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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红颜，剑在手，天下风雨萧萧。迷雾途中，忍回眸，风刀霜剑相邀。身如轻絮，心似皓月，对世俗条条。血泪洒处，多少须眉折倒。 也曾闺中巧笑，琴棋书画间，心事悄悄。忧思山河，梦醒处，朗朗乾坤颠倒。江湖放棹，汉侠女儿情，至死难消。孤魂芳零，翩翩诗稿飞雪。 主要人物：秋瑾、秋瑾丈夫王廷钧（字子芳）、徐锡麟、陈天华、孙中山、冯自由、唐群英、葛健豪、吴芝瑛、绍兴知府贵福、山阴知县李钟岳等。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中国战败了。腐朽的清朝统治者却对外妥协投降，对内横征暴敛，阶级矛盾空前激化，中国人民陷入了长期黑暗的时代。当时，中国正面临被列强瓜分的无比危险之境，无数志士奋起呼号，望唤醒民众的反抗清廷与救国图存之心。 第一幕：闺中怨 第一场：庭院 时至中秋，庭院中，潇湘三女杰相聚。 唐群英举起杯来：今夜中秋，你我姊妹有缘相聚在此，小别后团圆，当是人生之幸事啊。我先干为敬。 葛健豪：月圆人团圆，此刻正当举杯邀明月，痛饮成三人啊。来，你我三人先满饮此杯。 秋瑾举杯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怎奈国难当头，山河破碎，万民正遭蹂躏奴役之苦，纵然今夜中秋月圆也觉得那月儿清冷得很，高处不胜寒啊。 唐群英将杯重重掷于地上，只听乓的一声碎得清脆：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哎，只可惜清廷当局还是醉生梦死，搜刮无度，浑不知再这么下去，国将要亡了。 葛健豪大声喊道：快取琴来，我来狂歌一曲。我们三人抚琴、连诗、饮酒、舞剑，今夜要尽将这胸中郁闷之气出一出。各位，谁要是接不上来的话，就罚她喝下这一整坛去。 三人相视而苦笑。 唐群英大饮一口酒，拿起身边的短剑：我先来。葛健豪在一旁抚琴相伴，琴声铮铮，如有戎马自疆场而来。 唐群英不善饮酒，此时身形展动，步伐迅捷，舞着微醉的剑法：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葛健豪放下手中的琴，拔剑与唐群英齐舞，身姿矫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秋瑾满杯饮尽，也抽出佩剑来，一时风扫落叶，满庭杀气凛凛：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唐群英急道：说这个，不行，要罚酒了。 秋瑾眼中转而锋利无比：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葛健豪拍手笑道：好！好个鉴湖女侠。 唐群英再饮一大杯：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唐群英放下剑来叹一声：可惜我等女儿之身，不能上阵杀敌，不能入朝为官，眼见得朝廷腐朽、外敌环伺、国家有难，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闺阁中发些豪迈牢骚之言。 葛健豪叹气：我长得这么大了，就连正式的学堂都没有进过，莫要说离开这深闺的束缚做官入军，如今当真也是困于斗室的井蛙无疑。 秋瑾又拿起剑来，横扫一番落叶：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我们要从这深闺中走出去，行动起来，去读书开眼界，去合力拯救国家，去拯救万民脱离清廷的奴役，去反抗列强的欺压蹂躏。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啊！ 唐群英：说的对，我们只有走出去才能改变命运，才能救国救民，躲在这深闺之中迟早也是任人宰割的命。须知外侮入侵之时，弱者只能引颈就戮，强者奋起反抗方能有一线的生机啊。 葛健豪：男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就凭我们这几个小脚的女人，怎么能够做得到？这想法岂非有些蚍蜉撼树？ 秋瑾：怎么做不到？事情只有做了才能知道可不可行，不做，又怎知我们不如男儿？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花木兰不也是个女郎吗？ 唐群英：是了，谁说咱女子不如男儿，谁说咱女子就不能参军从政？不能心系家国安危？谁说咱女子必要被这柴米油盐的琐事捆住了手脚，一辈子见识和成就都不如男人？这便是生下来注定如此的命？我偏不信命，不服命。我是早就不缠那小脚了。你我当骑马练剑，驰骋疆场，拿起刀枪来将那腐朽的清廷官员和欺压我们的洋人都杀个干净。 三人都纷纷点头，秋瑾：从此我们便要戮力同行，发民智，救国难，定要将这四万万同胞救出那水深火热的苦痛境地。 巾帼红颜，剑在手，天下风雨萧萧。迷雾途中，忍回眸，风刀霜剑相邀。身如轻絮，心似皓月，对世俗条条。 第二场 秋瑾房中 秋瑾：炎帝世系伤中绝，芒芒国恨何时雪？