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图片来自网络 汴水战败,回到酸枣,曹操见到的是一幅本不应该出现在军营战阵之中的歌舞升平的欢乐景象,心中愤懑。 与他同样愤愤不平的只有张邈,自始至终,张邈都坚定地站在他身边:曹操初次举勤王大旗散财举兵,是在他为太守的陈留郡内;曹操孤注一掷,进兵讨卓,张邈分兵与他;曹操战败,袁绍等人不可一世,又是张邈挺身而出责骂袁绍,义正辞严。 袁绍,曹操,张邈,三人本是多年的好友,但当袁绍成为数十万大军的盟主之时,他已经不能再平等以待对儿时的玩伴。曾经一起笑傲京城的游侠少年,终究要在狼烟滚滚的乱世中分道扬镳。 张邈的指责让袁绍大怒。他找到曹操,想要让曹操杀掉张邈。对于曾经一起翻过墙、一起罪过酒的好友,他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曹操明白,这是一次试探。然而袁绍举义兵以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逐渐看清楚了这个人,曹操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张邈与曹操走得更近了,他们与袁绍之间,却开始出现了裂痕。[1] 同时出现裂痕的,还有联军内部。随时时日的迁延,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最终导致了联军的全面破裂。人口密集的中原大地上,各路诸侯开始与彼此、与黄巾军混战,千里无鸡鸣。 第一道裂痕,就是从酸枣开始的。期初,联军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聚在在一起的,但董卓兵强,各路军马都不愿意自己以卵碰石,自断双臂。劲头既过,前仇旧怨便开始悄悄翻腾。相持日久,各路军马愈发担心仇家会趁自己兵力尽在于此的时候合纵连横,一举歼灭,寻思得更多的只是自保与吞灭对方。 曹操虽然初历战阵,但好歹已经在官场混过几年,尤其是当年因将蹇硕的叔父蹇图依律杖杀,却被明升暗降到顿丘县做一县令,远离京城之后,遇事就多了几个心眼,凡事总要考虑周全。为了避免触动诸侯的敏感的神经,曹操小心翼翼地远离前线,与夏侯惇前往扬州一代招募兵马,重建军队。 这一次,曹操得到了扬州刺史陈温和丹杨太守周昕的资助,得到了士兵四千余人。虽然返回的路上跑了一些,最终好歹留下来一千多人马。 曹操心知这么一点兵力无济于事,只不过是有了一丁点自保的资本,也不再急着进军。[2]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兖州刺史刘岱,他杀掉了下属的东郡太守桥瑁,让手下王肱担任。[3] 紧接着,袁绍的大阴谋也浮出水面。 强盛的军力没有让袁绍明白自己身上担负的匡扶天下的责任都多重,而轻松被推为联军盟主的经历却使他忽然发现名望与权力的好处。四世三公的家庭背景,飞鹰走狗的少年生活,又使他骄横跋扈,目空一切。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立幽州牧刘虞为帝。 刘虞是皇室宗亲,一向仁厚,颇得人心。幽州胡汉杂居,而戎狄又往往作乱,朝廷委派刘虞前去,竟能不战而定。刘虞声望隆盛,董卓主政,便任命他为太尉,并封侯。即使是董卓西迁天子之时,也意图召刘虞为太傅以辅佐自己。只是战乱已生,诏书竟未到达。不过董卓乱政,刘虞却并未兴兵讨伐。这样的一个德行仁厚的老好人,是最容易被阴谋家所控制利用的。[4] 袁绍举着讨伐董卓的大旗,却不知不觉中步了董卓的后尘。虽然重新拥立一个皇帝便能够与董卓分庭抗礼,使小皇帝的价值削减不少。但袁绍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在朝中,他有人脉;在民间,他有人望:这是他独一无二的资本。如果再加上拥立大功,那么他便会是袁家的第五代三公。借助天子名义,他能够迅速聚集起一支更强大的力量,挟此威势,天下立定。何况天下放乱,汉室衰微,他隐隐觉着“黄天”的谶言似乎是要应在他的身上。 袁绍先与韩馥谋划此时,得到韩馥的支持之后,又找到曹操,希望具有雄才大略的曹操能够加入己方。 曹操愈发恼火,他万万没想到本来希望一起纵马逍遥、行侠仗义的好友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一大军阀。 曹操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袁绍计策中的危险,“幼主并无过错,民心仍在向着他。如果更立刘虞为帝,国有二主,百姓会归心于谁?只会让天下更加混乱!”最后,曹操冷冰冰以一句“你们北面称臣去吧,我自己向西讨伐董卓迎回天子”回绝了袁绍。 曹操的拒绝换来的是袁绍的讨好。一次宴会上,袁绍拿着他得到的一方玉印递给曹操,曹操视若不见。袁绍只好用玉印敲曹操的胳膊,曹操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无非是意图以高官厚禄收买自己。曹操大笑,从此愈发看不起袁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对于自己此时的志向,曹操很清楚——讨逆安国,拜将封侯。 袁绍的转变,也让他警惕不已,权利所滋生的欲望会生生将人吞没,董卓如是,袁绍亦如是。曹操呢?他谨慎百倍地守护着。 袁绍、韩馥到底还是派出了使者,迎立刘虞。同时,二人又分别修书与袁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然而此时的袁术已经暗藏不臣之心,准备自立为帝,幼主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形势,就以天下大义拒绝了他们。