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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父亲【纪鹏举】

 太行文学l苑 2021-11-15

父亲的影子

          ———追忆父亲

农历九月二十九日,是父亲仙逝四周年的日子,看到大姐在朋友圈发的父亲生前的书法作品,我才猛然想起后天就是十月初一,怀念父亲的情愫油然而生,随提笔写下此文。

苦难的青少年时期

父亲出生于旧社会,家里穷得叮当响,又赶上连年的自然灾害,庄稼近乎绝收,连基本的温饱都保证不了,往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父亲差点饿死。没办法,爷爷奶奶只好把两个姑姑嫁到山西省长治市的黎城县和屯留县,其实也就是卖到了山西,换回来几斗米,才勉强保住了父亲的性命。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也不假。稍大一点后,父亲就帮着家里人放羊放牛,上地干活,吃尽了生活的苦头,饱尝了人生的艰辛。

后来,父亲上了高小,贫穷困苦的父亲学习特别刻苦,加上天资聪颖,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同学当中的佼佼者。高小毕业后,爷爷奶奶再也无力供父亲继续读书了,万般无奈,父亲只好就近考取了当时的安阳师专,也就是现在的安阳师范学院的前身。因为,当时的师范生全免费,开销少。

父亲在师范读了三年书,度过了他懵懂的学生时代。 

忙碌的中年时期 

师范毕业后,父亲先后在横水公社铁炉学校和晋家坡学校任教。之后,县总工会来横水公社文教系统选调会办黑板报的人,由于父亲写的字特别漂亮,所以便被推荐到县总工会工作。

在总工会时,父亲的一床新被子被县一中的学生造反派头头带人抢走了,父亲为此气得大病一场。父亲当时的工资才十几元,一床被子要花掉半个月的工资,所以他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段日子,全国各地大搞农业生产和绿化造林,听父亲讲,当时县革委会派专人到有全国“绿城”之称的郑州市学习梧桐树栽培技术,也在县城人民路两侧种植了许多梧桐,现在的人民路实验幼儿园门口的那棵梧桐树还是他亲手栽种的呢!也正因为如此,每次路过那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上几眼,因为那里有父亲的影子。

后来,由于工作原因,父亲被调到县计委工作,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一直到退休。工作中,父亲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从不与人计较任何得失,他就像一头老黄牛,默默无闻地发挥着自己的光和热。计划经济时代,县计委掌管着全县计划内钢材、木材、生铁等重要物资的调配大权,那时流行着“劳动人事管调配,财政管钱袋子,计委管统配物资”的顺口溜,父亲是计划组组长,虽级别不高,但权力很大,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即便如此,父亲也从没有以权谋私。许多亲朋好友、同学熟人,经常去找父亲批条子,想弄些便宜物资用。只要不符合政策的,不管是谁,父亲一概拒绝,为此没少得罪人。父亲却不以为然,觉得没违反上级政策,问心无愧。

有一次,我在林县一中上高二的同学想批些计划内的木材盖房子,找我帮忙。我仗着父亲管这项工作的便利,也没和父亲说,私自找经办人员批了三寸的木材。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差点揍了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发恁大的脾气呢!吓得以后再也不敢了。就这样,父亲掌管这项工作十几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难怪有熟人在我家里说,这也就是你父亲稳当,换成别人管这项工作,早出事了。

父亲为人谦虚,说话办事掌握分寸。他经常对我们说,他生性自弱,为人低调,从不说冒头的话,有十分能力,说个三、四分,给自己留个余地。在他办公桌的玻璃板下,压着他的座右铭:静坐当思己过,闲谈勿论人非,这就是他的处事哲学。对功名利禄,父亲看得很淡。在单位里,论资历,论学识,论人品,父亲都无可挑剔。他同时期的干部,有好多人都走上了领导岗位,但父亲依然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经常有熟人为父亲鸣不平,说:“以老纪的能力和人品,甭说局长,当个县长也绰绰绰有余。”父亲对此不以为然,总是一笑置之。

父亲为人清廉,做人本分,看不惯请客送礼、跑官要官这些乌七杂八的风气,自己也从不去沾染这些事情。上世纪八十年代有“农转非”政策,也就是政府对一些确有生活困难的国家工作人员,将其家庭成员由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也就是当时流行的“吃商品粮”。一旦转了户口,就意味着跳出了农门,国家就给安排工作了,所以诱惑力非常大,许多人钻墙挖孔托关系找门路,想把家庭成员户口给转了。在我家,母亲、两个姐姐和我四人都是农业户口,父亲一个人上班养活几口人,家庭压力很大。因为我最小,也想把我的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为此,父亲向领导申请,但年年落空。原因可能是父亲秉性耿直,不去送礼和阿谀奉承,所以几年下来,也没给我转成。而单位的同事,家里人转了一个又一个,有的甚至转了两个人。对此,全家人都很气愤,但又无可奈何。父亲经常对我说,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自己解决户口问题,为家里争气,也给他们看看。为了这句话,也为了这口气,我发奋读书,终于如愿以偿,也了却了父亲的一桩心愿。

