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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赵一刀 2021-11-26

过年的故事

腊月里的天气应该是越来越冷的,可在我的记忆里,冬日的阳光那么温暖,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腊月二十三祭灶,灶神像已经早早贴在灶屋的墙上,这像有时候是妈妈赶集买的,有时候是爸爸带回来的。

那像应是传统的木版印刷的吧。每一年,灶王爷及灶王奶奶都是那胖乎乎的笑模样儿,不同的只是每年的二十四节气日期。那时候我是不懂这些节气的,好像也没问过。

 灶神像两边的对联往往是我爸来写,不错的小楷,左边是“上天言好事”,走边是“下凡保平安”,横批“一家之主”。

这一家之主我看是个名誉职位。

有年家里没买到灶神像,我感到遗憾,觉得这个年有不完美之处。

在那几天,会有打着拨浪鼓卖祭灶糖的人来到村里,家里每年都要买一大块。

祭灶那天的晚上,妈妈要在灶王像前说几句祈福的话,提醒灶王爷“好话多说坏话莫提”,但我多多少少觉得有戏谑的成分,因为她在灶头上抹祭灶糖的时候,还悄悄对我们笑说:“用祭灶糖把灶王爷的嘴黏上”。

我们沾灶王爷的光,也高高兴兴地吃祭灶糖,又硬又甜。

剩下的祭灶糖扔在面缸里,这样就不会受潮。有时候之后就忘了,记得某年过了几个月才从面缸里翻出来,那是意外的惊喜。

然后家里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办年货了。

先是割肉,不是炒股票的割肉哦!我小时候,农村刚刚告别物质短缺的岁月,每年割肉多少是乡邻年前见面打招呼寒暄的重要话题。

之后是炸馓子、炸丸子、炸麻叶子。炸这个字发平声,不发去声。

炸馓子那天,舅舅往往早上就来到了我家,他用一个很大的陶盆和面,之后搓成不间断的细长条状,一圈一圈地盘在大盆里,边盘边倒上麻油。

炸绿豆丸子要磨绿豆。皖北方言,绿豆的绿不发去声,发平声,也很有趣。

邻居家里几乎闲置了一年的小石磨分外抢手,需要轮着用,妈妈指派我去看上家是否用好了,到时候要及时拿回来。

如果沟里已经逮了鱼,那天还要炸鱼。

香味从厨房四溢出来,大人忙得热火朝天,我们小孩子们自然也是欢天喜地。

真想看到那时候的自己,和他聊聊。

在腊月二十八前后,我家要蒸馍。

蒸什么馍?蒸“蒸馍”。所谓“蒸馍”,是一般只在春节才蒸的圆形的馒头,用大枣或一小块甜红薯做馅。我家一般是放大枣,那是爸爸买回来的。

蒸馍一般要借别人家的笼屉,一次蒸几层笼屉,灶里烧着劈柴,火光映的人脸都红扑扑的。烟囱飘出带着面香的青烟,蒸汽在厨房盘旋,院子里弥漫着甜丝丝的馍味。

蒸出来的馍够吃半个月。只是有一点不好,哥哥会把馒头掰开吃枣子,剩下一半一半不带枣子的馍,让妈妈很生气。

我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跑来跑去帮倒忙。

时候腊月二十九,是这一年段寨最后一次逢集,叫“呼隆集”,热闹非凡,我自然是要跟随乡邻去玩玩的,爸妈会给两毛钱,可以买个小玩意儿。

年三十那天早上,贴门对子。

爸爸的小楷可以,大字则比较一般,后来他就买春联来贴。 爸爸会找个大勺子,用面粉来熬“浆子”。

有一年,爷爷龙心大悦,回我家过年。他悬腕挥毫,亲自写了一幅门对子:“江山添秀色  大地发春华 ”,笔力遒劲,果然不凡。这春联,妈妈曾经让我们找薄纸描了下来,现在不知道在何处。

贴好门对子,去上坟烧纸,意思是请祖先回家过年。

家里点上香,妈妈已经在神像前摆上贡品,一般是两个蒸馍加上四盘菜:一条炸鱼、一盘炸丸子、一盘果子、一盘菠菜,自然还要摆上两双筷子。

除夕下午包饺子,妈妈嘭嘭嘭地剁馅子。除了肉饺子,还要包素饺子,爸爸、我、妹妹一起参与。多次听见妈妈说:“明年年三十,咱提前把事情忙完,咱们来扑克”,带着憧憬的神气。

晚上一家人就高高兴兴地吃饺子,相比之下,我似乎更喜欢吃素饺子。

那晚,堂屋门前放一根拦门棍,是驱邪拦财的意思。

除夕的晚上干啥呢?那时候我家没有电视,记得我是听收音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春节节目。

临睡之前,我们兄妹会收到压岁钱,小时候一般是一元,后来是两元、五元、十元,为什么压岁钱少的时候,高兴劲儿还大些呢?

有两年,爸爸把电唱机带回来了,春节早上会放些欢快的民乐唱片,比如《百鸟朝凤》之类。

话说这《百鸟朝凤》,他买了两张,其中一张作备份,似乎是打算哥哥结婚时用~~~

初一早上,我和哥哥起得最早,跑出去“拾炮”。就是到人家家里,等人家放炮,之后在硝烟之中去捡到那些没炸的鞭炮。

村子里有家姓刘的,家里穷,买的炮也劣,那年他家的一挂鞭炮响几下就断,连点好几次,才勉勉强强放完,哑炮在地上落了一层,把大家笑坏了。

捡回的鞭炮,有炮焾子的可以单放,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掐着上边儿,左手拿香火,点着焾子后,在呲呲声中及时把它甩到空中,等待那一声脆响。对小孩子来说,这是有点刺激的玩法,我居然也会。

没焾子的可以玩“老头打老婆”,把鞭炮折成两半,面对面放到地上,点着一边的火药,火喷过去,另一边的火药呲地一声也着起来。

回家来吃早饭,饺子和蒸馍蘸蒜汁,蒜汁一定要吃一些,说是这样一年就不会生病啦!

初一的上午,村子的人来回串门拜年,问“过年起得早不早”是一句反复听到的话,我不明白这无趣的话翻来覆去说有啥意思。

爷爷在家那年,那真是盛况空前,整个村子的人家几乎都先后来给他拜年,“三爷、三爷”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种纯礼节性的拜年我是不喜欢参加的,但有时候没办法,也只能跟着爸爸走几家,做一会乖儿子,吃几口点心。

年初二开始要走亲戚了,主要是去舅舅和姨妈家,那时候大姑妈在外地,小姑家走路去的话也挺远。

写到这里,那些亲人长辈的样子一个个浮上心头,他们有的已经远去,有的已经满头白发,想想那些岁月,更让我明白,这世间,亲情最真,真情最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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