很多抑郁症患者最怕什么,其中有一点,最怕给我提出,比较长远的一个大目标就是。 爸爸妈妈跟我说“你这顿饭吃一个鸡蛋”,能吃下我就好高兴,就是提小要求,这个要求是我能实现的,吃不了一个鸡蛋,舔一口也行。 你不要强迫我洗澡,不要强迫我刷牙,你就别强迫我,你就让我去。 抑郁症患者在家里的陪伴,他们最需要的是家长的容错性:你不要把别的生活,把其他生活规律强加在我身上。 虽然一些规律都是合理化的,但是我生病的时候,你就不用这样要求我。 我再强调一遍,中度以上的抑郁症一定要服药,你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一定要到医院。 这个也跟旁边人的陪伴是有关系,需要容错性,全社会也要容错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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