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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景
岩鹰
无风景
不过是喷涌不过是喷涌的喷涌后的寂寞
不过是泉水
是泉水不舍昼夜一个空虚的反对者暗中空虚加深
不过是泉水汇流的河
是河水的薄冰仅仅由于天气寒冷
不过是冬天季节的
不过是河上的桥无人需要从此经过
……
无风景
空虚即寒冷
2004/2/15
怀疑论者岩鹰
邵风华
岩鹰是我最敬重的诗人之一。这敬重首先来自他对诗歌的尊重，而不仅因为他是一位可信赖的朋友与兄长。不能不承认，尊重诗歌的诗人越来越少了，以至于岩鹰这类诗人已经成了稀有物种。在这里我们要澄清的是，尊重不仅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十数年如一日的辛勤劳作。它要求我们必须做到以下几点：1.不轻率动笔。除非诗神驾着灵感的马车降临，或者诗人因为长期的思考与观察，对我们生活其中的世界有了新的感悟、心得或为之立言的冲动与要求；2.不为名利所趋。君不见当下“诗坛”充斥着太多各种各样的小丑，或上蹿下跳、吸引眼球，或拉大旗扯虎皮、以各种不知所云不明所以的主义、流派自命，或为在某一代际群体中分得一杯羹而自喜，或以在某个圈子里得到哥们的推举和吹捧而自居……这些人，永远与真正的诗歌无缘；3.必须能够沉下心来阅读、思考并在寂寞中打磨自己的耐心，以真正得悟诗歌的真谛；4.必须能够在大自然中确立诗性的存在，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找到自己精神的故乡。而岩鹰对诗艺的不懈追求，对写作这一孤独事业的坚守，都使我们看到了真正的诗歌之光。可以说，在当下的诗人群体中，岩鹰是一位稀见的态度严肃的写作者。他对诗歌语言的思考之深，对自己每一首诗歌语言上的锤炼，他的惜字如金，都让人深为敬服。从他身上，我总是能照见自己的不足：浮躁、懒惰、不专和对美好时光的挥霍。
《即景》在表面上看来是一首写景的诗，冬天的泉水、河流、薄冰、桥，诗人貌似在这景色之中，其实是在景色之外：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个看到了泉水的空虚的人。它的喷涌是因为空虚，而越是喷涌它就是越空虚。但是诗人又质疑，这空虚难道是真的吗？其实，它只不过是一注泉水，河上结了薄冰也不过只是由于寒冷：诗人感受到的空虚，对泉水来说，只是季节的更替带来的气温变化，如此而已。而空虚啊，寂寞啊，风景啊，只不过人的情绪在大自然的投射。这样，从空虚开始，一层一层地剥下这些人类情绪的外衣，将风景还原为“无风景”。因此，这是一首质疑之诗，也是一首揭露之诗。不管人类的感觉如何，大自然中的事物只是客观的存在。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岩鹰诗歌的一个重要特点：怀疑。正是因为有了怀疑，我们才能真正接近事物的真相与本原。因此，说岩鹰是一个怀疑论者毫不为过。比如在他的另一首诗《大街上的鲸鱼》中，他写道：
大街上鲸鱼
不速之客，陌生的闯入者
出现在大街上
为了引起一阵喋喋不休的议论？
这是一首奇特的诗，它所叙述的事件也许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一条鲸鱼怎么会闯到大街上来呢？难道真的像诗人所说，就是“为了引起一阵喋喋不休的议论”？此处，我们既看到岩鹰怀疑一切的精神，又看到他好玩的一面。基于对岩鹰的了解，我觉得这一点与他的人非常契合。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当着大家的面（另外还有普珉、岱浪），他反复地说写诗是一件失败的事情——对诗人而言，这真的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命题，但它的确又接近了终极。记得有一年五一假期即将结束，我从江南归来，给岩鹰打电话问他干什么呢，他的回答：“写诗啊，还能干什么？”这真是一个典型的岩鹰式的回答。在我看来，他的勤奋却不一定是为了寻求答案，而是不断地加深着这怀疑。
2004年左右，我经常在周末开车去济南与普珉、岩鹰会合。吃饭、喝酒，然后去黑虎泉喝茶（岩鹰专门买了茶叶寄存在黑虎泉之上的一个茶社）、下棋，间或谈诗。最让我耿耿于怀的一次是在岩鹰家，他竟然父子齐上阵，两人联合起来把我杀得大败而归。
这两天天气变暖，黄河口的春天来了。每当春天来临，我都会在朋友们面前朗诵岩鹰的诗：春天，一位荡妇/春天，一位荡妇归来/她归来，她要告诉你——/她仍是一个荡妇……在大家的笑声中我想到，又有好久没有见到岩鹰了。
201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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