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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岗要出东西了，发来诗稿，嘱我写个序呀什么的。序实在不敢当。写几个字却义不容辞。我们是通过老家另一个善于沟通的诗人认识的。酒桌上记得有永伟，贝贝这些人吧。这些年的交往还有诗歌以外的东西，诸如人品，乡谊等等。就在今年还收到了云岗自产的猕猴桃，大慰乡情。所以我果断地丢下了其他工作。 云岗习诗“13年了”。十年冷板凳，甘苦自知。多数人都知道臭豆腐的味道，实际上，煎咸鱼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臭的都是外人，那沉浸其中的人正浑然不知呢。另一方面是诗歌的无用性。而生活里却不是没人就能把这“无用”拿来一用的。我习诗到现在还没有出过自己专门的诗集，而早年跟我习诗的一个兄弟，散文诗歌一起来，短短三年，就出了四本书。和现在不同，那正是一个崇拜知识的单纯的年头，我这位仁兄凭此渡过了他的蛰伏期，短短数年，就从一个小学校长，混成了钻井某公司的书记，响当当的正处级。这时端起酒杯问他写诗的事儿，头摇的跟牛蛋似的，似乎写诗的历史于他是一个污点。 从云岗的这些诗歌里我能读出他的某些游移。云岗的诗歌五辑。这里面有他最初的拆字诗歌。这不是算命先生的拆字，云岗拆的是想象力，是联想，是幻想，是美学。当然也有他暗喻性的诗歌， 芙蓉 不经意间，那么艳丽的芙蓉花就走远了。 只剩下黑黑的枝丫枯在那里， 和骄傲的菊相伴。 我不禁想起了昨天看到的新闻， 在那么一个遥远的星球上， 有一片海，专家说，那是一片液态钻石的海洋。 这是给我印象至深的诗歌。我曾凭此把云岗推荐给《星星》。而且，我的诗歌《夜，丢失一个轮胎》里就有“液态水晶”这个意象，你能见到我对这首诗歌的肯定并不是礼节性的。 在云岗的笔下，正如波德莱尔的思想，世界是一个整体一个象征的森林。他写风，“是万物说过的话”，“你踩到了/它们都跳了起来”。他的“人生如歌”其实写的是蛙鸣。这里不应该简单地看成纯粹是索绪语言学里那种声音的滑动。他一方面在强调着语言自身，同时也无意降低语言的“传达功能”，使自己的诗性不再具有外部世界的确定的指向性。在另一个方向上，云岗正向着具体性走去，向事件致意。《黑夜的力量》就是生活的记录。类似倾向的还有《暗物质就在眼前，可是我们却浑然不知》等等。 概括起来，云岗的诗歌基本的写作技巧，是通过赋予具象以意义而达到超越并获取普遍。当然，他的诗歌里，拒斥意义，具体主义的特点也同样突出。也就是说，一方面他是中心主义的，在用他的文字寻找一个结构。你能看到他在文字里急切地寻找神，甚至，连鬼也不放过：“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魔鬼”——《画家和考古学家》。另一方面他又是拆解的，解构的。比如他的《解放战争在西峡》，这是一首标准的解构诗歌，“解放”这个宏大的叙事被他轻而易举的拆散了。他在后记里感谢的三个名家，“顾城，蓝蓝，李志勇”，就其诗歌的写法来说，实在南辕北辙。这样的分裂性，在一个十年的写手身上是不足为怪的。特别是在中国，特别是在当代。 我们有几千年的文明史。我们有汗牛充栋的正典，无论如何，这对我们写作者来说，都是一笔财富。另一方，我们也要清醒的意识到，写诗是要回到零，回到沉默，除了我们的感觉之外我们无以为诗。而放弃文化做一个野人，自己黜退自己，理想化地回到“零度”，那根本就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这正如一些大师在授徒时所做的第一步的工作，即磨去徒弟在开手师父那里学到的技巧。另一方面，是现代派特别是后现代与传统的冲突和喧嚣。我读卡夫卡，总是进不去。我读卡尔维诺，也是读他的短篇，那几乎是寓言式的碎篇。他的《看不见的城市》，在我这里就那么一直地经典着，我实在不能强迫自己一城一城把它们逛完。我想说的是，后现代反中心，反基督，反科学，没有它们不反的，甚至连拉丁文字他们也反。在这样的汹涌激荡的思潮中，我们被裹挟着，摇摆着，一会儿身不由己，一会儿又看见了太阳，走出了雨势。而所有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诗歌。叙述大行其道必有他的道理，这是大势。同时，我们也要知道，写作从来都是个体的事儿。艺术不同于哲学的地方就在于从具体出发。我相信云岗会找到独特的属于云岗个人的声音。 中国古典女人 真奇怪 这个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女人 没有文字没有宗教没有信仰 居然也过得内心平静举止安详 看到我迷惑和忧伤 她竟抚了一下整齐的刘海 笑着过来 在秋风中 为我披了一件衣裳 在这首诗歌里，云岗展现了他很好的平衡术，把事件降低到一个细节的程度。而在《颂歌与悲鸣》的第一节里云岗所发挥了大师级的纯粹性：“窗外又下起了雨/所有的事物仍在/曲折与反复中不断走向真相/那些所谓的美，痛苦，和消亡”——《颂歌与悲鸣》。所以，游移不是坏事儿。这里，除了对云岗表达祝贺之外，也愿我们互相鼓励，一起游移。 西衙口 2021年12月7日星期二于唐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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