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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关于粥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周书》：黄帝始烹谷为粥。《周礼》中记载宫廷食官掌管的周天子的六食里，就包含了粥食。半流质的粥水不仅可以充饥饱腹，而且还可以御寒健体。特别是在北方，更是冬天时节的大众食品之一。历代文人墨客、诗客医家不仅仅吃粥，且粥，对粥的养生延年、祛病疗疾等功效均留下诸多的典故佳话。 高寿的陆游更是将吃粥提高到长生成仙的高度。他在《食粥》的诗中写道：世人个个学长年，不知长年在眼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诗前有小序：“张文潜有食粥说，谓食粥可以延年，予窃爱之。” 《红楼梦》作为百科全书，自然也不缺少对粥的描写。贾府的粥谱也是蔚为大观，各色“双弓米”与名人大家所好也不遑多让。 作为钟鸣鼎食之家的贾府早已脱离了追求温饱的层次，对于食粥更多的是强调其药食同源。就像第十四回：凤姐儿见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因见尤氏犯病，贾珍又过于悲哀，不大进饮食，自己每日从那府中煎了各样细粥，精致小菜，命人送来劝食贾珍。 这样提到的粥，在书中还有许多，只将其作为果腹之物，并无过多描写。而在书中出现的有名有姓的粥，作为读者就不能一眼而过了。 第八回：作了酸笋鸡皮汤，宝玉痛喝了几碗，又吃了半碗多碧粳粥。第十四回：那凤姐知道今日的客不少，寅正便起来梳洗。及收拾完备，更衣盥手，喝了几口奶子糖粳米粥。第四十二回：刘姥姥忙赶了平儿到那边屋里，只见堆着半炕东西平儿一一拿与他瞧着，说道：“……如今这一个里头装了两斗御田粳米，熬粥是难得的。” 这三回中提到的都是粳米。清代文学家谢墉《食味杂咏》中说“近京所种，统称京米，而以玉田县产者为良。粒细长，带微绿色，炊时有香。”因其带有微绿色，熬制后汤色纯青，所以称其为碧粳米。 在清代，大批的医生、文士均认为食粥有养生的功效，清代医生黄公绣在《本草求真》中对粳米的食疗作用作了阐述：“此虽常食之物，而参以药投，则其力甚巨，未可等为泛常而忽视之。” 清代另一位养生专家王士雄在《随息居饮食谱》中更是将粥称为“世间第一补人之物”。清代文学家曹庭栋《养生随笔》中说：“每日空腹，食淡粥一瓯，能推陈致新，生津快胃，所益非细。”认为：“竟日食粥，不计顿，饥则食，亦能体强健，享大寿。” 因此，同时期的曹雪芹幼时应当也是比照此食用的。以贾府的豪奢，贾府所食用的粳米一定是上品，必然是珍贵的御田粳米——碧粳米，只是将这么珍贵的粳米都送人也是太豪奢了一些。 第十九回，宝玉又诌道：“林子洞里原来有一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老耗子升座议事，说：'明儿是腊八儿了，世上的人都熬腊八粥……”。 腊八粥来历、具体做法不用细题，现代已成为经常食用的一道食品。但实际上腊八粥是一道药粥。药粥的理论是建立在中医“脾胃是后天之本”的脏腑气血理论和扶正祛邪的治则之上的。历代中医古方书中，都有记载的粥方，如孙思邈的《千金翼方》、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 类似的药粥在《红楼梦》中还有很多。如第五十四回，上汤时，贾母说：“夜长，不觉得有些饿了。”凤姐忙回说：“有预备的鸭子肉粥。”贾母道：“我吃些清淡的罢。”凤姐儿忙道：“也有枣儿熬的粳米粥，预备太太们吃斋的。” 鸭子肉粥在唐代医生昝殷的《食医心鉴》和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书中都有记载，此粥是用鸭子肉汁和粳米煮成，具有滋阴养胃，利水消肿等功效。