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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的雪

 zqbxi 2021-12-01

西伯利亚的风雪

电台正在报道一则大风降温消息: “目前,一股西伯利亚大寒流正在形成,中心风力八到九级,并以每小时约一百公里的速度向我国偏东南方向移动。受其影响,预计未来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国东北、华北和华中部分地区将普降大雪,风力七到八级,华南部分地区,有小到中雪,风力五到七级,全国各地气温将普遍下降八到十摄氏度。大风过后,一些地区将出现低温霜冻。希望各地有关部门,认真做好……”此时,我正置身于俄罗斯的西伯利亚!

这则广播,叫我又喜又怕。我是南方人,我的家乡平均十年都难得见到一场大雪。就是下雪,那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雪。那雪,像一颗米粒那么大小,很硬,稀稀拉拉地落在瓦瓴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像乐器在演奏一支乐曲。个把小时后那雪也就销声匿迹了,我们叫它做“霰”。即使有些年那雪下得稍微大一点,也只像小手指那么大的棉花,有的还未落到地面就融化了,一两个小时后就停。然后就是晴天,阳光普照,不几天,大地回温,又和春天一样了。下雪后虽然冷了那么一阵,可温度最低时也只是摄氏度下到二到三度。所以,我很喜欢我家乡的冬天。我没有见过天寒地冻的冬天,当然也没有见过雪国的暴风雪。现在,我正身处于一股大寒流起源之地的西伯利亚,我将要领略这雪国暴风雪的风味,对于一个生长在冬季如春、夏季酷热的南方的我,能说不是一件高兴事?但是,我既是南方人,从一个温暖如春的南方,突然来到这零下二十五度的雪国,我能经受得了这股酷寒吗?我有点怕。南方人怕冷,北方人怕热,这本是正常的事。然而我却有一种好奇心,喜欢尝试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生活滋味,所以我在等待,等待观赏和领受这股汹涌的西伯利亚大寒流。

我们来到这座西伯利亚的大城市伊尔库茨克已经五天了。时令既是冬天,自从进入俄罗斯,就已看见冰天雪地,冰雪和严寒已经领略过了。然而在这西伯利亚,冰雪和严寒是家常便饭,普通极了。据俄罗斯人说,他们这里一年实际只有三四个月的解冻期,一年中七八月份的气温最高,也只有三十来度,相当我家乡春天末期的温度,其余时间,几乎都为封冻期,冰雪覆盖。

我们自从进入俄罗斯,就已观赏过两三场大雪了。然而俄罗斯人说,那些都是普通的大雪。但是对于我就已感到十分的稀奇。比如前两日的雪,就下得很大很厚,飞飞扬扬,飘飘洒洒。在路上行走,你就像钻进一床柔软的雪被之中。我们从安加拉大饭店出来,才走得一百多米,肩上背上已是一寸厚的积雪,要用力去抖,用手去拍打,才能把雪去掉。我读过鲁迅一篇文章,他把北京的雪描绘成“如粉”、“如沙”。然而这西伯利亚在北京以北一千多公里的寒温带,这里的雪绝不象鲁迅所说的“如粉”、“如沙”,而是大朵大朵的一瓣,大的比棉花还大,一朵排着一朵,铺天盖地。有时落在眉毛上,把眼睛封住,叫你一时睁不开眼。抬头望望天,这里的天很低很低,迷迷茫茫,灰灰濛濛,好像已不是天,而是离你头顶只有十来米高的大圆盖,压抑得似乎叫你喘不过气来。中国有两句古诗,说“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意思是说在广阔的旷野,天比树还低。这西伯利亚的天,的确比树还低。

这场雪,下的很安静,也很温柔。

天亮时,放晴了。天空晴朗,太阳的辉光十分柔和,静静地直照在茫茫的雪地上和一层层的雪岭上,反射出一道道橙红色的光。站在雪地里欣赏这一番迷人的景色,让你心旷心怡,十分陶醉。我不由得默诵起伟大诗人毛泽东在《沁园春·雪》一词中那几句描写中国北方雪景的诗句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好一个“红妆素裹”!到此时,你不得不佩服诗人的高度概括能力。

