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祭母
文、图：秋池
时隔四十九天后，我又一次回到娘家。
娘家，一想这个字眼，心里就如这凄风冷雨的天气，心里被一阵阵悲苦袭来。那种物是人非的痛楚和落寞将我拉得很近又扯离到很远很远，我好似一叶浮萍，在风中颠簸眩晕。
车向家的方向奔驰着，离家越近，我的心纠得越紧。恍惚中，依然看见你——我的老妈，一手拄着我给你买的那根黑色的拐杖，一手拿着到处搜寻来的木板，一步一颤着地走向你把木板砍成小截儿堆砌的地方，瘦小的身子，微驼的背部，有微风轻轻拂起你银发盈盈飘冉，蹒跚的背影孤寂而又悲苦。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世界蓦然缩小，缩小成了一方小小的白布，我八十多岁的老妈，你被这一方白布严严实实地覆盖着不再呼吸不再言语。白布太大，你太小，小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白布下掩着一个实实在在的躯体。你就这样躺在那横呈于两根长凳的木板上。如炙的秋阳下，头部被一把伞遮挡着，你一如既往地安静，恍若端阳那天，我们带你去河边看我们兄妹划皮划艇，我让你打着伞在岸边为我们观战时那样专注。此刻，这一身冰冷的衣物，还紧紧裹住瘦小的你！我柔弱如斯的娘亲，你老迈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这秋凉！
混沌的脑子里，这动与静的画面就这样在思绪的翻江倒海中交替出现着。心，痛到无法呼吸。我浑身颤抖，胃部被一股凉意紧紧摄住，收缩着，痉挛着。
堂屋里，你静静地，如熟睡一般安详，再看不出有一丝忧郁和苦痛。哥哥嫂嫂和姐姐们在给你穿寿衣时，你那么听话那么安静地把手让他们牵引着伸进衣袖，有那么一会，你已经僵硬地手臂实在难以牵引了，哥哥说：“妈，我们给你穿衣服，你身子稍微柔一点哈！”，莫非，你就真感应到了？后来竟然就真的容易多了。
到家门口了，我还是忍不住游目四顾，总以为会如先前一样，你就在这附近走走，然后一不小心回头就看见我了，就开心地眯着眼睛笑：“你这么快就到了呀！”是的，妈，我是到了！可是我却再也搜寻不到你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使劲摇摇头，使劲提醒自己：现在，以后，我都不会再见到我的娘亲了！你实实在在变成了心中一个虚幻的念想，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幅画，变成了不可触摸的记忆。
嫂嫂们弄了满满一桌饭菜，可是，呈递给你的那碗却再不见你伸手来接，只是那么寂寥地置于神龛上。燃上诺大一堆纸钱，奉上香，引了烟花爆竹，妈，你可被这喧闹引回家了？碗筷未动，食不见少，你在安静地细细享用吗？
晚风吹散了香纸的灰烬，我想要循着它们找寻你的足迹和身影。可是，你驾着风来又驾着风走，不留下半点痕迹。
我终究是没看见你，没感受到你。
风若有意，可愿捎给你我的牵挂？你若有灵，可否愿来我的梦里，再叫我一声幺幺，让我膝前言欢？天若有怜，又为何对我的祈祷我的苦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