适用于身体羸弱、水肿及病后体质虚弱等症状。而大枣粥最早见于宋朝的《圣济总录》，具有补益脾胃、益气生津、养心安神等功效。 元宵节夜宴的这两道粥食自然是贾府的“大内总管”凤姐预备下的，不可谓不周到。而贾母舍荤粥食素粥，做到了饮食有节，自是史老太君养生有术了。 《红楼梦》中还提到了一种药粥，“燕窝粥”。第四十五回，宝钗道：“昨儿我看你那药方上，人参肉桂觉得太多了。虽说益气，也不宜太热。依我说：先以平肝养胃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铞子熬出粥来，要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黛玉病症，低热、盗汗、咳血、咳痰，燕窝粥滋阴养胃气，食疗药补集于一粥，自然是有利于黛玉病体的康复。 而第八十七回，紫鹃道：“还熬了一点江米粥。”黛玉点点头儿，又说道：“那粥得你们两个自己熬了，不用他们厨房里熬才是。”这江米是最普通的一种糯米，贾府就是再落魄也不至于让一位千金小姐吃下人吃的食物。 且江米粥在医生的眼里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食用的。《本草纲目》就记载其“糯性粘滞难化，小儿、病人、最宜忌之”。中医上说，凡湿热痰火偏盛之人忌食；发热、咳嗽痰黄、黄疸、腹胀之人忌食。由此可见黛玉是不适宜食用江米粥的。明显可以看出第八十七回应不是通晓医理的曹公手笔，续写之人不仅眼界境遇不敌曹公，且就医术一道而言，天地之别。 当然，整部《红楼梦》，就稻米而言，最值得大书特书的自然是御田胭脂米。 第七十五回，贾母因问：“拿稀饭来吃些罢。”尤氏早捧过一碗来，说是红稻米粥。贾母接来吃了半碗，便吩咐：“将这粥送给凤姐儿吃去。” 清代进士吴振棫所著的《吉养斋丛录》中记载，雍正曾将此米赐给河东总督田文镜，因其大病初愈，令其以御米煮粥扶病体增气力。可见此米的珍贵。 贾母让给凤姐吃红米粥，也是有食疗补气的用意。因为头天晚上凤姐带人检抄大观园，劳累过度，夜里淋血不止，崩漏之疾复发。食用红稻米粥，可以健脾补虚，养血生津，有益康复。 红稻米就是御田胭脂米。此米有多珍贵，从康熙的《御制文集》中就能够看得出来：“丰泽园有水田数区，布玉田谷种，负至九月始刘获登场。一日，循行阡陌，时方六月下旬，谷种方盈。忽见一棵，高出众稻之上，实已坚好，因收其种，待来年验其成熟之早否。明岁六月时，此种果先熟，从此生生不已，四十余年来，内膳所进，皆此米也。其米微长，气香而味腴，以其生自御苑，故名'御稻米’……曾颁种于江、浙督抚织造，令民间种之，闻两省皆有此米，惜未广也。朕每饭时，尝愿与天下群黎共此喜谷也。” 康熙五十四年，康熙将稻种一石赐给苏州织造李煦，命令他在苏州播种。江宁织造曹頫，从李煦手中要了一斗在南京种植。 曹頫在给康熙的中写道：“万岁恩赐稻种，奴才向母舅李煦分得稻种一斗，奴才先用种六升，种田一亩有另，于四月内插秧，七月中收割，得谷四石二斗，因恐新稻收迟，不及栽插，故留原种四升，于六月内布出秧苗，头季刈获之后，其田随即耕耨，复插次季秧禾，约十月内可以收割。江宁百姓农夫见此一年两收稻种，莫不欢欣踊跃，求种。” 所以在五十三回中，贾珍道：“这个老砍头的今儿才来。”说着，贾蓉接过禀帖和帐目……一面忙展开单子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 贾府的庄头乌进孝到宁国府进租，其中有御田胭脂米就不奇怪了，自然是曹公自小见过的。但进租折银二千五百两，只有二石的御田胭脂米，可见此米的珍贵程度。 《红楼梦》中的饮食文化丰富多彩，各种美食琳琅满目。粥，虽然口味寡淡却疗效颇佳，也是生活精致的贾府一道不可或缺的膳食。 作者：一小刀，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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