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由“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想到的一篇

迟迟没有写这篇，看着同伴们纷纷在父亲节里交出自己的文章，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我想写么，我不想写么？我不知道，我怕我写的不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也怕我的描写不足以体现那些年的厚重和深沉。还没有打下几个字，眼里便有眼泪在转动，我竟不知它从何而来，又想表达给我什么。

01

当你回头看你那些最蠢的决定，都是你当时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是的，人们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尤其在儿子和父亲之间，仿佛天然的对立，我总想证明我的正确，四十岁的我，非常能明白，其实不管你有多不满意父母给你的所有，那都已经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这是理性的当下，然而每一次面对父亲的时候，却总是很难让自己放松，说服自己随缘。

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如同镜像，正如我愤怒时的呐喊，我对你没有要求，我不要任何你留给我的东西，我说的就不是这个事情，你就不能听我的么？这话倒过来，在父亲那里，对我同样成立，他对我也没有要求，不给我添麻烦，你就不能听我的？

随着高考的结束，只要能考上大学就成的目标就实现了，幻想着上了大学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我，已经不再愿意听任何父亲的话，自顾自的和同学们疯玩儿，在一次一群同学来家里吃完饭后，一个同学认真的和我说，你父亲真的很爱你，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刚刚工作的时候，我幻想着自己搞定一切，当父亲建议我可以向家里借钱，买下房子，省下房租的时候，我断然拒绝，甚至没有细细考虑这背后的意义。多年以后才明白这是何等聪明的操作，而我却因为惯性的力量，全然的否定。

现在想想他的很多建议都很对，也经常是村里超前的想法看法，他没能实现他的抱负，他努力过，可在只看结果的社会里，谁又能理解他的苦闷，我如今才能理解他经常说的话，我就是想要个见证。

后来的我四处流离，我想当然的说自己已经习惯了漂泊，没关系，往深处想想，可能就是我觉得我父母还在，我还有个家，不管我走到哪一步，我都有个地方可以回，有个家可以窝着看书，不问东西。

与父亲的矛盾源自于父亲对母亲的打骂，小时候的这种环境其实养成了我对别人情绪的敏感，我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让这人间不够值得。

02

在上海的日子，回家就更不多了，前几年以收入不好，机票太贵，拒绝回家，近几年又以没时间，需要去丈人家里过年为由推脱。一年见不上一两回的日子，似乎就可以远离了纷争和尬聊。

一天，一个发小给我打电话，哽咽着说，他的父亲没了，我很诧异，印象中，他的父亲是近一两年才回家的，中间和他母亲分居十多年，这十多年几乎都没有在家里，像是家里没有这个人一样，言语里我也经常听到他对父亲的不满，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这么悲伤。我并不会安慰人，只是听着他说，然而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你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你爸爸。

父亲一直不喜欢打电话，我印证过无数次，不管是有什么事，总是让母亲打，然后会在旁边说母亲说的不好什么的，再发一顿脾气。对于不喜欢电话这一点我也一样，让我拿起电话来，总是千难万难，如果能打字，发信息，我就不会选择打电话。工作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果电话机旁边有人，我就是不会跑过去把电话接起来。仿佛和电话有仇一样。

突然有一次，父亲要求我给他买个手机，我二话没说，网上买好，寄过去，同时怕父亲自己设置不明白，就让我那个发小去帮忙上门给看看。那时他们也加上了联系人，后来的一段时间，他当起了我和父亲间的调节人，经常的在我们之间传传话，让我们也算相处融洽，少了很多争吵。

恋爱的时候，我没有隐瞒父亲和母亲关系不好的情况，这导致老婆也不怎么喜欢去我家，有一次她认真的对我说，我好怕你成为你父亲的样子。我：。。。我们恋爱谈了七年，才结婚，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原因，我不敢去想这个因素。至少我做到了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可这应该只与我的人生有关系。

我这几年，突然就会觉得，自己落寞的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嚼上几粒花生米，像极了二十年前昏黄灯光里那个出去干活儿回来很晚，吃完了锅里还热着的饭菜，又咕嘟咕嘟喝光了汤，还要给自己加上一杯酒的父亲的样子。

然而这种画面基本是没有发生的，父亲不在家里喝酒的，他只在外面喝，和朋友喝，我只是觉得我们同样是喝，同样的寂寞。

疫情前期，果断的买机票回家，那时还没有大面积的爆发，懒懒的在家里，看着父亲忙碌着做菜，其实好奇怪，本应该是我做的，我也会做，可我就是很习惯的看着他为我忙碌，享受着这个时光，我做了一顿鱼的前一半儿下锅工作，就被接管了后半程 ，我边吃边说这个鱼这么做很好吃，于是连续几天都吃到了鱼。在东北其实都不太会做鱼，父亲挺喜欢吃鱼的，母亲总是做不好，而我是到了南方才发现我还是很喜欢吃鱼的，好奇怪。

看着父亲拿起我带回去的五粮液，一人倒上一杯，心里却想着，以前我如此反对父亲喝酒，如今只能说，要喝就喝点儿好酒，少喝点儿，不伤身就好。做人真的好矛盾，世界真的不只有对错。

喝了酒的父亲，人生中第一次和我说了对不起，我却忘记了因为什么，只是觉得，父亲好像真的有些老了，我高高瘦瘦的，他本来就不高，以前是壮，现在有些胖了，怎么我们就成了父子呢，一点儿也不像啊。

03

头些天父亲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就为了催我买一个什么硒铁锅，后来我就说买了买了，他马上问多钱，我说两百多吧，他说扯蛋，那得一千多，你听我的，把锅换了，别的锅不行，吃了伤身体，我一看谎言揭破，只好说，好的好的。不敢再多言语。

今天在群里，有人感慨父母关系，我回了一句，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不在，此生尽是归途。后来引发了一群人讨论，什么叫生离死别，大家一致觉得每个人的人生是自己的人生，都是渐行渐远的过程。我在群里发了一句，可能是对去处理解不够深刻，后来撤回了，人家追问我要说什么，我说没什么挺好的。

于是有了今天这篇文章，所谓去处，大概就是相互的理解和宽容吧。人还在，总是有机会表达理解的。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亲出去干活，从房子上摔了下来，当我睡醒的时候，看到身上缠着绷带的父亲，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完全不记得我是有多憎恨，不屑，和反对过那个人。

这就是我和我的父亲，走在生命的长河里，很难说谁的选择就会正确，我也可以理性，也可以拥抱自己的所有不甘和倔强。我知道，去处亦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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