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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刀乱读《西厢记》

 赵一刀 2021-11-26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中学的时候看到这句子,就很喜欢,抄在语文书的后面,班里女同学看到了,笑。

但我读书实在太少,直到前几天才算把《西厢记》读完。

既然读完了,少不了乱扯一番。

西厢的故事最早见于唐朝元稹的《莺莺传》,文中张生用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的说辞,作为对莺莺始乱终弃的借口,据说这个“张生”就是现实中的元稹,如若真是如此,元稹够渣男、够流氓。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诗写得好又如何?我呸,这个臭不要脸的! 

说说崔莺莺。

我国古典爱情作品中,女主多是美佳人,无论是崔莺莺、霍小玉还是杜丽娘,皆是如此,如果女主长相如徐晃一般,可能这作品就无从谈起了。莺莺美之若何?王实甫几句唱词就有了:

“恰便似檀口点樱桃,粉鼻儿倚琼瑶,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妖娆,满面儿扑堆着俏;苗条,一团儿衠是娇。”

《西厢记》里的莺莺不但是白富美,还琴棋书画女红都拿手,隔墙能对诗,月下善弹琴,几乎没有缺点。聪明,给在京赶考的张君瑞带的几样东西,件件都有深意。关键还闷骚,在红娘面前假正经,动不动就说“羞人答答的”,其实早已有了主意,只需红娘轻轻一推而已。这就要再加上一个优点:勇敢。怪不得千百年来,《西厢记》长盛不衰,莺莺成为穷酸宅男的梦中情人呢。不过生活中绝色女子又能有多少?男男女女,还是长相普通的占大多数,以我的人生经验,长相与爱情、与生活幸福关系并不大。

关于描述女子之美,说句题外话。朱庆馀有诗《近试呈张水部》云:“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洪迈评曰:“此诗不言美丽,而味其词意,非绝色女子无以当之。”洪老头此言越想越有道理。

再说张君瑞。

“才子佳人”、“才子佳人”,才子当然首先要有才,不隔墙对诗,崔小姐岂能大动芳心?不有才,怎么能在科举中拔得头筹?不过,我对戏曲中的“进京赶考中状元”这些套路,是感到恶俗的。

另外一个优点是他有“行动力”,看见了美女,立即就搬到寺里来寻找机会。他颇知道红娘的重要性,因此对红娘态度把控的很好,甚至还想到了将来“怎舍得她叠被铺床”。

当然,张生还挺会交际。想来,他与朋友相交还是义气的,不是有杜确这个有实力的好朋友及时出手,焉能解普救寺之围?

总之,张君瑞这孙子人不错,运气也够好。

主要说说红娘。

《西厢记》中最出彩的角色我看就是红娘,她有担当、重情义,关键时刻出手,促成了姻缘。她插科打诨,妙语连珠,活泼有趣,我喜欢这个角色。

她与莺莺,结成了同盟,相互分担、彼此保护,在对方身上实现自己无法实现的浪漫。 她与莺莺,一雅一俗,一庄一谐,同是风流人物。那在禅房外望风的红娘,其实又未尝不在屋内呢!

张君瑞初见红娘,便自报家门套近乎:“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并不曾娶妻......”红娘马上答:“谁问你来?”

张生靠朋友领兵搞定孙飞虎,相国夫人著红娘请他赴宴,张生打扮一番,“客中无镜”,请红娘看看拾掇得咋样,红娘诙谐地唱:“来回顾影,文魔秀士,风欠酸叮。下工夫将额颅十分挣,迟和疾擦倒苍蝇,光油油耀花人眼睛,酸溜溜螫得人牙疼。”

红娘第二次帮莺莺传书约张生花园见面,张生表示了疑惑:“小生曾到那花园里,已经两遭,不见那好处;这遭知他又怎么?”红娘对他进行鼓励,并打趣二人对诗的穷酸情调都是胡侃:

“你虽是去了两遭,我敢道不如这番。你那隔墙酬和都胡侃,证果的是今番这一简。”并贴心地提醒张生“她是个女孩家,你索将性儿温存,话儿摩弄,意儿谦洽,休猜做败柳残花”。

