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邳州大鼓

 弯刀书斋 2021-12-04
十字西厢 梅花大鼓 音乐: 冯欣蕊;瑞鸣音乐 - 丑末寅初(冯欣蕊唱演京韵大鼓.天津、河北曲艺)  

邳州大鼓

作者/谭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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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域不同,便风俗有别,风俗区别,文化存异。民间文化,源自于一方水土,一方水土,又造就了一方文化。当年,你如果来到邳州,大运河边,一股浓郁的地方文化风格,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大鼓书,一定会让你为之陶醉。大鼓书在这块土地上,有着神圣不可动摇的基础。
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游走于运河两岸的说书艺人,肩上喜欢搭拉着一个布口袋,俗称“捎马子”,掖下夹着鱼鼓,或者是后背上吊着牛皮鼓。有的上门说唱讨点地瓜干,煎饼等食物,有的走街串巷,东庄唱几天,西村唱几晚,聪明的艺人,所到之处先在村里寻一个有声望的好事者,有了他的张罗,吃饭住宿,齐粮食,艺人用不着操心。在文化贫瘠的年代,庄稼人在田野里累得筋疲力尽,他们需要休憩、娱乐与心灵抚慰,在农闲的夜晚,听大鼓是最简单的娱乐形式。听者和故事中的人物一起喜怒哀乐,可以说听大鼓是当地人一场“文化盛宴”。
少年时,我读小学是在一个集市上。由于这里十天两个集,只要天气好,每一个逢集日都会几个说大鼓艺人赶来。在一堆泥土垒砌的民宅边,有一片高低不平的洼地,边上还立着几棵树,人称大鼓场,我喜欢听大鼓,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邳州大鼓,又称淮海大鼓,唱说全为邳州方言,接地气,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唱大鼓无须道具舞台,只选一片小空地,牛皮鼓用几根竹子支起,鼓棒重重地一敲,两个月牙形的铜板叮当响,先来一段开场白,诗曰……说书人的身边马上会有三三两两的听客聚拢来。
放午学时,我和同学会结伴来到大鼓场,或站或蹲,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街上的说书艺人也像现在的电视剧插播广告有点类似,故事说到高潮时,故弄玄虚,鼓棒戛然而止,欲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时,收零钱的帮手会走到听众面前,一分,二分收点零钱。孩子们的钱,他们就免了,因为他们也晓得爹娘给了一分二分喝茶钱早已花光。由此,也助长了我听大鼓书的兴趣。说书艺人唱一段说一段,而我更愿意听他说,听了上段还想听下段,自迷恋上听大鼓,我偶尔也会迟到、旷课,老师的罚站批评也时有发生。回想起来,自己很难抑制自己的欲望,当年,一本小人书能传遍整个校园,有时翻到残破缺页,仍爱不释手。听听评书、扬琴、大鼓书,也算是少年时光最大的精神享受。
据有关资料记载,邳州大鼓书主要流传于邳州民间,中运河段。它的起源可追溯到清康熙年间,兴盛于民国至建国初期。当时邳城、土山及大运河两岸,有一位云游道士,怀抱鱼鼓,手执简板,十大弟子走村串户唱道情,筹募捐款修缮寺院。他们所唱的曲调类似于后来的大鼓书,大鼓书的说唱形式就是从道情中传承演变而来。后来,不知何故,鱼鼓逐渐成为上门乞讨的艺术,而大鼓这门说唱艺术却走向乡村集市,走进县城说书场。
清,乾隆末年,古邳有一名秀才夏大林,怀才不遇屡试不中,他便拜在十大弟子门下学艺。为了方便说唱,他改用了简板,板前端安了一个铜钩,便于拾取施舍钱币。后来他也立了门户,也收了十大弟子。这十大弟子中仅有三人成名。形成了邳州的三大门户,各门户竞争听众十分激烈,为了吸引更多的听书者,鱼鼓改成了大牛皮鼓,木简板改用铁犁铧,随着道具的改变,唱腔也变得高亢激昂,耐听。就此在古老的邳州大地上就出现了犁铧大鼓。这种艺术形式随之发展壮大于乡下集市街头,乡野民间。
铁犁铧用起来既重又不美观,以后又改用了钢板或铜板。鼓的造型也演变为扁形的牛皮大鼓。