世无平权只强权，话到兴亡眦欲裂。 千金市得宝剑来，公理不恃恃赤铁。死生一事付鸿毛，人生到此方英杰。饥时欲啖仇人头，渴时欲饮匈奴血。 王子芳进来：你又在做什么歪诗了？你好歹也是个读过书的名门闺秀，整天介舞刀弄剑、骑马射箭还不算，现在又开始结交些整日胡闹的闺友，写这些大逆不道的邪诗，这日子你是存心不想过了吗？ 秋瑾：你管我的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来问你，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身上怎会又是如此浓的脂粉气味？ 王子芳：你少管，男人家的应酬你们女人懂什么？ 秋瑾：你再不说，我便去告诉公公婆婆去。 王子芳：我不过是和几个朋友去百花楼听个曲、喝个酒，顺便谈点公事，你少打翻你那陈年的醋坛子，你少拉我爹娘来压我。 秋瑾：你整日游手好闲，有什么公事可谈？不过就是又找借口逛青楼楚馆去了。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得净干些辱没斯文的丑事？ 王子芳：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无聊女人，青楼小聚这是何等风雅之事？文人墨客无不以留恋风尘之率性为傲的。 秋瑾轻蔑道：风雅？你是会作诗？还是会填词？你什么都不会，只会好色罢了，还风雅？我平生最厌恶不忠不贞之人，也最容不得朝三暮四的薄情负心之人。 王子芳：薄情？负心？你自嫁到我家来，对我又何尝有情？何尝有心？你左不过是看我哪里都不顺眼罢了。好，我也不碍着你的眼，我找别人去还不成吗？ 秋瑾：你这不肖的败家子，国家都到这步危险的境地了，你还有心思眠花宿柳？却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你大好男儿正当多读书，日后可报效国家。 王子芳：你才是不贤不肖的女人，我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家里的事你不好好操持，却总管些不相干的，你也管不上的闲事，还美其名曰爱国。快笑掉我的牙了。朝廷割地赔款，委曲求全，我们这些匹夫有个屁责？你呀，快别再做那些歪诗也别做那些出格的事了，不然真要害了我们王家人的性命，害了你孩儿们的性命。 秋瑾：罢、罢、罢，国家危亡之际，不思进取、醉生梦死、自甘堕落，还不如女人有志气，我同你这个蠢材还有什么好说的？ 俗子胸襟谁识我？ 英雄末路当磨折。 葬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王子芳怒不可遏，举起手来便往秋瑾面上刮去：反了你了，居然敢骂我？还知不知道女德是什么？还知不知道夫为天、夫为尊、夫为妻纲？ 秋瑾捂着脸站直了，痛心道：你有为尊者的样子吗？自尊方能人尊之。你不过是用强权来折磨我，我却柔弱被你欺压。就同那帝国主义列强用强权和武力压制弱国一样，男人用强权和武力欺压女人。这终是不能长久的，弱者终是要起来反抗的。哼，可你却是更无能，对内欺压弱小，对外缴械投降，我中国若都是你这样的男人，这国不就真的要亡了？ 王子芳摇头：我的姑奶奶，还帝国主义强权？我这般锦衣玉食地供养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比起那些奴婢丫鬟，那日子不正是在天堂里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识好歹的女人。 秋瑾：哼，锦衣玉食？可你何时真正把我当个人看？我还是缠了小脚，我还是不能自由来去。我还是如同奴隶一般苟延残喘着。你什么时候真正尊重过我作为你妻子的尊严？什么时候真正敬爱过我？真正给过我自由？ 秋瑾默默落泪：不过是想打便打，想走便走罢了。 王子芳：够了，够了，又来了，算我错。我不同你说这些，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秋瑾愤然抬头：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我与你的情分到这里也该尽了。世界凄凉，此身独苦。 王子芳拿起脚来出门：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从此我便不再进你这个破屋子了，从今后我们两不相干。 王子芳走后，秋瑾搂着一双儿女默默呆坐许久，直到太阳落山才惊觉时间过去。 秋瑾对着女儿：做个女人太辛苦了，要面对的磨难有千千万万，愿我们来世都生为男人，可以保家卫国，可以建功立业。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女儿灿芝点头—— 秋瑾又一冥思：人怎么能期盼来世呢？这一世都不努力，怎么能再希望来世变好？我的女儿，我真希望你这一世便能活在自由的天空下，这一世便不再受娘亲所受过的苦。这一世便能见到一个崭新的国家，见到一个完美的没有强权与欺凌的世界。见到一个真正男女平等，人人平等的世界。人人都是自由的人，而不是奴隶。