莺莺终于决心要去与张生私会,但还不好意思,扭捏做态“羞人答答的,怎生去”时,红娘直截了当地说:“有甚的羞?在那里则和著眼者!”——羞啥?到那里也是合着眼睛睡嘛,哈。

到了张生那里,红娘敲门,张生问“是谁?”,红娘答:“是你前世的娘。”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话说莺莺与张生携云握雨数夕,莺莺形容自与往日不同,就如红娘所唱:“老夫人猜那穷酸做了新婿,小姐做了娇妻,这小贱人做了牵头。俺小姐这些时春山低翠,秋水凝眸。别样的都休,试把你裙带儿拴,纽门儿扣,比着你旧时肥瘦,出落得精神,别样的风流。” 老夫人心生疑惑,让红娘去答话,所谓“拷红”是也。莺莺与红娘商量应对之策,红娘对莺莺表功说:

“姐姐,你受责理应当,我图什么来?你绣帏里效绸缪,倒凤颠鸾百事有。我在窗外几曾轻咳嗽,立苍苔将绣鞋冰透。今日个嫩皮肤到将粗棍抽,姐姐呵,俺这通殷勤的着甚来由?”

老夫人在红娘于情于理都颇有说服力的劝说之下,答应了二人的婚事,莺莺心中暗喜,口中却仍然说:“羞人答答的,怎么见夫人?”红娘马上取笑她说:“当日个月明才上柳梢头,却早人约黄昏后。羞得我脑背后将牙儿衬着衫儿袖。猛凝眸,则见鞋底尖儿瘦。一个恣情的不休,一个哑声儿厮耨。呸!那其间可怎生不害半星儿羞?”

西厢的情色文字,如“春至人间花弄色,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等,是其在封建王朝时期被视为“淫书”的原因,其实,西厢记的有关描写,并无亵秽之处,而且颇有文学之美。金圣叹说,“《西厢记》合在花前读”,看来曹雪芹很赞同——《红楼梦》中宝黛共读《西厢记》就是在桃花前读的。

又要扯远了。突然想起我小时候玩儿过的游戏——“张生找红娘”——那时节,我还不晓得什么《西厢记》呢。

游戏是怎么玩的呢?撕四个小纸条儿,分别写上张生、红娘、县官、打手的字样,团成小纸团,四个人抓阄。抓到“张生”者必须马上表明身份,其他三人则不需要。此时,“张生”心里一般暗暗叫苦,因为要根据其他三人神色态度,指认一人为“红娘”。

指认之后,如果被找的人就是“红娘”, “张生”心中石头落地,少不了哈哈一乐,“县官”、“打手”也欣欣然亮明身份, “红娘”只能自叹倒霉,伸出一只手交给“打手”。如果指认的并不是“红娘”,“红娘”则欢喜异常,庆幸逃过一劫,“张生”垂头丧气,只能乖乖地把手交给“打手”。

“打手”问“县官”:“打几下、轻打重打?”那“县官”大权在握,得意洋洋,先看与被打者的交情,再想想下一局自己会不会成为被打者,如此权衡一番,进行“判决”。

有时候打手“公报私仇”,打得用力,被打者少不了记在心中,自己当了打手时报复,哈哈。打过之后,此局结束,重新抓阄来过。

在阴天下雨不方便在外疯玩的时候,我们常在屋子里玩这个游戏。不知在偏僻的乡村,这个游戏是如何流传下来的。真看了《西厢记》,觉得红娘何辜,这游戏中的张生,还要举报她,真是标准窝囊废渣男啊。

郭德纲的相声里多次说过下面这条对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其实这是西湖月老祠的对联,出自于《西厢记》中“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句。这“有情人”三字,是《西厢记》的最重要的三个字,体现了婚姻不自由的时代,人们朴素的理想,至今仍然在我们的生活中闪烁着永远的光辉。

       想起了另外一个有关的对子,忘了在哪看到的了,因为觉得有趣,所以一直记得,那便是:

愿普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让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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