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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爸有妈才是家

 王不美 2021-11-24
     青春就是一场梦, 一觉醒来,物是人非
 

                          (江边风景)

老王是我爹,平淡无聊无趣,八年前驾鹤西去,被迫停下劳动一生的双手。

 赵太后是我娘,嫁给老王后,和所有人家一样,柴米油盐酱醋茶,一通折腾,没消停几年,便直接进入了一级战役,这二人打了半辈子架,也没打明白为啥打?,自从老王撤退到天堂,赵太后突然失去了对手,斗志昂扬半辈子的神经戛然而止,精神一路急剧萎靡,充分说明帮你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与对手的较量,才是精神高度旺盛亢奋的原因,赵太后失去了敌对的人,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这一放松不要紧,疾病趁机而入,此后大病不断小病常犯。

老王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十二团名山农场粮油加工厂建厂第一批职工元老极人物。

                   (进入萝北境内的宣传牌)

这两个人白天打仗,却一点也不耽误生孩子,六个孩子,还可以,那时候的人民饱暖和生孩子是天大的事,一口气生十多个孩子的人民家庭,真是老鼻子啦,一道高产人口的时代背景

赵太后身强体健,照顾全家生活起居,连带照顾着房后的大菜园子,还有二条狗一只猫一群鸡鸭 五头猪同时,还在大学校(文革时期起的名字:就是由职工家属组成的一个劳动机构,以参加田间生产劳动为主要活动的地方,美其名曰:大学校,那个一切无产阶级革命的年代,可能也是希望这些没啥文化的职工家属,劳动的同时,能学点知识啥的,事实上精神生活真正充实了不少,每天一大早这些大婶背着筐,扛着各种工具,三个一帮,五个一群,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或骂骂咧咧,或悠悠自在地参加各种田间劳动,不同的是职工每月到日子可领工资,而大学校的大婶大娘们,要等到年底才能算账分红。

年底的某一天,要分钱了,赵太后几乎一天没怎么回家,所有大学校的大娘们全聚集在老官家里(老官是徐大爷的老伴,老官是对她领导的称呼)一个人一个人的算工分一年出了多少工,要想算清一年的工分,也真是不容易,所以记工分的人最操心,这些大娘吱吱喳喳的,我去找赵太后回家吃饭,就听见这些祖宗们一会儿吵吵八伙儿,一会哈哈大笑,一会相互打情骂俏,老热闹了。

不光赵太后盼望年底分红,我们全家都盼望,我更是贱盼望,我可以得到赵太后手握大把的钱,一激动赏赐给我的5毛大钱,便可以冲进供销社(商店)买掂记了一年的小人书,嗅着油墨的清新,然后手指粘着口水,咧着合不上的大嘴,一页一页每一个字,每一个画面,慢慢地看,不舍得一下子翻完。

赵太后一年的分红可是不少,都是五块五块的,我瞅的特别清楚,没有钱包,没有银行,赵太后把一卷钱藏大箱子的包袱里,包袱系的紧紧的(那时候,最时尚的是家家有一对大箱子)一进门就能看见这对红的,黄的上了油漆的箱子,也不上锁,我曾经从这神奇的包袱里,悄悄拿了五元钱,(说偷不好听)一口气买了十几本小人书和一瓶桃罐头,躲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边吃边看,感觉过上了神仙的生活,特别满足幸福。

老王在大米车间是个小班长,带过几个城里的知青,回家就挺能得瑟,晚上吃饭就着二两白酒,叭叭叭穷白话没完,好奇的我第二天跑去在知青出现的地方侦察半天,虽然隔着老远,依然能瞅见知青与当地人不一样的气质,和散发着大白兔奶糖香甜的气息,看明白了,赶紧跑回家神秘唏唏的向赵太后耳语:妈呀,'这些知青真好看,个个贼拉地白呀。

老王是一个纯朴厚道的职工,却不是称职的家长,老王贼忙,很累,经常半夜时分一身机油一身面粉回到家,吃饱上炕瞬间酣声大作。老王只有这几件大事,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之外油瓶到了也不会扶一下。