对了，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不争取便生来就有的事？有也只不过是个精致的牢笼。这平权也是要用我自己的双手去争得，去为我的儿女们争得的。我们想要的自由和快乐需用我们自己的双手甚至生命去争得。 儿子沅德也默默点头。 第三场 葛健豪夫家 蔡畅在屋子里拼命跑：救命、救命、娘亲，快来救我。。。我不要缠小脚，不要缠小脚。 葛健豪进屋，对着丫鬟骂道：不许再给小姐缠脚，小姐要去上学了，要上那新式学堂。以后要读书，要出门工作的，怎么能缠上这裹脚布？路都走不了。我的女儿呀，不但要走，还要跑得比任何人都快。我不会让你们给她缠脚的。 丫鬟低头：夫人恕罪，这是老爷吩咐的，老爷说，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了，再不缠脚，嫁到婆家去后，恐怕会让人耻笑的。 葛健豪惊道：你说什么，小姐才几岁？怎么会许了人家了？这是怎么回事？ 蔡蓉峰进来：我已经与那城南的财主定下亲事了。从现在开始，她不得再出门乱跑。她要学习礼仪，开始做绣工，准备出嫁。 葛健豪：什么？畅畅才13岁啊，你就给她定亲？你给她定的哪家财主？ 蔡蓉峰：城南刘家，人家可是出了5000银元做聘礼啊，就是要委屈我们女儿做个小的。但也不要紧嘛，刘家财大气粗，聘礼都能出这么多钱，我们女儿嫁过去必然是锦衣玉食，不会吃亏的。 葛健豪：什么？5000元？你为了这5000元就把我们的女儿卖了？还是去做小老婆，给别人当玩物？蔡蓉峰，你好狠的心啊你。 蔡蓉峰：什么卖了？说的这么难听。女儿不迟早要许人家的嘛？既然要许人家，为何不找个有钱有势的？她也好有个好的归宿。 葛健豪：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女儿的终身幸福你都不考虑的吗？女儿还要读书上学，不会这么早嫁人的。将来，她的爱人要她自己去挑选，她的婚姻是要她自己去做主的。 蔡蓉峰：你这两个赔钱的蠢货，选来选去到头来还不如我安排的刘财主好，你信不信？过日子最主要的是有钱，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不信那是因为你没吃过苦没见识。什么感情？什么都比不上钱来的实在。现在信什么新式婚姻，自由恋爱，我看全是放屁。你看那些搞自由恋爱的，男人到最后明里暗里的还是三妻四妾，女人也还是只能从一而终，你们做女人的啊就要学会认命。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何不早早的嫁了这个刘财主，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我是她爹，我还会坑自己的女儿不成？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葛健豪听了这番言论。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歪理被你说成了美事？真是胡说。畅畅，你爹疯了，快去你瑾姑姑家躲躲。 蔡畅嗯了一声就要跑，蔡蓉峰上去抓住女儿：跑什么跑？还想走？来，听你爹我的话，别跟你那没见识的娘整天瞎闹。 蔡畅被抓得痛了，大哭起来。 这时秋瑾闯了进来，拔出剑来对着蔡蓉峰：放开畅畅，她还是个孩子，你这样就把她卖了，还是不是人啊？ 蔡蓉峰：你来管什么闲事？我才是她爹。 秋瑾：这闲事我管定了。这全天下的女儿都是这国家的女儿，这全天下的爹也都是这国家的国民。国民都必须依法依礼而行，岂能随意虐待你的女儿？ 蔡蓉峰：呵呵，我虐待我女儿？只可惜这法礼没有一条是说可以不听爹的话。这法礼字字句句都写着要孝顺双亲，要侍奉父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之不孝，禽兽不如。我虐待她？笑话。 秋瑾挥动宝剑：这些封建文化的糟粕，害了多少的人？你们就是这样吃人的，就是要这样活生生吃掉你的女儿的心和灵魂。你们以孝的名义束缚子女的人生，却要吃光他们用血肉换来的卖身钱。我现在就要把畅畅带走，谁敢拦我，我的剑可不答应的。 蔡蓉峰面目狰狞，却不敢靠近：反了反了，秋瑾，你这个祸头子，你这个女匪！以后别再来我家了，再来我也定刀剑伺候。 说罢，秋瑾持剑带着蔡畅跑出了蔡府。蔡蓉峰眼见她们离开，却无可奈何。 蔡畅依到秋瑾的怀里：我怕，瑾姑姑，我好害怕。 秋瑾：别怕，有我们呢。 蔡畅：离开了家，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会饿死吗？ 秋瑾拿出准备好的包裹：畅畅，我们女人的命要想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必须读书识字。有学问了，就不会挨饿了。有学问了，将来才能好好独立出来，做个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那被关在笼中的鸟，任人摆布。快去长沙找你哥哥去吧，到了那里你就可以上学念书，和很多同年的朋友一起学习一起长大了。 蔡畅破涕为笑：真的吗？瑾姑姑？我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了？