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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朱小宝 整理：夏沫 大家好，已经好久没讲课了。今天讲的主题是针灸里的剑宗和气宗，朋友们肯定说，咋又是武侠哈。没错，我一直认为好的医生是应该有侠气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和孙思邈的《大医精诚》并没有本质区别。大学四年级时在经方论坛里写过一篇文章《透过武侠看针灸》，被很多平台转发，我喜欢读武侠也是因为中国文化的风骨都在里面，我当时是从独孤求败练剑把针灸的境界分为了利剑，软剑，重剑，无剑四个境界，今天我想再提高一个层次，跳出来从剑宗和气宗这两个方面来讲一讲针灸。 读过金庸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剑宗和气宗两个代表人物在《笑傲江湖》的华山派两个代表，一个是岳不群，一个是风清扬，大招分别是气宗的紫霞神功和剑宗的独孤九剑。科普完之后给大家讲讲为什么要聊这些问题，我的外治基础班开办了六期，内容大家有所耳闻，我讲的主要是张缙老先生的二十四式单式手法，还有龙虎龟凤，以及飞经走气、烧山火、透天凉这些复式手法，还有官针篇的二十六刺，马丹阳天星十二穴，还有耳穴，眼针的多重全息应用，在后面就是我实战的一些窍门和自创的针法，比如双针刮摩，三焦环流针，定点取热针等等，整体是一个完整的构架。你要跳出来看的话很像一个流派，就是剑宗。从咱们针灸治疗上来说，剑宗就是有什么病我就用什么给你治，比如头疼、腰痛，便秘、不安腿等等。有什么病治什么这就是剑宗。回过头去看我讲的所有东西，都偏于剑宗。 气宗如果用于针灸上，比如辩证完说患者，肺气虚、肝脾不合，肝火旺，或者左边的气比右边的气盛，左边有火，右边气机瘀滞，比较抽象的，更偏于理论的东西，这个就叫气宗。大家知道近年来经方为什么热吗，因为经方走得就是剑宗，咱们大学教材里面的，阴阳、寒热、表里、虚实，八纲辨证则更偏于气宗。把类似于哲学的东西搞的很清楚。一次哥哥闲聊给我说，总感觉中医没什么太大的治疗意义，更类似文化，类似哲学，你看要不然古代文化拿什么承载啊，所以说它只是一个载体作用。当然，这与他的经历与世界观有直接关系，最近接了一位患者，儿子腺样体肥大近三年了，一直在中医治疗，现在出现了腺样体面容鼻炎中耳炎，找我来针灸诊疗。我说还是要看看西医的诊断再进行具体治疗，不过小孩子身体瘦弱，我先调理一下脾胃吧，针灸一次后胃口大开。北检查后发现肥大很严重，综合医院大夫和我的建议，手术后多种症状大为缓解。之后父亲说等回复一些后再进行针灸调理，让孩子壮一些。其实孩子两三年来，中药调理更注重于对整体无形的把握，气宗的调理。对于落地的有形的病况不很重视。在早期很有效，后期还走气宗这一门就不是很恰当了。这或许也是我哥哥对中医出现理解片面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剑宗喜好实战，喜欢落地。腰疼，腰痛穴；睡不好觉，安眠穴位；还有阑尾穴；董穴就更不用说了，直接用病名命名，它的好处就是好上手，快，你知道哪些病有哪些穴来解决。所以我在针灸的时候，早期用的完全是剑宗的理论。正是我有了一个这样的状态，所以我早期对阴阳寒热表里虚实这些东西就不是很看重，我会很欢乐的实战，然后搞出了很多玩法，比如我的诸多针法。 但是有一件事忽然让我眼界大开。去沧州参加一个郑氏针法大会，为了更好的学习，我提前去了三天，跟田大哲老师三天门诊，当然很大一个原因是我最开始就看郑老著作做出的烧山火，所以很有感情，跟诊期间我跟郑老弟子田先生聊张老的手法的时候，总觉得我们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他一张口就聊道家，阴阳、传统文化那些东西，我听得很玄乎。因为我是有什么病用什么针，用什么药的，我最开始学中医是从《伤寒》入手的，看了很多注家，都是有什么病用什么药，用了效果也特别好，所以我习惯这种“针针到肉”的状态，觉得非常痴迷，所以一听田老师这些东西就觉得有点悬。 