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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二三事

 高开低走渣渣渣 2021-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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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在復旦度過一段難忘的求學時間。直到回渝工作很久,也無數次在夢裡返校,見到那些同學和老師。

不想在這裡寫一篇有關求學的長文章,那得需要花很大的精力和時間,只略微記錄幾件小事情或幾個小人物……

    ——校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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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永生難忘的事是在那個大事件之後發生的。

我們寥落地呆在宿舍裡,猶如暗黑深井裡的困獸,極度悲苦而絕望!但暑假未到,期末作業也還沒有寫完上交,於是準備坐下來寫小論文。但就在5號早晨,沈老師推開了我們的房門。

沈老師身材有些發胖,到我們的宿舍時氣喘吁吁,很顯然他趕路很急。他的第一句話是唐雲你快走,不要在寢室留下任何字跡,你之前交的卷子啊作業啊什麼的我都給你燒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隨即就明白了!

他說你把宿舍裡的字跡包括墻上這些書法啊、單詞的什麼的都抹掉……

我沒有帶行李,一個人一雙拖鞋就趕到火車站。

車站還是擁擠不堪,奔走的人們都急急匆匆趕路,但大家好像都沒什麼話說,因此不像平時那樣嘈雜。我沒行李也沒有錢,唯一能夠證明我身份的是胸前的一塊復旦大學校徽。

我走進了候車室找到一個值班的工作人員,還沒有開口說話,她看著我的校徽以及我一身打扮,直接問我到哪裡,然後帶著我就進了檢票口。走到站台,剛好有一班回重慶的車馬上要開動。她找到列車長,不知道說了什麼,列車長就把我帶到了餐車,讓我等待空座。

大約過了杭州,列車長把我帶到一個空座上,我就安穩了下來。這一趟車回重慶要走五十多個小時,因此我不知道怎麼挨過兩天三夜的時間,列車長大約也知道我沒有錢,他輕聲地對我說:到了吃飯時間,你可以直接到餐車找我。

實際上車長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自我落座之後,幾分鐘內我的小桌板上就擺滿了各種吃食,我覺得整個車廂的乘客都把自己帶的零食、飲料等等都送到了我的面前。他們不問我任何問題,各自繼續談論著自己的見聞,發表自己的見解……在我對座上是一個財大的低年級學生,他帶著一部“隨身聽”,有時他就把隨身聽借給我聽一會,磁帶裡恰恰是我喜歡的羅大佑,我就一路聽著《亞細亞的孤兒》,直到那個同學在株洲下車。他下車後在站台上又買了一大瓶飲料,轉身從窗戶外遞給我。

他離開的時候,指了指我胸前的校徽,然後豎起了大拇指!

畢業的時候,學生證和校徽是要收回的。但我沒有上交校徽,現在還一直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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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書人——

那時,中文系研究生的課主要在五教上。而就在第五教學樓外,每逢週五都會出現一個神秘賣書人,我當年的大部分書都是從他手裡買來的。

他出現的時間一般在上午十點到十二點,幾個大的蛇皮口袋,上面擺著幾本樣書。那些書是80年代末最好的出版物,但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所有的書都是七五折銷售,而且都是新的正版書,類別有文史、哲學、思想、法律等最前沿的學術和翻譯著作,我們一下課都會圍在他那裡翻檢自己喜歡和需要的書,幾乎每週都有欣喜!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什麼書,他下一周就會找到給你帶來,從沒有讓人失望過!

他不和大家說話,只要你選好了,按照定價的75%付款就行。

大約有一年多的時間吧,他每周必到,冬天的時候很冷,他穿著單薄,把雙手籠在袖子裡,雙腳不停地輕輕踮起放下,這樣活動着抵禦寒風,鼻子呢早已凍得通紅;要是夏天,他在樹蔭下拿著自己的大水杯喝水,整個後背都被汗濕了。