[5] 另一方面,刘虞也始终不肯答应,反而指责使者大逆不道。[6] 袁绍无奈,只好另出计策,劝说刘虞领尚书事,成为实际上的政府首脑。只要在追逐权利的道路上跨出第一步,袁绍就不怕刘虞不跨出第二步。但刘虞再次拒绝了他。[7] 虽然如此,刘虞却没有和袁绍等人彻底决裂,反而仍然连和。刘虞寄希望于袁绍,希望他能率领联军迎回天子。那些国外羌胡进贡给天子的宝物,他想尽办法送到行在,虽然绝大多数最终并不能够到达天子手中,但这是他作为一名臣子、一名宗亲的本分。 多年战乱,长安也已经残破不堪,毫无曾经的皇都气象。小皇帝又生活在董卓的阴影之下,异域他乡,虽然仍然是属于自己的国土,但天子还是希望能够回到洛阳,做一个体面有尊严的皇帝,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在也可以。 刘虞和陶谦偶尔的进献使这个聪慧的孩子知道在函谷关以东还有臣子挂念着自己的安危,作为宗亲的刘虞更是让他有一些亲情的温暖,这让他燃起了一些希望,愈发渴望自由。 于是,小皇帝派出一直跟随在身边的侍中刘和,让他假装向东投奔董卓,实际上悄悄地向东南方向,经过崇山峻岭中的武关,然后北上,去拜见父亲刘虞,请他派兵来营救自己。 刘和成功地过了武关,到达南阳郡。见到袁术,他立即向袁术陈述了天子的意向。袁术留下刘和,让他给刘虞写信派兵前来,并允诺等到幽州兵马到来,就立即也派兵西出武关迎接天子。刘和大喜过望。书信很快送到了刘虞手上。公孙瓒知道袁术有异志,反对出兵,劝说刘虞,刘虞不听。 而公孙瓒本就是一个嫉贤妒能、反复无常的小人,刘虞初到幽州,公孙瓒担心他安抚羌胡建立功劳,竟半路截杀了前来胡人使者。好在刘虞仁厚之名在外,胡人无比信任,断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偷偷地再次派出使者,最终签订合约。[8]此时,公孙瓒制止刘虞不成,又担心袁术闻知自己阻拦怨恨自己,竟然派遣堂弟公孙越率领一千人马去投奔袁术以结好,暗地里更是鼓惑袁术捉拿刘和、吞并刘虞所派兵马。由此,公孙瓒与刘虞的嫌隙更大了。 在此之前,孙坚驻守阳城抵御董卓,袁绍却派周昂夺取了阳城,与自己的堂弟袁术公开决裂。等到公孙越前来,袁术立即派遣公孙越与孙坚一起攻击周昂。城没有攻下,公孙越却被流矢击中身亡。公孙瓒得到消息,大怒不已,怪罪于袁绍,且公孙瓒图谋冀州已久,于是,出兵磐河。 大概同时,刘和从袁术那里北逃,却又被袁绍截留了下来。毕竟,此时,朝廷与中央音信难通,谁掌握了刘和,谁就拥有了天子旨意,谁就是一定意义上的正义之师。 面对袁术和公孙瓒的夹击,袁绍竟出昏招,将自己的渤海太守官印送给公孙瓒的另一个堂弟公孙范,使公孙范返回渤海郡,想要结公孙瓒为后援。公孙范却很干脆地带领渤海兵帮助公孙瓒。公孙瓒、公孙范合兵击破由青州、徐州来犯的黄巾军,又乘胜举兵南下。[9]袁绍大怒,亲自率兵征讨,又趁机胁迫韩馥让冀州与己[10],与公孙瓒在界桥大战。[11] 中原混战愈演愈烈,曹操置身之外,仅有一千兵马的他,随时都可能遭遇不虞。 眼看越来越多的势力被卷入,迎救天子的大事被抛诸脑后,董卓顺利地撤回长安,曹操终于明白他们原来个个都心怀不轨,所谓国与天下与百姓,都没有他们的一己恩怨、一己私利重要。 如此乱局,诸侯自然是指望不上了。那,如何迎回天子、平定四方、安抚黎民? 思来想去,曹操发现最可行的路只有一条——成为军阀,以战止战,统一山东,而后西向,击溃董卓,迎回天子。 首先要做的,是壮大自己的势力。恰巧此时,一大波士兵送上门来。 [1]《三国志卷七·魏书七》:张邈字孟卓,东平寿张人也。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太祖、袁绍皆与邈友。辟公府,以高第拜骑都尉,迁陈留太守。董卓之乱,太祖与邈首举义兵。汴水之战,邈遣卫兹将兵随太祖。袁绍既为盟主,有骄矜色,邈正议责绍。绍使太祖杀邈,太祖不听,责绍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邈知之,益德太祖。太祖之征陶谦,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后还,见邈,垂泣相对。其亲如此。 [2]《三国志卷一·魏书一》: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杨太守周昕与兵四千馀人。还到龙亢,士卒多叛。至铚、建平,复收兵得千馀人,进屯河内。 [3]《三国志卷一·魏书一》: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 [4]《三国志卷八·魏书八》:朝议以宗正东海刘伯安既有德义,昔为幽州刺史,恩信流着,戎狄附之,若使镇抚,可不劳众而定,乃以刘虞为幽州牧。……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贲侯。会董卓至洛阳,迁虞大司马,瓒奋武将军,封蓟侯。关东义兵起,卓遂劫帝西迁,征虞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 [5]《三国志卷八·魏书八》注引《吴书》曰:馥以书与袁术,云帝非孝灵子,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立代王故事;称虞功德治行,华夏少二,当今公室枝属,皆莫能及。又云:"昔光武去定王五世,以大司马领河北,耿弇、冯异劝即尊号,卒代更始。今刘公自恭王枝别,其数亦五,以大司马领幽州牧,此其与光武同。"