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诗经·召南·草虫》 「草虫」一词最早出自《诗经·国风·召南》篇,诗歌以一咏三叹的草虫声传递了妻子对丈夫无尽的思念。召南,即西周召公姬奭统治的南方区域,后世又依照比兴手法将诗歌的含义解读为「大夫归心召公」、「托男女情以写君臣念」等,赋予了「草虫」特殊的人文意象。 文人意趣 到了宋代,「草虫」成为常见的绘画题材,它们在画中虽然不动声色,却被文人题得八面玲珑。僧人居宁是当时画草虫的名家,时人每得其所画草虫图,即珍赏不已。与欧阳修并称「欧梅」的梅尧臣曾见过居宁画的草虫,题诗云「行者势若去,飞者翻若逐。拒者如举臂,鸣者如动腹」。 宋·李迪《秋卉草虫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宋人为何喜爱「草虫」,从苏轼的文字里或许能知晓一二。东坡题「促织」——夜长不自暖,那忧公子寒;写「蝉」——秋来闲何阔,已抱寒茎......这些题诗看似写虫,实则喻人。东坡多年遭外放,空有才华而不得用,故而发出被「闲置」的感慨。宋代诗画以田野阡陌中的微小鸣虫,或寄情,或言志,进一步延伸了「草虫」的人文意象。 也是在那个风雅十足却又动荡不堪的朝代,宋人楼璹创作出了传世名作——《耕织图》,得到了历代帝王的嘉许,明《永乐大典》曾收录《耕织图》,清康熙帝曾要求宫廷画师照样临摹并亲自题诗......天子三推,皇后亲蚕,男耕女织,这是古代中国最美好的小农经济图景。可为何这只绘草虫的杯子也题款为《耕织图》呢? 匠作巧思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位对《耕织图》情有独钟的帝王——雍正。雍正帝对《耕织图》的推崇和喜爱由来已久,早在其作皇子时就请宫廷画师绘制过《胤禛耕织图册》(共46幅),其中多幅图上都出现了农夫模样的胤禛本人。相传是在九子夺嫡、险象环生的年代,皇四子胤禛为遮掩锋芒,有意以此展现自己向往田园、与世无争的一面。 清·胤禛耕织图册(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雍正四年,年希尧兼管景德镇御窑厂甸,世称年窑。雍正六年后,由唐英任驻厂协理官。据《景德镇陶录》载:年窑选料奉造,极其精雅,仿古创新,实其于此。御窑熟知雍正帝崇古尚雅之品位,遂以宋画为基础,巧妙的将传统草虫图赋予「耕织」的特殊含义,别出心裁的制作了一款「草虫」版耕织图盘。 清雍正五彩耕织图盘©上海博物馆藏品 清雍正五彩耕织图盘绘螳螂、蟋蟀、络纬、蝈蝈、蝽象等昆虫,辅以山石、蕨草等,细腻淡雅,生机盎然。螳螂「翼下红翅如裙裳」,俗呼织绢娘;蟋蟀「谓其声如急织也」,别称促织;络纬「夏秋夜间振羽作声如纺线」,又称纺织娘。此画面也由此得名「耕织图」。 自牧堂古彩耕织图卧足杯画片正是来源于这一款别具一格的雍正御窑雅器。构图上,自牧堂尽量保持原器的布局逻辑,阔笔大写的山石蕨草与工细草虫合为一图,两只相对的鸣虫在环形的杯壁上产生了有趣的互动,适宜的留白使画面显得更加协调疏朗。 清雍正vs.自牧堂细节 绘画细节上,自牧堂用墨滋润淋漓,用色浓艳泼辣,呈色明净晶莹。工笔鸣虫形态生动,纤毫毕现,头上的触须,腹部的花纹,足部的毛刺都清晰可辨。尤其是半透明的翅羽,渐变色过渡自然,轻盈灵动,颇有宋人草虫图之妙趣,正所谓「跃者趯其股,顾者注其目,乃知造物灵,未抵毫端速」。 看到这只精巧小物,或许你会想起童年夏天的清晨,天边的太阳还罩着迷离的红晕,田野上的青草挂着晶莹的露珠,翠绿色的纺织娘在柔软修长的草叶上驻足,时而又轻盈的飞起,透明的翅羽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蛙声虫鸣不绝于耳,阡陌间甜蜜的稻香终究令人回味不已。彼时,「草虫」是诗经中的长久思念,是宋画里的逸士风雅,是御瓷上的人间烟火......而今,「草虫」是我们记忆中的山水田园,是远离都市喧嚣的心灵慰藉,是淡然和向往,是自适和自由...... | 欣赏 | 自牧堂 | 古彩耕织图卧足杯 - The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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