我有時想,他那兩大袋子書是怎麼運過來的呢,身邊只有一輛破自行車,這車顯然無法拉動這幾大袋子的書啊……

他長得一點不像讀書人,也不像一個出版人或者書商,甚至都不像城裡人。他個子很小,相貌普通而且整個樣子看上去都是黑黑瘦瘦的,也沒見過他穿一件像樣的衣服,總是鄒鄒巴巴的舊衣服,而且也不大合身。但他口袋裡的書,本本都是精華。這就讓我奇怪了:他憑什麼這麼精準地滿足了我們這一批人的讀書需求的?他又是憑什麼知道我們購書的興趣的?他又是從何處拿到這些可以七五折出售而自己還可以賺錢的書的?那時我們讀福科、讀卡希爾、讀蘇珊朗格以及昆德拉之類,這些極淺的書他有,但更深的學術書也能給你找到。他是怎麼知道的?

後來終於有一個和他交談的機會。我買了幾本書,時間也到了他收攤的時候,書也差不多賣完了。我問他下週還來麼,他說一定會來的。我說你在哪裡搞來這麼多好書啊?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倒是給了我一些別的啟示。他說賣書不怎麼賺錢的,再說你們也是窮學生。我賣書只是覺得這個營生有不同的味道,給你們讀好書也算是千秋的事情呢!

他推著破自行車走了,我至今不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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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師傅——

在國年路(或國權路?有點記不住路名)上有一個復旦照相館,牌子是周谷城先生題的。但這個照相館很小,大約有點扛不住周谷城先生題的匾額的樣子。平時從圖書館出來向右拐就能看見這照相館,但從沒進去過。

畢業時,朱剛先去那個像館照了一張披著碩士袍,戴著碩士帽的相片,我們看著覺得很好很騷氣!那時不像現在,學生畢業有一大波著裝照,學校也會給學生提供這樣的服裝。我們那時沒有那個福氣,只能自己去照相館拍照,順便租他們備好的碩士或博士服裝。

由於朱老瞇(朱剛總是瞇著眼睛看這個世界,一副睥睨萬物的樣子,我們就叫他老瞇)賣騷成功,我們也都去拍。

我這是第一次進復旦照相館。給我拍照的就是老闆兼攝影師,五十多接近六十歲的樣子。他告訴我他姓周,大家都叫他周師傅。

他給我擺弄老半天,然後拍了。他問我是那個系的,我說中文。他立馬來了精神,說,哎呀,我認識你們賈先生!我是你們賈先生的朋友啊!

我有點疑惑,但也不那麼吃驚,因為賈先生的宿舍就在附近,他要是到中文系辦公室來,總是要經過這裡的,再說周師傅這個照相館看起來開的年頭實在不算短了,賈先生呢也是老復旦,他們互相認識是肯定的。

我說我的畢業論文就是在賈先生家裡答辯的。他更是高興得不得了,非要把收的照相費還給我,說他不收賈先生學生的錢。這個我當然是拒絕了。

他繼續說著往事:

那年你們賈先生被揪出來了,我就是看守之一。賈先生又瘦又矮,哪裡吃得了那麼多苦呀,但他硬是樂觀得很,還勸我們努力向前。唉,讀書人硬是遭罪,讀書,怎麼會是壞人呢!我們那時也是不懂,還要經常管教他們,這個是顛倒了呀……

回頭我就去找了賈老師。賈老師說周師傅是大好人呀!那時看守他的有好幾個工宣隊的成員,但唯有周師傅不打他不罵他,有時還偷偷給賈老師帶吃的,自己也差點被處分了!

取照片的時候,我專門向他表示了敬意,說賈老師內心也非常感謝他。他頓時眼圈發紅,說要再給我照一張,我還是拒絕了,我對他說我一定會回去看他。

多年後回去,看見照相館還在,經營者是年輕人,可能是周師傅的後人吧?我沒有問,只在門口站了一會。

生意依然很好,人們來來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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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盛——

老盛叫盛渊,是我們宿舍的客居者。但我们一直叫他老盛。

由於我們寢室的王錫榮先生和另一位同學的家在上海,沒有住在學校,因此我們的宿舍就相對寬鬆,四個人的大房間就只有我和南志剛,我們用書架隔成了一室一廳,成了我們六樓的俱樂部,打牌、吃火鍋以及供吳曉平等人跳黑燈舞……後來老盛住了進來,但他屬於“黑戶口”。

他是怎麼住進來的完全忘記了。誰介紹進來的呢?我們又是怎麼同意的呢?