是时有四星会于箕尾,馥称谶云神人将在燕分。又言济阴男子王定得玉印,文曰"虞为天子"。又见两日出于代郡,谓虞当代立。绍又别书报术。是时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主,外讬公义以答拒之。绍亦使人私报虞,虞以国有正统,非人臣所宜言,固辞不许;乃欲图奔匈奴以自绝,绍等乃止。虞于是奉职修贡,愈益恭肃;诸外国羌、胡有所贡献,道路不通,皆为传送,致之京师。 [6]《三国志卷八·魏书八》注引《九州春秋》曰:绍、馥使赍议诣虞,使即尊号。虞厉声呵岐曰:“卿敢出此言乎!忠孝之道,既不能济。孤受国恩,天下扰乱,未能竭命以除国耻,望诸州郡烈义之士戮力西面,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谋,欲涂污忠臣邪!” [7]《三国志卷八·魏书八》:袁绍、韩馥议,以为少帝制于奸臣,天下无所归心。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为帝。遣使诣虞,虞终不肯受。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虞又不听,然犹与绍等连和。 [8]《三国志卷八·魏书八》: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责使送纯首。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瓒害虞有功,乃阴使人徼杀胡使。胡知其情,间行诣虞。虞上罢诸屯兵,但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纯乃弃妻子,逃入鲜卑,为其客王政所杀,送首诣虞。封政为列侯。 [9]《三国志卷八·魏书八·》:虞子和为侍中,在长安。天子思东归,使和伪逃卓,潜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和道经袁术,为说天子意。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虞得和书,乃遣数千骑诣和。瓒知术有异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瓒惧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弟越将千骑诣术以自结,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由是虞、瓒益有隙。和逃术来北,复为绍所留。是时,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绍使周昂夺其处。术遣越与坚攻昂,不胜,越为流矢所中死。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遂出军屯盘河,将以报绍。绍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遣之郡,欲以结援。范遂以勃海兵助瓒,破青、徐黄巾,兵益盛;进军界桥。以严纲为冀州,田楷为青州,单经为兖州,置诸郡县。绍军广川,令将麹义先登与瓒战,生禽纲。瓒军败走勃海,与范俱还蓟,于大城东南筑小城,与虞相近,稍相恨望。 注引《典略》载瓒表绍罪状曰:“……又长沙太守孙坚,前领豫州刺史,驱走董卓,扫除陵庙,其功莫大;绍令周昂盗居其位,断绝坚粮,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诛,绍罪十也。”遂举兵与绍对战,绍不胜。 [10]《三国志卷一·魏书一》: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 《三国志卷六·魏书六》:后馥军安平,为公孙瓒所败。瓒遂引兵入冀州,以讨卓为名,内欲袭馥。馥怀不自安。会卓西入关,绍还军延津,因馥惶遽,使陈留高干、颍川荀谌等说馥曰:"公孙瓒乘胜来向南,而诸郡应之,袁车骑引军东向,此其意不可知,窃为将军危之。"馥曰:"为之奈何?"谌曰:"公孙提燕、代之卒,其锋不可当。袁氏一时之杰,必不为将军下。夫冀州,天下之重资也,若两雄并力,兵交于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将军之旧,且同盟也,当今为将军计,莫若举冀州以让袁氏。袁氏得冀州,则瓒不能与之争,必厚德将军。冀州入于亲交,是将军有让贤之名,而身安于泰山也。愿将军勿疑!"馥素恇怯,因然其计。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谏馥曰:"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袁绍孤客穷车,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奈何乃欲以州与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独何病焉!"从事赵浮、程奂请以兵拒之,馥又不听。乃让绍,绍遂领冀州牧。 [11]《三国志卷六·魏书六》注引《英雄记》曰:公孙瓒击青州黄巾贼,大破之,还屯广宗,改易守令,冀州长吏无不望风响应,开门受之。绍自往征瓒,合战于界桥南二十里。 杨枫的三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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