名山这个秀美的边境小镇,从第一个粮油加工厂,只有孤零零面粉车间,发展成豆油车间,白酒车间,面条车间,养猪场,淀粉厂,木材厂,昔日空旷荒凉的北大荒边境小镇,年复一日地被这一代无私的垦荒者们,一寸寸改造建设成,服务满足于十二团全团职工家庭基本生活需求,每到月中,各连队的大马车,牛车排在厂大门口,搬面装油,一里多长的阵势那是真正的繁荣气派,孩子们跟在赶车的车老板后边跑,欣赏车老板跟看欣赏英雄董存瑞似的,崇拜极了,车老板也特别能趁机显摆几下,故意大鞭子一甩,叭叭叭地脆响,马嘶牛鸣,吓得孩子们捂着耳朵一溜烟地猛跑,车老板们豪迈的笑能传出几万公里。

这种热闹持续喧嚣了十多年,从农场引进东风汽车,和28后(大拖拉机名称)牛马车渐退出农场的历史舞台。

(江边)

厂里最大的官是指导员,周爱民周指导员,一个短粗胖的身材,说不说话都瞪着两只炯炯牛眼的江苏人,曾在共和国领袖王震将军部队里当过兵,参加什么战争,打过许多仗,得过数枚军功章,我和指导员家的胖丫是死党,胖丫趁她爸不在家时,偷偷打开她爸军用皮箱,翻出这些珍藏得完整的,带着残留伤痛的荣誉,对我炫耀同时,我们还快乐的共同穿了穿指导员带肩章的厚呢子军衣,小孩感受不到战争的残酷,只感觉过去的军装真带劲,心里别提多美了。

我大姐初中毕业分到军马连,(现在是十七连)无比荒凉的天空一角,仅几户人家,基本看不见人的影,偶尔能看见一条狗跑来跑去调戏大公鸡玩儿,随着各地知青的陆续到来,才算有了点生气。

(路边的小花)

军马连,顾名思义以养军马得名,几百匹部队训练过的战马在这广阔天地由专人放养,以备边境所需,我放假去看我大姐,夕阳西下时分,欣赏过这壮观的一片片飞速狂奔的云似的战马,惊天动地由远而近翻江倒海地扑面而来,脚下大地如同地震一般的巨晃,老长时间才能慢慢地寂静下来。

训马这么狂放的活,当然轮不到我身体柔弱大姐,各个农场以种地为重要产业的支柱,北大荒的黑土地那可是浩瀚一望无际,从这头根本看不到那头,一进入田地,人立刻被黑土地吞噬,瞬间变得渺小微不足道,主种小麦苞米大豆,春种秋收,春种还好,有机器播种相对轻松,夏天铲地全靠人工锄草。

(江心岛)

夏天的北大荒虽说空气凉爽,中午时分太阳强光的直晒也能掉下一层皮,本地草甸子盛产蚊子和小咬(一种专门吸血的小虫子),也难怪:在这个满是荒草甸,几乎看不见人的荒地里,蚊子小咬们也难吃上一顿美餐,纵然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依然被无孔不入的这些东西们,叮得手脚肿胀,每天一进大地这些不要命的玩意儿,携家带口,呼儿唤女,成群结队地往人身上扑,一通猛咬,于是人裸露的皮肤,马上鼓起各色不一的红红肿包,忙的乱抓一气,即使出了大地老远,饿疯了的蚊子和小咬会穷追不舍一路跟着回到宿舍,绝对不放过任何机会,想法很明显,打死也要做个饱死的蚊子和小咬。

(正在秋收大豆的收割机和人)

秋收那是最惨烈要命的艰苦过程,没有收割机,那时候叫抗麦因(从苏联进口的收割机),机器紧缺,苞米和大豆全靠人工一点点在大雪降前抢收,割大豆割苞米一人一垄,两三千米遥远距离,一天两垄一个来回,返回到地头已是全身散架直不起腰,躺在地上,望着蓝天,死的心都有(我大姐后来说)收割完扒苞米,山一样高的苞米一堆堆,一根根苞米和苞米杆子分离后,拉到场院搓粒晒干在归粮仓,伴随着丰收的喜悦和身体过度的消耗,好在进入冬季,可以好好的休闲一阵子。

北大荒只有春,夏,秋季这几个季节繁忙,冬天终于能轻松悠然好过一些。北大荒的成长与开创,是每一位农场的领导和老一辈职工们用年轻的生命和青春换来的,前人付出,后人享受同时,更应该谨记老前辈们的为农场的建设而献出的一生热血青春代价。