读书真的有用吗？ 秋瑾点头：当然有用，不读书才是睁眼瞎，什么都不会。除了读书，你还要好好学些谋生的本领，只有靠自己活着，不仰仗男人的怜悯施舍，才能不受欺负，才能挺直腰杆做人，被人看得起啊。真的，姑姑不骗你，你们这辈人一定和我们不一样，一定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新生活的。 蔡畅微笑：姑姑，我明白了。 第二幕：日本求学 第一场：吴芝瑛家中 吴芝瑛：你真的决定好了？真的要一人远渡重洋去日本留学？家里的孩子们怎么办？ 秋瑾：我想好了，那王家再没有我可留恋的了。孩子们也长大了，女儿去外婆家住着，儿子他们王家是不肯放的。我想，出去留学方能开阔眼界，方能学到救亡图存的真本领。 吴芝瑛：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容易，救亡图存哪儿就是留个学便能实现的？ 秋瑾：若不出去看看，困在这里，又什么都做不了，慢慢的困老而死，岂不是更冤枉？ 吴芝瑛：瑾啊，你真勇敢，姐姐我不如你。 秋瑾抽出腰中的剑：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 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 吴芝瑛拿出准备好的钱，放到秋瑾的手中：这次我不能与你同去，不能留学报国了，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且收着。你方才说王子芳他不支持你出国，还将你的珠宝首饰和积蓄都偷了去，这混账且不理他了，那我就来支持你，希望你能在那里过得好些。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不容易，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秋瑾含泪：多谢芝瑛姐，你真同我的亲姐姐一样好。 吴芝瑛：我们虽不是亲姊妹，但这分姊妹情谊却是千金不换的呀。 二人相拥相偎。 随即，秋瑾脱掉了自己穿着的三寸绣花小鞋，换上了西装与男士皮鞋，在镜子前一站，好不英姿飒爽！ 吴芝瑛：真是英俊不输男儿，才高能胜须眉。瑾儿若是男儿身，定是当世无双的英雄豪杰。 秋瑾：我现在方觉得，身为女子也是极好的。女子也可做英雄豪杰做的事，有什么不可以的？救国不分男女，这国是每个人的国，人人需要救的。从此我便要叫竞雄了。 二人相顾大笑。 第二场：秋瑾留学的住处 秋瑾为陈天华斟酒：天华兄，在那些无尽的黑夜中，我都是读着你的《警世钟》与《猛回头》才找到那活着的希望和力量的。你的文章气贯长虹、鞭辟入里，字字句句都是我们华夏儿女的血泪啊！我读了又读，叹了又叹，才明白这五千年来我们是怎样的民族，是怎样光辉伟大，如何失落沉沦又待如何复兴的。《猛回头》当真是我辈救国的行为纲领了。 陈天华：秋兄过誉了。 秋瑾：一点都不过誉，只是无法表达我敬意的万分之一罢了。天华兄是否可为我们再念一段那《猛回头》？ 陈天华点头：好！我这就为列位唱一唱—— 拿鼓板，坐长街，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 我中华，原是个，有名大国；不比那，弹丸地，僻处偏方。 论方里，四千万，五洲无比；论人口，四万万，世界谁当？ 论物产，本是个，取之不尽；论才智，也不让，东西两洋。 看起来，那一件，比人不上；照常理，就应该，独称霸王。 为什么，到今日，奄奄将绝；割了地，赔了款，就要灭亡？ —— 那满人，到今日，势消力小；全不要，惧伯他，失掉主张。 那列强，纵然是，富强无敌；他为客，我为主，也自无妨。 只要我，众同胞，认清种族；只要我，众同胞，发现天良。 只要我，众同胞，不帮别个；只要我，众同胞，不杀同乡。 —— 那怕他，枪如林，炮如雨下；那怕他，将又广，兵又精强； 那怕他，专制政，层层束缚；那怕他，天罗网，处处高张。 猛睡狮，梦中醒，向天一吼；百兽惊，龙蛇走，魑魅逃藏。 改条约，复政权，完全独立；雪仇耻，驱外族，复我冠裳。 到那时，齐叫道，中华万岁；才是我，大国民，气吐眉扬。 俺小子，无好言，可以奉劝；这篇话，愿大家，细细思量。 瓜分豆剖逼人来，同种沉沦剧可哀。 太息神州今去矣，劝君猛省莫徘徊。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秋瑾叹一声：我们都是一介书生，又势单力薄，如何能够实现胸中的革命理想与抱负，如何才能战胜强大的敌人？ 徐锡麟：秋兄，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人多力量大。欢迎秋兄加入光复会。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驱除满人，恢复我汉人的江山。驱逐列强，恢复我中华之国土。 秋瑾欣然同意：那太好了，多谢徐大哥引荐。 冯自由：秋兄，你已经参加了共爱会、三合会，现在又要加入光复会。你的山头也未免太多了些吧？ 秋瑾：到处都是山头也就是无山头嘛，大家都是为了革命的事业，为了拯救国家与人民，那就要摒弃异见，戮力同心才行。