再看那太阳。这里的太阳几乎没有热度,只有温柔。它和我家乡的太阳似乎也不尽相同 。我家乡的太阳在人们的头顶上行走,很高很高,热辣辣的,很刺眼,谁都很难在太阳底下长久地呆着。而这里的太阳却挂在天空的南面,在一条很短的、离地平线很低很低的航线上行走。很矮、很大,也很温柔,似乎伸手可掬,似乎可以和它拥抱。我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太阳,也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雪景。这地上的是五、六寸厚的雪,踩下去,脚底发出瑟瑟的声音。每株树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像俄罗斯人身上臃肿的棉袍,又像一匹匹高大的北极熊,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是昨天的景色了。

今天,这老天爷突然变了脸,西伯利亚大寒流飞腾而来了。

我们几位南方来的同伴有意登上伊尔库茨克市东面一个小土坡上,想品尝品尝这西伯利亚大寒流的风味,并互相打赌,看谁在这暴风雪中呆得最久。

我们把棉大衣扣紧,戴上绒帽,把耳朵保护好。总之全身装束得像南方五月端五时捆紥的粽子。

时近黄昏,一股股激越涌动的、逼人的寒流滚过天空,滚过大地,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那雪花已不是前两天飞飞扬扬轻柔飘洒的花朵,而是被这风雪搅拌成大小不一的雪粒,跟随着一股股猛烈呼啸的旋风在空中飞速奔涌。抬头望天,天空有如万马奔腾,九龙翻滚。这寒气,彻骨透筋。远山看不见了,近山已很模糊。只有那些附近的松树、白桦树,在风中颤抖身摇。原先树上那些臃肿的积雪此时已被这风暴卷挂得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身子在暴风中狂舞怒号。由于风力过猛,我们都不能说话。即使说话,那话音还未出口,就被狂风吹回肚里。在这酷寒的暴风雪里,我们谁也不敢再呆下去,如果我们再延迟半个小时,一个个都准得冻成一根根雪棒棒。

我们只得往回走。

我们顶着狂暴的逆风,手拉着手,生怕有谁被这暴风雪卷走。我们踟蹰而行,步履艰难,三四百米的距离,就像要跋涉几公里的路程。我们的身边汹涌着一条条白色的长龙,那是狂风夹着雪粒,直朝我们的脸面猛击而来。脸、手、脚等处都冻得生疼。那雪粒似乎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从地面上腾跃而起的。像弹丸,像珠玑,直射到脸上和身上来,让你感到几分的疼痛。某些雪粒,还像南方的飞蝗,扑愣愣地直钻进你大衣的领子里,钻进你的帽子和皮鞋里;另一些雪粒则像草堆里的跳蚤,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你的袖管里,钻到你的脊梁上,和你的皮肤一接触,得到热气,立即融化。那寒冷刺了你一下,就像真的被跳蚤咬了一口。

啊,这凶猛而又可怕的西伯利亚大风雪!

这时,我又想到了我的家乡。在我们那儿,要是没有这股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即使在冬季,也会温暖如春的。当冬日高照时,年轻小伙只需穿一套厚实的运动装就行,有的人还可以下河游泳。时髦的姑娘,为了展示女性的健美,还穿着裙子呢!可是,这西伯利亚寒流一来,就风雪突变,寒气逼人,气温下降,也变得冷嗖嗖的了。老年人赶紧穿上过冬的大棉衣,姑娘小伙,也被迫身着冬装了。有时,这股寒流持续的时间很长,那将是老年人最难受的冬季。有的人还犯起温热病、风湿病。因此我们那里的一些人很讨厌这股西伯利亚寒流。

如今,我正处身这股滚滚的寒流之中。这风力,这风速,恐怕很快就刮到我的家乡了吧?!然而,我的亲人们、朋友们和同志们,你们对这股大寒流是否作了充分准备了呢?

我在这西伯利亚的酷寒中遥念他们!


