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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萨拉蒙:诗人内心跃动文明的野兽

 置身于宁静 2021-11-17
文/黄礼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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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马斯·萨拉蒙是一位带来陌生经验的诗人,是变形和混合的战略家。他的诗歌不是流连光影的旧秩序,而是思想衍生出来的新的给养。诗歌是他的本能,是他灵魂中的望远镜,是他呼吸中的色彩,是他雕刻的肖像,是他白日梦里的渴望,是他微笑中的欢喜,是他挣扎中的恐惧。
  1941年生于克罗埃西亚省萨格勒布市的萨拉蒙,在一个叫做科佩尔的小镇长大。和许多胸怀大志的诗人一样,青年时代的萨拉蒙也有过不平凡的梦想和忧伤,他渴望在这个尘世留下印记,这源于他对自由的追寻和诗歌理想的高扬。大学时代,萨拉蒙开始接触兰波、杜甫、索福克勒斯、惠特曼等人的作品,诗歌之火焰点燃他,直至他也成为火的一部分。
  诗歌哺育了萨拉蒙崭新的生命,他成为思想觉醒过来的青年人。对于极权社会,他保持着憎恶,敢于在不自由的年份发出真实的声音。1964年,因为发表了对抗生活中的荒诞的诗歌,他遭到当局的恐吓,被关押5天。抗争的行动让他一下子成为焦点,成为人们期许中的文化斗士。幸运的是,关押没有影响到第二年他在自己喜欢的艺术史上获得硕士毕业。此后,他的第一部诗集《扑克》得以出版,其荒诞、反叛、幽默、游戏、批判的姿态,开了战后斯洛文尼亚现代诗的先河。
  萨拉蒙所学的艺术史成为他的另一个利器,他由此有了广阔的美学视角和先锋的观念。他开始一边写作,一边又以艺术家的身份参加各种展览,来回穿梭于欧洲和美洲之间,各种文化的碰撞迫使他去思考,去回答人生的疑问。20世纪70年代初,他翻译英文诗歌,到乡村小学教书,甚至去当推销员,这些行为与他之前所经历的又不同,是另一种体验。1979年,他到墨西哥生活工作,尽管只有两年,却又一次让他遭遇不同的世界,他的诗歌出现新的气象。80年代后,萨拉蒙的诗歌暗中发力,诗歌逐渐被译成多种文字。到2009年的时候,他已经拥有十几部英文诗的译本,得到有效的传播,他的国际声誉也随之建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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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形式到内容,萨拉蒙的写作都有反传统的迹象,像风暴一样涤荡过业已习以为常的心灵。“我的兄弟赤身露体/美若新春,他迈步穿过大厅,用爱杀死/羔羊”,诗人兄弟的出场极具戏剧性,让人琢磨其中的场景。这首诗歌中,诗人写了几个层面的内容,而“用爱杀死羔羊”,气场强大,极其危险却又十分迷人。
  萨拉蒙是一位探究自我的诗人,他用诗歌饶有风趣地不断给自己画自画像:“托马斯·萨拉蒙是头怪兽。托马斯·萨拉蒙是个空中掠过的球体。”诗歌是摇摆着的奇思怪想,诗人看到自我的繁衍,看到生命不断更新的可能:“我是一个泥瓦匠,尘土的牧师/加固,如一头怪兽,一片面包/我是一朵睡莲,神圣的树的士兵/神圣的梦,我同天使一起呐喊。”写自我也是写所有的人,诗人此时变成一个精灵,他用似是而非的隽语对自己的世界做另一种阐述,又像丛林中的野兽在意象之林间穿越,他从来不害怕伟大的迷途。“我是兽。/我仰面躺着/火舌离开我的头领/你该问我是否是那头圣牛/我沉默如天体。”
  更多时候,超现实主义的风在他的诗歌中呼啸而过,揭开另一层界面:“我是雄鸡,有时又是雌马鹿。/我知道子弹留在了我的身体里,它们正在瓦解。我呼吸着,多么美好。/我感觉自己正被熨烫。”
  虚构的本质就是诗歌,最好的诗人也就是所有叙述对象的扮演者,萨拉蒙在诗歌中不断虚构自己,他总是如此,不断去催生读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尽管如此,萨拉蒙还是在节制中不断审视自我:“我需要无条件的爱和完全的自由。这就是我如此可怕的缘由。”上帝是绝对真理的象征,无条件的爱和完全的自由是上帝的。但在萨拉蒙看来,他的世界也需要这些,在诗人的精神王国里,一切都得到上帝的应许。正是这份应许,诗人反而有惊醒的能力。诗人在某些时候的确可怕,萨拉蒙自然也是不可驯服的,他说出:“在天使站过的地方,我看见地狱。”
  诗人的意义还在于通过文字来认清黑暗的社会真相,萨拉蒙在《青年警察》中勾画出某种警察的面目:“每个警察都戴着一顶警帽,他的头颅在警帽下私语,/梦中,一副雪橇冲下山坡。/无论他杀谁,都会给他带来活力,/无论他触摸谁,都会刻上一道伤痕。”阅读萨拉蒙的诗歌,如果从魔幻现实主义出发,也许能绕过一些障碍,更为自如地进入他的领地。我们明了,现实永远比想象精彩,留意生活的人处处可以找到诗意,不过没有人想把诗歌作为生活的复制品,但要把非诗性的事物上升到诗歌的层面,必须有高超的叙述技巧。魔幻主义是萨拉蒙的法眼,是看不见的光线,当魔幻的旋风不停地撞击梦想之门,萨拉蒙得以看到“野鹿在手掌之中,雪在闪烁”,有时他觉得自己是只母鼠,“经过长长的/坑道落在/柔软的草地上。/我用小小的牙齿/舔舐/炉子烟道。”诗人渴望自己在日常生活中遇见神秘的事物,但生命的奇迹唯有在文字里存在。萨拉蒙的怪念头让自己的穿越带来诗歌森林神秘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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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断地行走是为了回到某个地方去。每一个诗人都从自己的故乡出发,萨拉蒙通过诗歌来表达爱的意愿:在“温暖田野,抵御严寒,/祈愿斯洛文尼亚语永不消亡”。很多时候,他把诗歌写得很愉悦:“母亲在弹钢琴。我爬上父亲的肩头。我踏上白蘑菇,望着那一片片尘土,从房间的窗户触摸窗外的树枝。”诗人写出温暖和由此带来的召唤:“我看见了早晨,我多么匆忙/我看见皮肤在虔诚的尘土里/我看见快乐的尖叫,我们怎样走向南方。”
  写诗给人带来思索。萨拉蒙以诗行思考之事,在《向日葵》一诗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的姿态。诗歌在萨拉蒙那里并非生活的注释,他试图释放一种自我的力量,他在诗歌中展示了如何面对自身和世界,比如《谁是谁》:“……/你阻挡黑暗的力量/在你身边每道光亮都黯然失色/在你身边每颗太阳都看似幽黑/还有每块石头每栋房子每粒面包屑每颗尘埃。”
  萨拉蒙用诗歌为生活画像,在细腻之处是他生动的笔触,诗歌在他那里成为对现实的凝视,也是尘世之上的沉思:“望着所有那些/年轻人/堕落,因为//他们不信/灵魂的永恒,/我并不恐慌。//恐慌仅仅是/有关财产的/争吵,//中间的/空洞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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