我们众人攥成一个拳头，巨浪方可汇成大海啊，大海方能淹没那些腐朽黑暗的力量。 冯自由：哈哈，好，秋兄既然你已经拜了这许多的山头，不如再多加一个？如今，孙中山先生已成立了同盟会，不如秋兄你也来参加吧？ 秋瑾激动地：好啊，好啊，我对中山先生仰慕已久，如能加入同盟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还要劳烦冯兄代为引荐。徐兄，不如你也来参加同盟会吧？ 徐锡麟：每个会党都有自己的宗旨与行事风格。我觉得同盟会党派组织过于分裂，而在革命行动上不够有力，我认为在革命行动上还是我们光复会更快些。 秋瑾：行，大家各有主张各有千秋，我是多山头都参加，各位也请自便。为了我们的革命理想，多结交朋友，广招贤才，搁置己见，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才是正道。 冯自由：哈哈，还是我们的鉴湖女侠心胸豁达，有成大事之气节啊。 陈天华举杯：来，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与理想，为了恢复汉族，驱除鞑虏，驱除列强。为了救万民出那水深火热的苦痛，我们干一杯。 徐锡麟：哎，酒不够了。我去买。 徐锡麟出去买酒回来。 秋瑾：徐大哥，你的貂裘大衣呢？ 徐锡麟：我酒钱不够，就拿大衣去换酒了。 秋瑾：徐兄真当是豪迈啊。 陈天华：今天难得遇到知音，秋兄，我这把刀就赠予你了。你独身在异国他乡，有把刀防身更好。 徐锡麟大笑：你看，天华可比我豪迈多了。 秋瑾接过刀来仔细看着：万谢天华兄赠刀。只有同你们这些最果敢、最清醒、最进步、最智慧、最仁慈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不会感到害怕。 徐锡麟：哦？秋兄你有那么好的剑法还用得着害怕？ 秋瑾叹一声：当然，毕竟我也还是个女子。总希望身后有可依靠的强大的国家在，有可依靠的人在。奈何我们而今的国家，我的夫君都不能成为我的依靠。当我见到了你们，我心中才有了坚定的希望，才有了真正的方向，才又重新找到了依靠。诸君如不嫌我的拙诗难登大雅之堂的话，我现在就有一首。 徐锡麟：哦？快快写来。 秋瑾边饮酒边泼墨挥毫：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徐锡麟与陈天华在旁拍手称妙。 冯自由：好，太好了！大家都要珍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还需努力啊。 秋瑾：诶？这是中山先生的教诲吧？ 冯自由：正是啊—— 第三场：孙中山居所 孙中山笑望着秋瑾：你便是那秋竞雄，秋女侠？ 秋瑾穿着男装行礼：是了，是了，中山先生，竞雄失敬了。 孙中山：哈哈，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秋瑾：我一直听冯兄讲起您的三民主义，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先生能否再给我讲讲？ 孙中山：只要你不嫌烦，这三民主义啊，我能再讲上三天三夜的。 秋瑾：愿洗耳恭听。 孙中山：今我提倡之三民主义为民族、民权、民生。 民族主义者，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打倒与帝国主义勾结的腐败政府。我中国自古来就是汉人的天下，我这样说并非狭隘的民族主义。我也认同五族和睦，团结对外。但我认为汉族的统治有其优越性，汉族的文化，本就是中华民族中最先进也最悠久最有生命力的文化。再者，各民族中汉族人口最多，在汉族这个最大民族的统治下，各民族才都能平等相处，不互相欺压排挤，不会产生少数压迫多数的严重内耗问题。这样，在汉族的统治之下，国家之内才能形成最大的团结力量。最后，各民族因学习那共同的汉族文化而终于消弭了民族的界限，使得所有人成为一个民族，也就是中华民族的人，最终整个国家达到最大的团结统一。团结一致方能对外，方能战胜列强，独立自主，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啊。 民权主义者，推翻帝制，建立人民共同的共和国家。这千百年来，一家一姓之天下，都是有私心的天下，都不是天下人的天下，都不能长久。自古至今，从来都没有实现过真正的天下为公，属于人民的权力太少太少了。而我今就是倡导建立一个天下为公之社会，人人有参与政治的权力，有掌握国家命运与自己命运的权力。男女平权，人人平权。我看西方的民主政治也未必就是真的民主平权了，而我这三民主义做到方是真的民主平权了。 秋瑾：男女平权根本都没有见到，人人平权就更是遥遥无期了。这世界只见强权横行，暗无天日，什么时候见到过真正的公理正义？不过弱肉强食，欺善怕恶罢了。 孙中山：这确实很难，但同志们要努力啊。你们还年轻，要比我更有信心，不能就轻易放弃啊，我们的敌人太乐意见到我们失去信心了。我再来讲讲民生主义。 民生者，平均地权，节制资本。以后，土地都要归为国家所有，国民大资产、国民大工业归为国家所有。政府去除私心与纷争，人民才能得到生活上的根本保障。防止土地兼并，防止资本兼并。