二、11月30号,天阴阴的、地白白的。中午时分,又开始下雪了。


当下雪成为常态,每日如果不下便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其实自十月中旬以来,这里几乎每天都在下雪。由于温度比较低,到不了11月便终日积雪不化,一层压一层,两侧的雪高出中间道路一尺来厚,到处一片白茫茫。

西伯利亚的雪和西伯利亚的雨一样,来的比较任性、比较随心,忽然一阵风吹来,便是纷纷扬扬的一阵。譬如今天,上午只是阴天,现在却忽然斜风细雪,时而卷起一团雪雾,让人感觉西伯利亚实在是一个冷的无情的地方,但是,可能过两个小时便会悄然停止。

与家乡挥之不去的雾霾相比,我更喜欢这片白雪。每日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总是一个白色世界,干净、温馨、浪漫,虽然有时也会感觉苍白。让人想起纳尼亚传奇中几个小朋友回身一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梦幻世界,也让人想起林海雪原中勇于前行的阵阵豪气。看看街里奔跑的汽车,冰雪上开的飞快,着实令人担心。但是冰雪中人自有冰雪中人的办法。俄罗斯的车都有两种轮胎,一到十月份,他们便换上冬季抗冰雪轮胎,据说轮胎里面嵌有金属丝以加大摩擦力,所以街里尽管偶尔能看到惊人的冰雪漂移,但是幸好并不多。很奇怪,这里下雪的时候,温度并不是太低,至少到目前还没有感到出奇的寒冷,也或许是每次出门都手套围巾棉衣装备齐全的原因。实际上,这里的温度大概比同一时间的北京低十多度,出门不戴装备的话,用不了五分钟便马上可以感受到西伯利亚寒气袭人的热情。不仅手脸冰冷,头很快会被吹疼,那种感觉,不试也罢。

幸运的是,这里十月中下的温度已经明显迅速降低,下雪终日不化,所以地上只是有很多积雪,而很少有冰。到初入深秋和早春四五月的时候,地上便有一段难过的时候。融化的积雪开始结成冰,进而化成泥水,稀里哗啦一塌糊涂。街里时常看到摔跤的人,鞋子整天踩泥过水,坏的速度飞快。一个冬季的雪中行走,和春夏时不时来到的雨水,鞋子坏的速度是国内两到三倍,真是个考验鞋子的地方。

十一月还好,冰不多,不算太滑,走路咯吱咯吱的,没有人走过的地方,一步一个半尺深的大脚印,只要没有浑身瑟缩,就会体会到另一番乐趣。户外天然的溜冰场和滑雪场总有很多人,他们灵活的从陡峭的山坡滑下,在林中穿行,这技术,真是源自这样天造地设的好条件。

十一月,在西伯利亚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不知道十二月和一月的雪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有时想想,一个地方,不是自己的家乡,能够感受到一年四季一个轮回,便是不小的缘分。想想西伯利亚的一年,三四月份仍积雪遍地,五月八九号下了最后一场雪,五月底六月初嫩芽初上枝头,六月中下刚有漫山遍野的各色小花和满山的翠绿,让人想时不时做几个深呼吸,去记住这份清新。九月中下,也是一个最美的时候,河边、山上,一片一片的黄叶,和之后的红叶,那片灿烂与辉煌让人感受生之热烈,真真为之动容。可惜好景难长,刚刚感受到八九月夏日的温暖,十月便有了浓浓的冬的气息。逝者如斯夫,往日不可追啊。

虽然室外冷,俄罗斯的室内却是当之无愧的温暖。每进一家公共场所,总在门口有存放外罩地方,甚至一件夏日T恤都可以在室内轻松度过。外面终日白雪茫茫,让人禁不住时常思念绿色,于是我在屋内水盆中种了大大小小的胡萝卜根、土豆根、甜菜根、洋葱头大蒜头等,希望带来一些生机与变化。想想室外冰天雪地,室内热气暖暖,冲杯咖啡、喝杯茶、听听音乐、翻本书、看部喜欢的电影,做点开心的事情,岁月静好,难得从容。哪怕只是平淡的喝杯白开水,自己一个人冥想,都是种快意人生。

忽然想起昨日一位朋友问我的话,说孤独吗?如果心中凄苦无可排遣,即便身处闹市又岂能不孤独。孤独与否源自自我调节和心态。人人难得事事如意,是海阔天空还是忧心伤悲,经常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有好的风景存在,为什么要执着于不开心。

如同西伯利亚,没来之时,听大家各种说法。真正体会了,也有其中的好,也是一段难忘之旅。好也好,不够好也罢,无论什么样的风景,都是有缘出现在生命中的一部分,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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