(黑龙江旺盛的玉米)

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想来颇为辛酸心疼我的大姐,偏远的连队,夏天我大姐回家探亲,可以选择马车,或者牛车,有到老王单位拉面拉油的车都可以搭,就算是走,空气新鲜边玩边走也还好,冬天可麻烦了,区区几十公里,因为交通极大的不方便,导致我大姐探亲一次回一趟家都特别的困难。

孩子多,平时只依靠老王有限的一点收入,日子过得紧紧吧吧的,我大姐这么早出去工作就是为了补贴家用,很多时候老王捎信给我大姐说,“你妹妹谁谁又生病了”,家里没钱了,回家送点钱来吧“,父母之命大过天,我大姐一根筋的孝顺听话,只要老王一招呼,一叫苦,多大的风雪,也要跑回来完成老王的心愿。

由岂是冰天雪地天气极恶时,北大荒呼号的大雪虽然停止,但是成堆的雪,被狂风吹的结实而光滑,仅有一趟哗哗啦啦响的老旧的客车,常因天气恶劣而停运,也不知道当时老王和赵太后是因为孩子多还是心太大,也可能算计明天架怎么打法,也没人送我大姐,也没心思顾上我大姐,一个不到18岁的女孩,在凛冽寒冬中,只露出两只被哈气沾满的双眼,孤独地等着没有希望到来的车。

很多时候等不到车来,我大姐便用双脚一步步艰难丈量几十公里的雪地回到连队,北大荒的冬天零下30多度寒冷的狂风,能把人活活冻死,我大姐穿着厚厚的棉猴,还是冻的抽搐,但她硬是顽强地走到了连队,她用她柔弱而又坚强的毅力在这艰苦的岁月坚持奋斗了八年。

打从家里有了第一辆永久牌28自行车,署假我常骑自行车飞过小沙石子公路,横穿20多公里去连队看我大姐,记得她的连队有一个哈尔滨女知青,外号叫”老怼“忘记名字了,人长的五大三粗,特别有劲,喜欢开拖拉机这样的新生事物,她也是农场第一个培养的女拖拉机手,后来还上了农场的报纸,当时也算是先进的风光人物。

我们一家在北大荒没有亲戚,每次大姐回家探亲我们弟妹都会尖叫着四处炫耀着呼喊:我大姐回来了,我大姐回来了,现在想来,我高兴的是我大姐会给我们买好吃的糖果和水果罐头,也会给我几毛钱,买我疯狂想了几个月的小人书,然后我大姐会严肃教育赵太后:一定让弟妹多看书,长大才能有出息,也不知道赵太后当时是不是上心,反正我是上心了。

我哥初中毕业分配到老一连,现在老一连只有二户人家在此包地养牛,早已和二连合并成一个连队。

                         ( 通往名山公路)

一连和我家挺近,我哥回家探亲也方便,男生总会比女生身体强壮,冬天我哥常在连队周围的大树林子里,捡很多队里伐木剩下树木和干柴,然后利用连队的马车到老王的厂里拉面时,顺便拉到家里留冬天取暖用。每到这时,我哥和三匹马,四五个哥们在赵太后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一堆人马浩浩荡荡出现在家门口时,整得赵太后措手不及,急得她一溜小跑上(该里),割肉打酒,凑够几个拿得出手的菜和一锅大炖肉才觉得对得起这一大伙人。

             (  贴玉米面大饼猪肉炖粉条)

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一年到头总有很多次,赵太后刚把简单的饭摆上了桌子,突然我哥带着人马,和一车夺目的参天树干,出现在家门口,赵太后楞了,这么大的阵势,我们一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在楞也要接待客人,于是又一通忙活。

我和二姐夏天常去我哥连队玩,主要是我哥农场,其中的地里有一块瓜地,西瓜和香瓜结的正旺,北大荒的黑土地孕育出的瓜那是贼甜,由岂是著名的香瓜,白的,绿的花的,脆甜可口两个瓜就能吃饱,怎么吃也不会伤身体,这个味至今也只能回味一下了,原来的味道和老一辈子人一样,永远的消失不见了。

