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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庵梦忆》札记(21)| 朱云崃女戏

 北牖居 2021-11-22
《朱云崃女戏》前面写出了一个戏曲教学行家,他教戏曲注重打基础,注重触类旁通,功夫在曲外,“不专为戏也”,是大戏曲理论的先行者。他既是业内高手,也是深爱于此的欣赏者,注重反馈,陶醉其中。本文细致入微地描绘了朱云崃的业务能力与如醉如痴,张岱对明代文化确有存世之功。

读《朱云崃女戏》,北牖学到了明清时期豪门家庭戏班子的知识。张岱对朱云崃严加防范女演员出墙颇有微词,引出我们脑海里一个问号,当时行业内部是什么规矩?

先推理。
小说里有《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因为一个戏子的纠葛被贾政打得死去活来;传说里有唐伯虎,相中了人家的一个女优,快然得赠;唐诗里有刘禹锡司空见惯的典故;戏曲里还有昆曲到底是怎么来的猜想。这些联想指向一个猜测:家庭戏班子的女演员可能是主人的私有财产。

再查阅资料。
果不其然,这种风气古已有之。唐代白居易李绅刘禹锡都有相关诗作,皇帝常赐给官员女乐作为福利,官员家中蓄养女乐人数依据级别还有明确标准;明代最甚,女乐从官场走向了民间,生活奢侈注重享受的各路豪门,纷纷圈养女乐声伎,既造了名园,也造得名媛,还写出了名作,杜丽娘就是这么写出来的,还有各种名目的“十二钗”。

历代家乐女伎皆为私有财产,可以卖,可以赠,与奴无异,只不过是受过专业系统的艺术培训,具有较高艺术水平罢了。这些人也为一些戏曲艺术的发展作出了贡献,比如前面说到的昆曲。昆曲是戏曲里的王月生,是烽火台上的褒姒,绝对是小天地里的高雅视听享受,绝不面向最广大的人民群众。

明代家乐管理依旧贯彻私有化原则,自己购买,自己调教,自己享受。偶有用于社交应酬的都有故事被演绎出来,比如前面说到的唐伯虎垂涎讨要的传说。因为唐伯虎们遍地皆是,贾宝玉们魅力无穷,刘禹锡值得同情,所以那些朱云崃们防范有加,防火,防盗,防张岱。

张岱对于自家女优的管理貌似洒脱得很,《金山夜戏》里大闹寺庙吓得和尚们目瞪口呆的快闪演出就是证明,随我出去耍!他不怕外人看见自家的十二钗,领着她们出门四处逛四处野。他怎么能看得起朱云崃的谨慎小心呢,再加上一串酸葡萄在胃里作怪,所以他骂人了,骂朱云崃“是无知老贱自讨苦吃者也”。 

再有,明代家乐似乎出现了市场化苗头,本文写到朱云崃“视客”,又起波澜。
 
 





附张岱《朱云崃女戏》
朱云崃教女戏,非教戏也。未教戏先教琴,先教琵琶,先教提琴、弦子、萧、管,鼓吹歌舞,借戏为之,其实不专为戏也。郭汾阳、杨越公、王司徒女乐,当日未必有此。丝竹错杂,檀板清讴,入妙腠理,唱完以曲白终之,反觉多事矣。西施歌舞,对舞者五人,长袖缓带,绕身若环,曾挠摩地,扶旋猗那,弱如秋药。女官内侍,执扇葆璇盖、金莲宝炬、纨扇宫灯二十余人,光焰荧煌,锦绣纷叠,见者错愕。云老好胜,遇得意处,辄盱目视客;得一赞语,辄走戏房,与诸姬道之,佹出佹入,颇极劳顿。且闻云老多疑忌,诸姬曲房密户,重重封锁,夜犹躬自巡历,诸姬心憎之。有当御者,辄遁去,互相藏闪,只在曲房,无可觅处,必叱咤而罢。殷殷防护,日夜为劳,是无知老贱自讨苦吃者也,堪为老年好色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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