凭我个人的记忆,说大鼓艺人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艺人本身有点文化,擅长咬文嚼字,说故事解经典,面对听众口若悬河,腹中有说不完的故事,这类艺人常赶四集,在集市上拥有众多粉丝,有人气,有市场,往往他们支好大鼓咚咚咚一敲,听者大多慕其大名,纷至沓来。
小时候常听大人闲聊时议论,李保全博采众长,潜心钻研,他的大鼓独俱特色。于是日日盼望,哪天能亲自看到这名艺人,聆听他的说唱。一次古庙会上,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李保全。只见他坐定支好大鼓咚咚一敲,那边艺人身边的听众马上会寥寥无几。李保全却是气度不凡,他的唱腔浑厚粗犷而不低,昂扬顿挫,欢快而不乱,悲而不哀。唱到快板时,左手执板,右手叉腰,小帽子歪扣在脑尖上,小鼓棒插在脑后脖领里,一口气可唱十多分钟;他的讲解评词更是惟妙惟肖,人物形象在他的模仿下鲜活逼真,如在眼前。讲到动情处,一些辛酸悲凉的故事,让在座的听众潸然泪下。
 一次,他讲《月唐演义》,讲到刀下留人这一情节时,故意添枝加叶,刀举起后唱了一个下午,未见分晓,罢集了,来个且听下回分解,收起鼓架,扬长而去。
一名听书的老妇人,回家后因心里牵挂着故事中的主人公,唉声叹气,郁郁寡欢,几天茶饭不思。女儿守在床前问娘,什么心事折磨您?当老娘把街上听书的细节一说,女儿笑了,“娘,郭子仪已经救下那个女孩,她没事了。”“闺女,真的!赶快给娘做饭,我要吃饭。”故事不知真假,通过此事可以说明,李保全说书高明之处,总能把听书人带入情境,让听者沉浸在故事情节之中、让听众达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另一类鼓书艺人,刚出道不久,名气不大,无论从说唱表演形式上稍逊前者,在集市上缺少市场,为了端这个饭碗,混个门派头衔,常常瞄准乡村,专门唱晚场。
在夜空干净、明月皎洁的仲夏夜晚,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回到家里。微风驱散了白天的酷热,大人孩子纷纷拿着草蓆,蓑衣等来到村中十字路口这片空地,享受夏夜的安逸。那些看似头脑单纯、仿佛透过一个喜剧片段就能获得莫大满足的乡下人,却使我恍然洞见无数淳朴善良百姓的缩影。一个《孟丽君》的故事唱了十几个夜晚,吸引了全村男女老幼,说书人的语气腔调、伴随着故事情节,而忍不住让大伙鼻酸落泪。讲到动情处,朦胧的夜色中,可以看到女人停止手中的扇子,轻轻抹眼泪;男人此时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爷爷们的烟袋萤火点点,发生滋滋的声音,显然,说书艺人的说唱夺走了大家的心。
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电视、各种电玩音响走进寻常百姓家,曾经流行于民间,古老的大鼓书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农村集市上类似于“吉普赛人”的大鼓说唱艺人日渐减少,后来干脆淡出人们的视野。来去匆匆的赶集人多为买卖而来,集市上再也看不到围坐在一起听大鼓的休闲者。现在,乡村的夜晚,人们都躲在家中看电视或者是刷抖音,看快手。一些乡村艺人,有的已届耄耋之年,当年的小徒弟,也已成了花甲老人,不少人弃艺到外地打工谋生。大鼓,熟悉的说唱艺术仅留存在录像,或者抖音、快手中。
一次早上晨练,老远听到鼓声阵阵,一位操着邳州方言的艺人正在唱大鼓。我循声近前,晨曦中,电瓶车上放着功放机,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一个人静静守在那里,沉浸在鼓书的说唱中,痴情的样子,像是在听,也像在沉思。
晨风淡淡吹来,身上几分清凉,我为之一振,从他那专注的神情里,我看到古老的鼓书艺术魅力,已经渗透到家乡人的骨子里,影响了一代又一代邳州人。我一边听,一边思索,眼前的老者,仿如一尊端穆凝肃的守护神,守护着邳州大鼓这门艺术,每向前行走一步,都会觉得历史的负重。同时,我也衷心祝愿大运河两岸,家乡这块土地上涌现出更多的鼓书非遗传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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