然后真正震惊我的是，那个闷热下午的授课解惑，田先生讲的有些口干舌燥，我们听的兴致盎然，他按灭了手里的烟，说咱们不讲了，练练吧，光说不练假把式。然后就近，找了一个学生扎合谷到涌泉穴的烧山火，扎热合谷之后，继续守气行手法，然后二人站起，热感到肘、然后到肩膀，不再前行。 大约一分钟后问学生“到腰了吗？” 他说没有，田老师持针静默像是在体会什么， 然后说“你这胳膊伤过”学生回答道“对，是伤过，伤在锁骨” “嗯，所以你这个到腰的针感会传的慢一点”。正好田老师有病人出去了，我也随着出去溜达一圈，不一会儿有人叫我，说针感传过去了。我急忙忙问他“什么感觉？他说腰热了，暖烘烘的，像火炉，特别舒服。又过一会他说“右脚底有冒泡的感觉”。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涌泉嘛”正好这个时候田老师也回来了，我说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叫涌泉了，身体上每个穴位都有它特定意义的。 当时有一个学生是我的粉丝老师出去后问我，我们的针法有的时候扎内关想让他针感往胸口走，气导向胸口病就好了，比如心脏病、喘、针感导向胸口，病就解决了。但在临床的时候，大部分扎完针针感向手心串，可能扎到正中神经了吧，这个治半身不遂还可以，但是治疗胸口病不太合适，这是为什么？ 我按张老的经络趋病性解释但确实扎内关能往上走，但是为什么没事的时候一定要把气导向胸部呢。有问题气感自然会向上走到病所的，不过闭其下气是可以让针感上传的。那个学生很客气的拿针，让我试试，于是我掐着内关下面，闭机行气嘛，让它气感往上传，但怎么压都不行，胳膊都压白了，针感还是不往上走直达手尖。正好田先生从外面回来了。用的不是力而是气。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用，然后我就用刮磨和虚搓法，很轻柔的方法，然后问他，他说有水波样的感觉，传到了手臂，很舒服的感觉。 罗师兄没说话，但是拿来《郑氏针灸》翻到练针法，里面就有这两条， 一个是说他们对这个针感的承受能力和他们自己的体质都不是很强，所以我们有时候也会取凉取热，但是我们取凉取热的方法不是完全靠压手，而是靠一种很柔和的方法，但是我真的没有做出想让针感往哪走它就往哪走的状态。、 从这之后我就明白剑宗和气宗的区别是怎么回事。 剑宗，首重实践， 其次跟师，再次读书 气宗，首重修心， 其次修学，再次实践 郭靖天生资质鲁钝，因此在学习江南七怪的外门功夫时表现非常非常不近人意，甚至蠢得将越女剑韩小莹气哭了。然而他内心纯净，杂念少，修习内功进境比常人快得多，经过马钰的指点后，他以内力为根基，学外功时也更容易了。所以对于郭靖来说，哪怕是在前期，练气也远比练剑带来的增益要大。
只听风清扬续道：“岳不群那小子，当真是狗屁不通。你本是块大好的材料，却给他教得变成了蠢牛木马。” 练气需要平心静气，摒除杂念，然而从令狐冲在思过崖上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的性格并不适合以气为主的练武方式，而由于其洒脱不羁，智计百出，修习精妙奇幻的招式反而应能取得更大的成就。风清扬传剑时，为令狐冲学习独孤九剑时的天赋而感叹不已，独孤九剑不拘于招式，随意挥洒攻敌破绽，仿佛就是为了潇洒不羁的令狐冲而生的。 我当时很好奇，合谷透涌泉是怎么练的，然后我一想剑宗和气宗区别可能就在这了。但是两个各有弊端，剑宗久了容易执着于招式，而气宗久了容易虚无。 比如气宗练得呆板了颇有些“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味道。 剑宗以练剑为主，练气为辅；气宗以练气为主，练剑为辅。 两者相比：剑宗成长快但后继无力；气宗成长慢但后劲十足。这是表面上的表现，实际上两宗都是剑气兼修。通俗讲就是剑宗是前期英雄，而气宗则是后期英雄。但是他们没有谁放弃剑、气中的任何一个。剑气相辅相成，两宗到后面都是以气御剑，否难成大器。 这也是核心手法为什么能做出这么爽的感觉，这是功法必须练上去，而且田先生跟着郑先生从沧州到兰州，大半个中国跑了十几年，然后我也想要练出来。回到医院以后遇到合适的人我就扎合谷，针感往下走，有一天来了一个患者，肩胛很皱，有点外伤，用了偶刺法和刮磨法已经好很多了。