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我排行最小,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由于从小受父亲教育的影响,我们四人学习成绩都不错,先后考取了中专、大专和本科。可别小看这中专学历,如果放到现在,大致相当于985高校。那时的中专以上录取比例还不到百分之三十呢,有的人复读多年连个中专都考不上,考上学意味着找上了工作,转了户口,转了干,一举三得,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吸引着无数高三学生趋之若鹜。即便如此,能考上学的就那么几个人,我记得我在的林州一中文科班,一个班有九十多人,包含复读生,一个班一年会考个二十多人。理科班多点,会考上三十多人。而应届生也就十个人左右,这还是一中,要是在五中、四中和三中,估计人更少。

那时,好多父亲的同事、熟人都对我家竖大拇指,夸父亲教子有方,有的还来我家取经呢!之后,我们四个人相继成家立业,但父亲对我们的要求并没有降低,仍严格要求,约法三章:为人坦荡,虚怀若谷;踏实工作,遵纪守法;团结同志,尊老爱幼。几十年来,我们也一直把这个要求当作处事之道,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工作,踏实做人。

孤独的晚年时期 

1999年,父亲为革命工作40载后,光荣退休。退休后的父亲一下子清闲了许多。平时,他除了下象棋和书法外,爱好不多。经常能看到他在街边和别人下棋,那是父亲晚年最幸福的时刻。有时,父亲写几副字,参加市老干部书法作品展,互相观摩切磋,家里的桌上摆满了他的书法作品。父亲的字遒劲有力,刚柔相济,独树一帜。受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写的字里或多或少也有父亲字体的影子。

在家中,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从初三我到县城上学起,除了上大学几年外,我几乎都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即使成家后的前几年,我们也住在一起,分家后也离得很近,中间只隔一条马路,平时去父亲那里也最多,感情也最深。同样,父亲对我也最信任,最依赖。

晚年的父亲很孤独,特别是2015年母亲的离世对父亲打击很大。他经常一个人默默流泪,还写了一篇回忆母亲的文章,让我们姐弟四人品读收藏。为安慰父亲,那段时间我专门住到父亲那里,给他洗衣做饭,陪他聊天。慢慢地,父亲从母亲去世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也开始和人下棋聊天了,有事没事经常到我这里吃饭闲逛。由于父亲那里没安装暖气,冬天我就让父亲来我这里住,有时也去大姐家住。父亲身体不是很好,年轻时就患有慢性肝炎,后来发展成肝硬化,也腹过几次水,一直吃着药。之前还保养得不错,2017年春节过后,父亲的腿脚经常出现浮肿,开始也没当回事,因为以前也出现过类似情况,休息休息就好了,加上每年的干部体检都是肝部保持原状,所以也没引起注意。

父亲可能有预感,提前写好了遗嘱,还到我这里和全家人合了影,我们也只当父亲是提前未雨绸缪、以防不测而已,根本没往坏的方面想。直到端午节假期,大姐从鹤壁回来看父亲,见父亲腿脚肿胀厉害,才和我一起带父亲去林州二院做CT,结果出来是肝脏发生癌变。

父亲自知时日不多,赶着去见亲朋好友最后一面,也不想去住院,他知道这种病没救。作为子女,我们不能看父亲有病而坐视不管,于是遍寻林州名医,都说没法治,手术、化疗、放疗都不敢做,不得已只得在林州中医院做了介入手术。第一次手术很顺利,父亲跟没事人一样。一个月后复查,医生说上次做得不错,还得做第二次,我们也就稀里糊涂地同意了。这次加大了药量,手术后的父亲状态很不好,一会清醒一会昏迷说糊话。这时,我们非常后悔之前不该不听别的医院医生说的介入根本不治病,反而会加重病情的话了,但也只能接受现实了。之后的两个月,我和两个姐姐轮流伺候父亲,尽最大努力减轻病魔对父亲的折磨。

2017年11月17日,也就是农历九月二十九日,父亲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眷恋与不舍,与世长辞,驾鹤西去。

父亲离世,举家悲痛,我一时也难以接受。那段时间,我甚至都不敢去父亲住过的房子。因为一到那里,就会想起父亲,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就会如影随形般地萦绕在我身旁,令我难以释怀。

父亲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为党为人民辛勤劳碌的一生。他虽已离开,但他的人品还在,他的音容笑貌还在。他那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不计名利甘为人梯、心地善良默默无闻的高贵品质,永远闪耀在我们心中,活跃在我们的记忆里,始终激励着我们砥砺前行。

今天,恰逢父亲祭日,特写上文,以示怀念。

【作者简介】:纪鹏举,文学爱好者,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一些点滴琐事,作品偶见报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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