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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狷者”李泽厚,为我开启美的历程

 琴伴书侣 2021-11-15

“狷者”李泽厚,为我开启美的历程

江雁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李泽厚堪称文化界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如同当下的年轻人喜欢嘻哈和ruapu一样,那个时候,大家热衷于谈美学。


谈美学,就避免不了有东西方文化的碰撞。这个时候,很需要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来做桥梁,做调和剂,让彼此都不至于头破血流。李泽厚和宗白华们,大约都是这样的人。


1981年出版的《美的历程》,十余万字,薄薄一册,但当年却是“洛阳纸贵”。我生活在小县城,又因为年龄差距,没能赶上那样的盛况。但在九十年代初的大学校园里,这本书和李泽厚一起,依旧还在为年轻人津津乐道。

我那时候对于美学其实还懵懂,大约是出于跟风,也买了一本《美的历程》。


对一个生长于贫困县的小妞而言,我有关“美”的认知,更多还停留在视觉的冲击上。距离“美学”,尚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不过,这遥远的跨度,猝不及防被一本薄薄的《美的历程》缩短了许多。


我第一次识得并理解“饕餮”这个词,源于这本书。“青铜饕餮”,更让我到感受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的美。


我意识到魏晋时期看似无耻地贪图享受、腐败、堕落,实则是对人生、对生活的追求,是人的觉醒。好看的“魏晋风度”背后,是让人痛彻心扉的人物遭遇。


我还知道苏轼的意义并不在于他的文艺成就,而是因为他讲进取与退隐的矛盾双重心理发展到一个新的质变,是地主阶级士大夫矛盾心情最早的鲜明人格化身。


……


汉代文艺中体现出的事功和行动,魏晋风度、北朝雕塑所表现的精神与思辨,唐诗宋词、宋元山水展现的情怀及意境,明清小说里人物的悲欢离合,等等。那些分明极具份量的文字与思想,在李泽厚轻松但充满审美趣味的笔触下,汩汩而出。


文艺理论不好写,浅白了让人以为没营养,深奥了又让人觉得太高高在上。但《美的历程》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刘再复如是评价《美的历程》:“《美的历程》的新意和创造性,恰恰在于它超越了艺术史,恰恰在于它打通艺术史、文学史、宗教史、工艺史,把绘画、书法、诗、赋、词、小说、钟鼎、陶瓷、陶俑、建筑等等,全都列为描述对象,这是前所未有的大综合审美判断。有些批评者面对这种新的史论格局只顾摇头,全然不知道《美的历程》写的是中国几个大时代的审美趣味变迁史。关键是这部新颖的著作首次把'审美趣味’作为史的对象。”

冯友兰说:“它是一部大书,是一部中国美学和美术史,一部中国文学史,一部中国哲学史,一部中国文化史。这些不同的部门,你讲通了。死的历史,你讲活了。”


李泽厚自己则不无骄傲地告诉记者,曾经有过一段时期,大学生们的书本中,都能搜出一本《美的历程》来。

我的阅读终究肤浅,只以为李泽厚写《美的历程》,拿出的是著史的精神,偏以独具性情的文字,于不动声色间纵贯了古今,娓娓道出中国古代文艺的实践理性精神,以及一个世界的观念。同时,他还言之凿凿告诉我们,中国古代的文艺,是区别于西方文化的超越、出世的宗教精神的,更与他们两个世界的观念不同。

不管怎么说,一个人一生当中能有一本这样的著作,那他就值得很多人仰视了。但李泽厚自觉寻常。他说:我一生谈不上“中庸之道”,也不算是进取的“狂者”,最多不过是“有所不为”的“狷者”罢了。

这个“有所不为”的狷者,据说当年在哲学所上班时,办公室总是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拜访者,甚至到了同办公室的同事都挤不进去的地步。


据说因为开座谈会去了北京大学食堂就餐,李泽厚让整个北京大学“万人空巷”,现场把食堂变成最拥挤的课堂。


但李泽厚依旧谦逊。他称自己生平只有两样最满意,其中之一是“写了30年的书,那么多人读,而且现在也有人读。”


这话说在他七十九岁那年。现在,他已经驾鹤西去。我想,即便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自称“狷者”的李泽厚,依旧有资格举着一本《美的历程》跟人说:我这本书,已经写好四十多年了。但一直都有人读。


其实当“文化热”退潮的时候,李泽厚也曾被人淡忘。还是据说,前些年他去大学讲课,有学生误把告示上的“李泽厚”当作“李泽楷”。但那又如何?依旧不影响他对着青年和学生们大声说话,笑得很响。他是个接地气的老人。


他佩服陈寅恪也欣赏易中天,甚至还给金庸写过悼词,却不忘在悼词里讽刺金庸作为“巨匠”的小气。他的“有所不为”里,大概也包含了他从来不会介意别人对他的争议吧?

也是,一个心中有美,且帮助众多人开启美的历程的人,想来是无暇去关注世间的蝇营狗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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