然后我想用手法，在合谷穴把针感透过去。照猫画虎，把气、力、意全都模仿，然后合谷一针，走到肩就不再往下走了，后来一问，果然肩这里受过伤，但是他肩这个时候就很舒服了。下午我还真有一个人把他热到腰了。 后来一想这还真的是气宗，但是我没有刻意练过这个东西，但是我为什么能把这个东西操作出来，这就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了，不管练扎纸板还是撑桌子，练的都是静。动中取静，不断练觉察力和贯穿力。有一期我的朋友来探班，我那天很累，白天讲课晚上门诊，本来有两个学员跟诊，后来有的学员偷偷跑进来听，七八个学员，然后屋里人都满了，又有学员，又有患者，特别乱，然后我的朋友就在屋里的角落拍了张照片，往我们的小群里发，说动中取静，小宝不易。我也没觉得啥，因为不管啥时候我拿起针就能静下来，后来想想这跟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我从诊所长大，后来长大了就开始帮忙起针、扫地等等。因为乡村的医院很乱，起错一根针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后来发现我就慢慢习惯这种状态了。 说到郑氏针法，郑老先生年轻的时候经常被请去出诊，那时候有一个武疯子，非常狂躁，家里人把他锁在了屋子里，就把郑先生请去了，把郑先生也关进了那个屋子里。本来以为里面会打起来，但是里面非常安静，郑先生一进去就把疯子合谷按住了，然后用手法泻法，然后这人就静下来了，然后手随针出，取凉。但是如果让我去按住他的合谷，不会管用，因为我没有那个气宗的功夫，这个得很久才能练出来，同时他能收放自如。结果日本人来中国学习，说到日本人侵华其实是挺气愤的，当时日军侵华，保定沦陷，当时郑氏父子一千块钱大洋，十八匹战马都给八路军了，结果被汉奸出卖了，然后拷打，还把脚筋伤了，后来来北京养伤，所以郑氏针法在北京发扬光大的。 所以日本来中国学习，是不想教的，但是日本的学生是所有民族里最好的学生，当我们对子午流注，五运六气这些东西还觉得很玄虚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大进攻了。我学姐说，日本人在上课的时候提出的那些问题，中国的学生听不懂，经常问一些八卦、子午流注的问题等等。你听不懂。但是郑老回答的非常流畅。跟随他的学生说，真没见过他治不好的病，可能那时候的病也不像现在这么复杂。这肯定不是单纯的手法能搞定的。这就超过剑宗的层次了，已经到了气宗了。但是日本人已经能问出这个问题了，但是中国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郑老被邀请到日本演示手法过很多次。用高倍摄像机拍。但是拍出来和操作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不只是力的问题。绝对问题在心法。日本照样把这个书出版了。他们练手法就用郑老这一派的东西，他们学没学到精髓不知道，但是中国人不重视是真的，我子午流注的书也买了很多年了，但是也担心不怎么灵，一直没用过。说到底就是自信，你对中华民族文化的自信有多深，你用出来的时候效果就会有多大，你自己都不自信，用的时候肯定没什么效果，发这个事情非常可惜。这个时候我就想到郑氏针法厉害的地方不在手法，在格局，整体的体系，里面提出来一个理论，一穴一太极，人分阴阳，表里寒热虚实，一层一层分能分五十多层，这就是在练心法，这个分完了再起卦怎么会不灵，我们缺的就是这个东西。 孔子说的“因材施教”，郭靖上来教他各种技法他肯定学不会，令狐冲学心法就是浪费。所以这个东西无所谓对错。适合才最重要。说到适合，为什么我开的班很多人喜欢，因为这个时代节奏太快了，我们没有时间去搞他的想法和内涵，所以我们很需要短平快，这个对中医的发扬和传播绝对好，但是非常容易遇到瓶颈。为什么，因为功夫修行不够，心不够静，状态不对，总也达不到下一个层次和境界。但是你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心性不够纯良，你去学气宗的东西，就像你学四圣心源、古中医的圆运动。你看着非常好，但是你不会用，你还来不及用出来，时代就过去了，但是确实有高人，一搭脉方子就出来了。