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劳动者皆有回报，没有剥削压迫的大同社会。 孙中山默默一低头：我想了许久许久，要国富民强，天下大同，我们这代人，还有以后的无数代人，都需要继续不懈地努力下去啊。大家一起投入到革命救国的事业中去吧。 秋瑾恭敬地行礼：多谢先生赐教，今日竞雄受教了。我辈当自强，我辈当努力。危急时刻，我也可奉献我的生命的。 危局如斯敢惜身，愿将生命作牺牲！ 孙中山：还请诸君多多保重，革命需要你们这样优秀的同志啊。 秋瑾点头—— 第四场 秋瑾住所 秋瑾：我见我们留学的同学当中，那陈范最是荒唐，凭着家中有些资财，来读书还携着他那两个美妾。连上课都要带上她们，他如此拥妾而骄，真是玷污了我们同胞的名誉，坏了我们学习的风气。 冯自由：红袖添香夜读书，人生好不惬意啊。这是人家自己的事，爹娘都管不了的，你连这都要管？ 秋瑾：当然要管，有关妇女解放和妇女进步的事我是都要管的。这是我们共爱会的宗旨。 冯自由：那怎么个管法？ 秋瑾：你且看。 正说着，陈范的两个美妾湘芬和信芳敲门走入了屋内。 秋瑾：两位妹妹终于来了，请坐，请坐。喝茶，喝茶。 湘芬：秋姐姐叫我们二人来，不知有何要事？ 秋瑾：那我便开门见山说了。你们二人皆美貌而有才，为何甘于做陈范的妾，供他差使取乐？却不见他成天荒唐无礼，好色贪婪，全无一点读书人的风范。他如此做派，在这里留学也真是给我们国人丢脸。二位妹妹有手有脚，又年轻美貌，何苦要跟着这样的人？耽误了终身的幸福。整日仰人鼻息的日子有什么可过的？从前我们女人是没有独立的机会，如今可是有了，为何还不把握住？ 信芳落泪：我也不想跟着那个铁石心肠的蠢货，只可怜我家中穷困，我爹娘把我卖给了他家。从此，我便要强颜欢笑，过这牛马不如的日子。 湘芬：我们被当成玩物，成日担惊受怕的小心伺候，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也想离开他独立生活，可是又怕他家财大气粗，怕真的离开了他，他就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就比别人低贱了呢？ 秋瑾拿出身边的钱给二位：二位妹妹，你们受苦了，确实没有谁愿意过那低人一等的日子。我这里有一些钱，希望能帮到二位妹妹。只要你们有决心独立出来离开陈范，其他的事情我会帮你们摆平的，你们无需惧怕陈范。 秋瑾望向冯自由：快，少爷，都这时候了，快慷慨解囊啊，来帮帮这两位好妹妹啊。 冯自由惨声道：原来你叫我过来是为了劫富济贫啊？我真是又入了你的大坑了。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叫上天华兄和锡麟兄呢？怎么就单想着我了？我也没见我们平日的情分有多患难与共啊。 湘芬和信芳粉泪挂颊。 秋瑾：我知道冯兄你素来最是怜香惜玉了，你看她们多可怜。为了自由，你也该慷慨解囊才是。 冯自由一拍手：好，好，谁让我取了这个名字？若为自由故，金银皆可抛。哎，我的烧鸡美酒啊，就这么飞了—— 湘芬和信芳道谢：多谢秋姐姐，多谢冯大哥。 这时，陈范闯了进来：秋瑾，你居然敢管我的家事？你也太把你自己当个人物了吧？你多次奚落我，我平时让着你不与你计较，你今天居然跟我玩起阴的来了？棒打鸳鸯你这个女人——太毒了——若是想要让她们离开我，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秋瑾拔出剑来，冲上前架在陈范的脖子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你这样的肥猪少些更好，留着你还浪费粮食。你这留日同学之耻，有何脸面活着？ 陈范看到剑马上就怂了：秋瑾，你不会真的动手吧？ 秋瑾的剑离陈范更近了：你说我会不会？ 陈范落泪：好——算你狠，算你狠——只要她们自己同意，我便放手。我的心肝肉啊——可千万别听这歹毒女人的鬼话—— 湘芬和信芳愤然：我们同意，从今后，我们要做自由独立的人—— 陈范长叹：秋瑾，你太过分了—— 秋瑾抱剑而笑。 冯自由：陈范，你知道她这脾气的，我们男人都得让她三分啊。 秋瑾瞟一眼冯自由。 冯自由：不，是敬你三分，敬你三分—— 第五场：海边 清政府为了阻止革命，唆使日本政策文部省颁布《取缔留学生规则》，禁止中国留学生的革命活动，限制他们的人生自由。 陈天华见同学们意见不一，争吵不休，心中万分悲愤，他一人默默来到了大海边，满头的半长发在风中飞舞着，连同他身上单薄的衣服一起飞舞着。他就如同一个走失的无家可归的浪人，如同一个已疯癫许久的病子。他在海水的拍打下狂奔着，咆哮着，呼喊着—— 陈天华大声喊着：为何我眼前的天是这样的黑，为何我眼前的敌人还是这般的强大？他们不许我们留学，他们不许我们推翻那腐朽的满清王朝，他们不许我们进步，不许我们自由。看那些腐朽的脸庞，满满的写着贪婪与狰狞。内忧外患，国破家亡——国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却还在做着永世贵族的弥天大梦。喝着人民的血，吃着人民的肉，啃着劳苦大众的骨头，躺在那尸山血海之上享乐无度。 陈天华踏着海浪：这现实的枷锁会有多深重？我们为何就是打不碎这千斤的重锁？内有腐败搜刮的政府，外有掠夺侵吞的洋人，我们却还要自相残杀，争吵个不休——亡吧，就等着亡国吧，都等着成为亡国奴吧。