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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前有一位病人，年81岁，诊病时无一息不喘，无一刻不咳，诊脉弦数滑大，三部顶手，重取少衰。自古关于喘证的危候都有基本相同的讲述，如《证治汇补》、《丹溪心法》都称“脉宜浮迟，不宜急数”、“脉浮大者死”。而今患者脉浮大弦数且急，似乎属于不治，心中便有推脱之念。推脱近乎死症，自古名家未尝免俗，何况我本无浮名，就更不值爱惜了。但深思而今夏日，脉本宜洪，因此此脉有应四时之佳兆，未可便断为死。因此谨慎书方，并立议病式如下： “患者高龄而喘促异常，是龙雷之火，逆而上泛也。脉见弦数滑大，古称难治近死，其所以有可治者，在乎而今夏日之煎灼也，脉应四时，是亦有近生者。若在冬春见及此脉此证，则必死矣。所以断为龙雷之火而非无根之火者，以其脉之有根，非安肾丸、应梦散、蛤蚧散之肾阳衰惫也。其所以口渴异常者，阴火灼烧也；所以下肢震颤者，肝风内动也；所以反酸、嘈杂者，胃阴枯竭也；所以咳吐白痰者，肾火虚泛也。故用清胆汤（自拟）、加减复脉之属，而稍佐下沉之药，议病如此，又有何惧。” 详细医案如下： 马某，81岁，当日于郑大一附院出院，刻下无一息不喘，无一刻不咳，说话自带喘息，多说必然怆咳，十分怕冷，浑身发痒，发斑疹，身热汗出，咳吐白痰，心悸，手足震颤，反酸烧心，口渴极重，狂饮不能解渴，咽喉极度干燥，以致不能闭合，且窒塞头痛，右胁下硬结，大便干燥异常，三四日一行，左右手俱弦大有力而滑，时见促脉，舌红苔少。 此病极为危重，古称喘脉宜于浮迟，急疾则危，喘逆上气，不得卧者死。此证见此脉，若在冬春，必然不治，今为盛夏，尤有转圜余地。此证是我所极擅，于是甘冒风险。用药一周患者口渴愈，咽喉干燥愈，已可自由闭合，大便顺畅，一日二行，咳嗽愈，身痒愈，右胁下硬结消，手足震颤愈。刻下仍反酸、烧心、心悸，怕冷，气喘次数减低，得如此大效，实超预料，患者激动万分，自述在河医，四院，七院等诸多医院住院十余年，不如君之良药七付。二诊仍较前进退，王道图功。 遇到难治之症时，哪怕愚者也会慎重，可若是遇到疥癣之疾，往往难得慎重，或者即使慎重，也难以辨明虚实，虚实二字又岂易哉？言之似乎甚易，笃行却知至难。薛已是清朝中医大家，《重庆堂随笔》（似乎是）记载有一位富商小妾在夏日病重，富商以重金抬轿请薛生白至，薛氏诊脉后称，此为沉弱脉，乃夏日气厥。于是书独参汤，而后拱手乘轿而去。此时有一人称，曾见有人之病与此仿佛，服参汤立毙，家属听闻后心中惶恐，更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有一人称，桥头有位老先生善治此病，不如把他召来。召来后，老先生称，这是中暑，用清利药就行，于是书甘寒药云云。家属眼见两位医生割裂如此，更不敢取药，茫然无所适从。此时另一位宾客称，六一散就能治中暑，要不试一试。小妾服用六一散后，覆杯而愈。《留香馆医话》记载作者的父亲带着爷爷去苏州租房，专找叶天士治病的旧事。作者的爷爷消渴，叶天士治疗一月几无转机，一日叶天士亲至，并说：“您父亲的病已经不治，因为我起手前三方开的都不对，所以不用再治疗了。”叶天士真纯人也。 前几日我治疗一个痤疮患者，患者六脉浮滑，唯右关沉软，我思索极久，难以执定，最终徐灵胎所谓“人无虚死”的议论在我脑中占了上风，就使用了《杂病源流犀烛》连翘沙参饮。我知道按照脉象来讲，张景岳六君子煎显然极为合适，但历代医家并未言其可治痤疮，心中便极为推重沈金鳌的议论，以为其有独得之妙，何况病人为友人介绍，心中笃定六君子煎虽然与脉象相合，但治痤疮似乎太慢，生怕辜负重托。不知中医治病最重治本，其本已朽，枝叶再修剪的如何光艳，又能如何。 最终犯此“虚虚”之戒，心中极为愧疚，既愧疚有负重托，亦愧疚读温补书如此之多，也不能改变徐灵胎之影响。此病我直接退患者药费200元，我骗不了自己。之前听闻，有一患者服某医之药后腹胀腹痛，某医不愿归咎于药，便问患者今日饮食如何，即便今日正常，也要向前追溯，以至于追溯一周之久，如此精明，我做不出。孟子曰：“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有错误，无论对面是谁都要心怀愧疚；没有错误，那就无所畏惧的向前走。 中医真是一门顶级难度的学科。我是个自觉辨证颇准的人，然而学问未尽之处仍多，好在准确率有八成以上，也算颇觉安慰，否则，以我之心性怕是要夜夜难眠了。前段时间南阳三位患者自驾至郑就诊于余，一人抑郁，一人失眠，一人腹痛、头痛。均属于久治不愈，抑郁患者服两副药即改善，至今已有十余日，没有心情低落一次，也没有一次发怒。失眠患者服药两日即能安眠，每至夜晚即困，倒头便睡，至今如此。腹痛头痛患者服药稍晚，至今七日已腹痛痊愈，头痛大减。这三人均是仓促应诊，然而辨证明确，又不犯虚虚实实之戒，所以奏效如此。 我时常想将个人医案无论臧否，全部公示，以示吾心之不欺人，近来颇忙，有时间则整理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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