                 (白皮香瓜又甜又脆又香)

但是我和二姐,对着这些旅途的瓜视而不见,却对瓜地里疯长的黑星星(北大荒土地生长的一种植物水果,如同小星星一样的果子)前后仔细摘着,吃着,可地的黑星星,不吃完绝不下战场,非得一扫而光,瓜地里生长的星星,可能是与性感妖娆的瓜三陪一起生长的原故,黑星星个大饱满极甜,熟透了的星星一碰就掉,一个钟头下来,我和二姐的手脸,牙全变成黑的,相视一笑,象电视剧里的妖怪巫婆,有点吓人。

        这就是我儿时为之迷恋过的黑星星

等到我二姐毕业分到十三连队时,这时各连队有了翻天覆地变化,机器增多,无论种收都是机器出动,只有一些机器干不了的活,才需要人工上场,所以我二姐这批年轻一代的农场子弟,虽然尝试过连队的农活,但基本上没受什么苦,一路平坦地走了过来。

(名山该里一条街)

70年代,奶糖是个稀罕物,要是能吃块奶糖跟过年似的,一块糖不舍得吃,一下下的舔,一块糖能舔一天,晚上在用糖纸包好,明天接着舔。现在我还留着小时候攒下的一张张加在书里的平整的糖纸。

清楚的记得,小学老师是上海知青,姓戴,戴老师贼漂亮,说话温柔细雨,从小我就想照着她的样子长,但事与愿违,没能如愿。有一年老师上海探亲回来时,给我家送来了一包上海著名的大白兔奶糖,简直是我儿时记忆灵魂深处无法形容的快乐,无法形容那个年代当时我和全家激动的心情。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戴老师天女下凡一样,全身散发着光芒,站在我家黑暗的走廊里,和老王说着客气话,说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看到她手里的一包糖在向我招手,老王也激动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高兴心快飞出来了,赵太后给每个孩子分了五块,舍不得吃,每天晚上,趁家人都睡着了,拿出来左摸右看稀罕不够。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盼着她回上海探亲,今天能得已记住她的姓,可能和这美味的糖有着密切关系,要是没有糖,可能也记不住她的姓名。

前些春天,我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从嗅到故乡特有的鲜美的空气中散发出的熟悉的味道时,泪水就止不住的流,少年时是如此的疯狂的想离开单调寂寞的家,北大荒空旷的世界常常让我感到孤独绝望,辞别赵太后和老王,外地求学工作数年岁月弹指间瞬间流逝,随着心的沉淀,越来越多的渴望回到故乡,扑进养育我的黑土地里吮吸它的芳香。真是只有到了一定的年纪才知道故乡是血浓于水的根源,已植入灵魂深处无法释怀。


以前的厂子随着时代变迁,已不覆存在,曾经热闹喧嚣的厂房,如今孤独地冷眼凝视着这悄声无息的变化,原住居民走了,又来一拨,又走了,几十年的变迁,小镇上60,70年代的老一辈人,如今停留在偶尔的交谈和片刻回忆中,原来的单位由农场三产办接手管理着农场职工现有的一切,如今的农场职工,多半搬到干净舒适的职工楼里入住,小区的建设在农场领导的重视下,干净别致,各连队的土地也是多由高科技的电脑跟踪自动仪器自动进行着管理,时代的发展,农场已是现代化的高科技进行中。

(黑龙江特产毛嗑(向日葵))

当然最大的变化是:过去在繁荣的厂子工作的小伙子,是不愁找对象的,各连队的姑娘们纷纷以嫁给厂子里的小伙子为荣,安家落户生子,而现在的情况是:里的姑娘们纷纷嫁到连队,各厂消失后,小伙子们也以连队承包地的农场主为工作平台,干着长工或短工,农场承包地的场主,是当地劳动力的主要生活来源。

三十年巨大变化,也是先从人的生活观和爱情观变起。

物是人非事事休,在回到故乡,外观变化是很大,但人是感情动物,追忆的永远是对故人的寻找和眷恋,家乡的山最美,故乡的水最甜,在外的游子希望故乡的亲人,乡亲,不在受苦,不在过度劳累,希望乡亲在政府的带领下,让老百姓过上更快乐,更舒心的生活。

(通往江心岛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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