等着一个个如猪羊一般被宰杀，被关在笼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时候。你们还拿什么来嚣张，拿什么来抗争，拿什么来与祖宗与自己与国家与天地交代？好歹我们也是人啊！就不能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不，我们马上就要成为砧板上鱼肉的肉了啊—— 陈天华痛哭不止：上天啊，你为何要如此这样惩罚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这个天地间小小的人儿还能做些什么？如果用我的拳头、我的刀剑、我的牙齿、我的血肉都冲不破这令人窒息的枷锁与黑暗，那么我愿意用我的整个生命，我的整个生命去与那最顽固、最腐朽、最落后、最愚昧、最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势力拼死一搏。上天啊，我这微薄的生命，我这不足惜的生命，是否能唤醒我的同胞们？是否能救助我的兄弟姊妹们？拿走吧，上天，你来拿走我的肉身，我要化作那无敌的沧海巨龙，与那些黑暗、邪恶的力量血战到底，我要把那些饕餮吃个干净，吃个干净。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让风暴来吞没我吧，吞没我吧。 陈天华慢慢没入了大海的波涛之中，如泡沫般消失了。他的身体消失在苍茫的黑夜之中，他的灵魂却升腾到了黎明的天空中。 第六场：示威游行 秋瑾含泪，带领着留日的同学来到日本政府前：天华兄，你走得太冤了，我们定要为你讨回公道。我现为这敢死队的队长，誓要与日本政府讨回这留日学生的自由权力。 众同学挥舞小旗：讨回自由，讨回公道。 秋瑾对着日本政府大门：你这东瀛小国，原是我大中华的一个藩属国，如今学了些西洋人的本事倒欺负起你的宗主来了。表面上维新先进，骨子里却是封建愚昧得很，帮着那腐朽破落的满清政府欺压管制我们这些留日同学。你还狐假虎威，跟着西方列强一起欺负中国人，你这等三心家奴，小人行径，终是要被整个世界所唾弃的。如今你又为虎作伥，帮助满清政府来驱逐与限制进步人士的行动，我们在这里集体抗议，要求你们还回自由，还回权力。 秋瑾身后的同学们：还回自由，还我们自由！ 一同学上前：大家安静一下，我说，我们态度还是平和些的好，抗议不要太激烈了，要不然真的得罪了日本政府，说不定会来暴力镇压我们。或者我们先作些妥协，保存实力，以待后战。 秋瑾立时拔出了身上佩着的陈天华相送的宝刀，用力插在地上：今日谁敢退缩，我就不客气了。天华兄都能以性命相抗争，我们现在连一点血都还没有流，怎么能够就投降了敌人？在我们人生的道路上，在我们反抗的道路上，还有千千万万个不公平的规则与条约等待我们去反抗，去废除，我们怎么能就这样软弱可欺？这世界上的平等和权力都是要靠我们用双手，用热血，用生命去争取的。若不争取，天上哪会自动掉下什么怜悯来？你们如果就这样害怕退缩的话，就是懦夫！！！ 身后另一同学：秋瑾说得对，我们不能退缩，我们一定要让日本政府知道我们不好欺负才行。我们更不能向清政府妥协投降，投降之后那清政府就更不把我们当人看了。天华同学尸骨未寒，我们要为他报仇。 众同学挥舞着小旗：为天华报仇—— 在同学们的努力抗议之下，日本政府未执行《取缔留学生规则》，秋瑾等同学的行动获得了胜利的结果。 第三幕：革命事业 第一场 中国女报 秋瑾回到国内，投入了轰轰烈烈的革命事业中。 吴芝瑛：我的秋女侠你可回来啦，我终于又能天天见到你了。快让我看看，可有什么变化否？ 秋瑾叹道：没什么太大长进，哎，还和从前一样，报国无门啊。 唐群英飞奔拥抱秋瑾：你这瑾儿，可想死我了。先不管报国，先管我们的团聚。 秋瑾转而笑道：如今，我们都回国了，也不能这样虚度光阴。我们要开始真正的革命行动了，要开民智，先做演讲，再办报纸、开学堂。芝瑛姐，你来听听我在我们的女纸上写的《敬告姊妹们》，你看可好？ “唉！二万万的男子，是入了文明新世界，我的二万万女同胞，还依然黑暗沉沦在十八层地狱，一层也不想爬上来。足儿缠得小小的，头儿梳得光光的；花儿、朵儿，扎的、镶的，戴着；绸儿、缎儿，滚的、盘的，穿着；粉儿白白，脂儿红红的搽抹着。一生只晓得依傍男子，穿的、吃的全靠着男子。身儿是柔柔顺顺的媚着，气虐儿是闷闷的受着，泪珠是常常的滴着，生活是巴巴结结的做着：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马。试问诸位姊妹，为人一世，曾受着些自由自在的幸福未曾呢？” 唐群英：写得真好。 秋瑾：我还做了一首勉女权歌，写给我们二万万的姊妹同胞们。 吴芝瑛：快唱来—— 秋瑾：吾辈爱自由，勉励自由一杯酒，男女平权天赋就，岂甘居牛后？ 愿奋然自拔，一洗从前羞耻垢。若安作同俦，恢复江山劳素手。 旧习最堪羞，女子竟同牛马偶。曙光新放文明候，独立占头等。 愿奴隶根除，知识学问历练就。责任上肩头，国民女杰期无负。 吴芝瑛：好，太好了！真不愧是潇湘才女啊。 秋瑾：让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浑话都见鬼去吧。女学不兴，种族不强；女权不振，国势必弱。