他家在安徽,一心想考復旦的研究生,於是,把兩個孩子留在家鄉,帶著老婆就到了上海。老婆會縫紉,就擺了一個縫紉攤,這樣掙一點微薄的生活費,暫時住在親戚家,但親戚家也很擁擠,老盛就不得不另想辦法棲身,於是只能擠在我們學生宿舍。

老盛想考章培恆先生的研究生,因此就常年跟著古典文學專業的研究生旁聽,更多的時候是學外語和政治。他的家鄉在安徽很偏僻的地方,好像是金寨縣或者芜湖什麼的,學歷也是一個專科,因此外語基礎極差,我們六樓幾乎每個人都幫他補習過外語。

老盛住進我們宿舍後,我們的俱樂部就開始大變樣了,首先是天天有人打掃,保持每時每刻纖塵不染。他每天一大早就會起床,裡裡外外打掃乾淨,然後再叫我們起床;我們那時熬夜多,一般早晨起床很晚,大多數時候都不吃早飯,因此第二,老盛每天都會給我打回早餐、開水。他打回來時,正是我們洗漱完畢的時候,吃飯剛剛好,如果我們還沒有起床呢,他會把早餐盤蓋起來,留個字條就去泡圖書館了;第三呢,就是他的勤奮與不幸,成了我們學習的動力和激勵。我們這一群所謂的研究生,大約都是不那麼費力就考取的,因此也不大珍惜,根本體會不到老盛這種為改變命運的努力是多麼的艱難。所以,當我們看見他每天拼命學習的樣子,總是很愧疚。

他連續考了兩次,第一次是外語沒過,第二次是政治沒過,而且只差一分(此處應該有中指)!但他的古典文學基礎已經非常堅固,章先生也很器重他,常常讓他幫著處理一些學術周邊的事情,所以有一段時間老盛就帶著一些古籍回到宿舍通宵達旦地熬……在第二次失敗之後,老盛長時間泡在古籍整理裡,不大和我沒說話,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這時候的事情就是為章老師整理文件,為我們買菜、買煤油,繼續為我們打早餐……

記得有個時候,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管理處得知有非在冊學生住在我宿舍,有天晚上就突然上門來趕人!我們堅決不讓他們趕走老盛,全樓的人都出來了,我們全部簽字畫押,保證不出現任何問題。管理處的老師也是內心和暖的人,這樣居然就讓老盛一直住下去,想必這樣的違規也是值得同情的,他們不再追究。

老盛終於沒能考上,他對自己完全絕望了。但章老師讓他留在了上海。那時浦東開發才剛剛提上議事日程,章培恆先生就在浦東開了一家圖書公司,他讓老盛進入他的公司管理日常事務,老盛也因此有了一點收入,搬出我們宿舍,到了章老師在浦東農村租的一幢鄉野裡的民房,那是公司的籌備地點。

老盛安頓好之後就叫上我們幾個去吃飯!

覺得好遠好遠,早晨坐渡船過黃浦江,然後搭那種黃色的班車,不知坐了多久才到了那幢簡易的水泥毛坯房,老盛在簡陋的廚房裡忙活半天,等到在吃午飯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現在在外灘看浦東,我總是會想起搭班車穿越田野的那個薄霧的早晨……

老盛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家境貧寒,父母都年邁。他遠離故鄉就僅僅為了讀一個復旦的研究生,這可能是後來的學弟學妹們想象不到的,而我們那時唱的《復旦校歌》和今日所唱的味道,應該也是不太一樣的了!老盛最後來還是求學而不得,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孩子要上學、父母也越來越老,太太勤苦而不獲,他說他再也不能堅持了。

他說:你們這樣的日子,我哪怕過一天都好!

我聽起來覺得驚心動魄!

後來我畢業了,不知道老盛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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