但是你让我去静下来，我心静不下来。 所以修剑和修气是不一样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去学什么样的东西，但是张老和郑老这些人都不是单单剑宗或者气宗的，都是剑气合一的。有人问小说里面哪个厉害。剑宗就像在上体育课，实际操练，气宗就是在教室读书，刚上来的时候，气宗肯定打不过剑宗，但是过十年之后气宗渐渐上升，二十年之后，剑气不相上下，三十年之后剑宗无法与气宗抗衡，所以气宗长得慢，到最后，气宗还是比较厉害。所以你适合那个就按什么方法去走，但是二者绝对不能偏废。 我们跳开这个，看灵枢的九针十二原。上面最开始讲“小针之要，易陈而难入…………血脉者在俞横居，视之独澄，切之独坚。”讲的是内功和心法，气宗；下面“九针之名，各不同形。………………九针毕矣。”这就是讲针具的，典型的剑宗。说到底，剑宗气宗在经典上是要一起练的，性格是什么就从什么入手，抓完之后，再把理论跟上，临床多了你会有一天突然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啊，根源和理论依据是什么，这个时候你就会开始翻书了，所以半日临床半读书，这样才是提高的一个快速通道。 我们在看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要太偏执，不要执着于手法或者理论，我们要在实践中摸索理论，在理论中应着实践，这才是我们学习剑宗和气宗真正的一个方法。剑宗以练剑为主，练气为辅。气宗以练气为主，练剑为辅。但是到没有连一个把另一个丢了的，所以练到最后一定是剑气合一，这个东西到最后是分不开的。 聊两个门派吧，看一看教育模式对学生的影响 全真教和少林寺，全真教越来越没落，少林寺越来越兴旺，我就想他们的问题到底在哪里，两个门派都有藏金阁，也就是都有图书馆，但是全真派的图书馆依山而建，风景秀美，所有的东西都锁在箱子里面，用铜锁锁好，有一次杨过犯错了藏在里面，所有人在下面喊，没有人敢上去，你想看这个东西可能要层层报告，没法学。但是少林寺的藏金阁谁都可以去。这两个区别是什么，一个是中学，一个是大学，格局完全不一样，对人才的态度也不一样。 少林七十二绝技，并不全是正规少林弟子创的，好多都是外来的智慧。比如“摩诃指”，就是一位在寺中挂单的七指头陀所创。一个门派，人才再多也总是有局限的。要成大格局，必须海纳百川，任天下智力而用之。 少林派吸纳了多少人才？萧远山、慕容博、谢逊……他们都归隐少林，一身本事都成了少林的武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这里的真实含义是，放下屠刀，你的武功就都成了我的。其实到了后来，少林弟子们练习的很多都是以后创新的成果，可以说已经不是当年达摩老祖的武功了，有证据： “此三门（般若掌等）全系中土武功，与天竺以意御劲、以劲发力的功夫截然不同。”——《天龙八部》第三十九回 而全真教呢？他们吸纳外人吗？借鉴外脑吗？基本上没有过。很少看到他们研究借鉴人家的武功。 此段引自六神磊磊读金庸公众号 现在的很多医院对高级的人才可能会限制你，甚至忽视你，不让你去发展。但是有的地方可能会重视你，给你极大的权力和能量让你去发展，这也是决定你未来很大的一个问题。还有一个就是格局，你是怎么看外派的武功，你是剑宗怎么看气宗，你是针灸怎么看中药，你是中医怎么看西医，你是中国文化怎么看西方文化。这就是格局，海纳百川。秦能统一天下，李斯劝秦始皇，陛下致昆山之玉，用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建翠凤之旗，没有一样是秦国产的。我们秦国用人，也要五湖四海。不管哪里的五湖四海都能纳进来，唐朝为什么那么发达，外国的人都能来中国当官。这是什么样的自信，发达到这种程度。那么中医可不可以现代化，不是西化，是真正现代化。既了解中医的精髓，又可以弄成现代的东西。所以我们不是用外面的理论去解剖它，而是用我们自己的东西去包容其他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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