女子当比男子学得更多更好才是。 唐群英：那我们的女报什么时候能出刊？ 秋瑾：快了，已经在刊印中，我们马上就能见到我们自己的报纸了。我们从此就能有自己的演说阵地，从此不必再在黑暗中匍匐前行了。 唐群英：我快等不及了。 吴芝瑛手拿首版中国女报，激动的：来了，来了，我们的女报来了。 三人拿着女报手在颤抖着，如同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那般小心激动不安。而后，她们相拥而泣。 吴芝瑛：这是我们的声音。 唐群英：五千年来，只许男人发声，怎不许我们女人发声议政？今日，终于我们也可以大声说出我们自己的声音了。 秋瑾含泪：听到了吗？二万万姊妹同胞们？这是我们的声音，这是我们沉默了几千年的声音啊—— 唐群英：从此我们便要大声说，大声唱，大声告诉这个世界我们的所思所想，所期所盼，所哀所怨。 秋瑾：从此我们的心和口便是自由的了—— 第二场 大通学堂 徐锡麟凝望着秋瑾：我就要赶去安徽参加革命起义行动了，这大通学堂从今天起就交给秋兄你来照顾管理了。这学堂中的事，也请秋兄一应决断。 秋瑾望着徐锡麟：大哥，你这一去，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徐锡麟笑道：秋兄你怎会也这般小女儿情态起来？尤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刚到日本码头。 秋瑾：我忘不了，是大哥你去接的我。 徐锡麟：你那时—— 持佩剑孤身渡洋， 着男装英姿飒爽。 好一个如玉闺秀， 胆识却颇胜儿郎。 秋瑾一笑：尤记得富士山下约伴郊游，舞刀吟诗，溪畔欢声高歌。那时的年华，真是太美好了。一切都如梦一般。 徐锡麟：只可惜无忧岁月一去不复返了。梦醒来却是悲尽苍凉，刀剑满天啊。 秋瑾：我们只能拿起手中的武器，开始战斗了。 徐锡麟叹气：只可惜，再也见不到天华贤弟了，我们失去了一个多么好的战友和兄弟啊。 秋瑾也低头叹息：天华兄这时是否已在那个我们梦想中的新世界里？他会过得好吗？ 徐锡麟：会的，一定会的。他一定会比我们幸福。 秋瑾哽咽着再嘱咐：这次起义行动凶险难测，你自己一定要万分小心啊。我不能——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好战友，好兄弟了。 徐锡麟点头：我会小心的，但是我们既然走上了这革命的道路，生死便也可置之度外了。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秋瑾：你那边行动开始之后，我们绍兴与金华的起义行动随后就会跟上。 徐锡麟：好，我们多地一同联合起义定能将这腐朽的请王朝一举推翻。恢复我们的家园，恢复原来那万邦来朝的神州大地。我相信，黑夜马上就要过去了—— 徐锡麟转身要走，秋瑾追上去，泪忍不住地落下：大哥，这是我准备的一些糕点，你带着路上吃吧。 徐锡麟含泪感激：多谢了，多谢。你也请多多珍重。后会有期—— 秋瑾目送徐锡麟离开—— 多情不若堤边柳，犹是依依远送人。 学堂操场中 秋瑾：同学们，今日我们在此读书是要学那古圣先贤的治世之道，是要学那救国救民的本领。多年来，列强们吃着我们肉，啃着我们的骨头，喝着我们的血，我们当中有些人却还浑然不知。我们有志青年却不能学那些醉生梦死的蠢人，等着别人把我们都消灭，等着被压榨得干干净净，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下。我们要拿起武器来反抗，斗争到底。从现在起，我们个个都要能文能武，练就一身的真本领，有了真本领才能保家卫国，驱走蛮夷。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不平等，太多的人在这些不平等的阶级与霸权的牢笼中等死，消耗尽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如今，我们不能再等死了，我们要觉醒，要觉醒——要学会用枪去打碎这些不平等的牢笼，从牢笼中出来，去过新的生活。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人—— 同学们：是，秋先生——我们是人—— 秋瑾拿起枪来，瞄准靶打枪。天下起雨来，同学们都开始退缩。 秋瑾冒雨大喊：我们的敌人远比这雨要可怕千万倍，要凶恶千万倍，你们连这点雨都怕，这样小的困难就退缩了，是打不赢你们的敌人的。来，都站好了，我们重新开始练习。 于是，电闪雷鸣，秋瑾冒雨带同学们练习枪法。 第三场 徐锡麟被捕 练兵现场。 徐锡麟：大人。 恩铭：开始吧。 徐锡麟拿出枪来，将恩铭击毙，起义正式开始。 徐锡麟不幸被捕，被严刑逼供。 官兵怒目圆睁：徐锡麟，你居然敢刺杀大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同党是谁？快说！！！ 徐锡麟大笑：我乃齐天大圣，混世魔王，我是上天派来推翻这腐朽无能、专制愚昧，对外割地赔款，对内横征暴敛之清朝政府的人。我赤条条来，就一个人，没有什么同党。如此一个黑暗的世界，人人都应该起来推翻它。 官兵：你这逆贼，你敢不说？ 徐锡麟：我为何要说？ 官兵咬牙切齿：你不说我就把你这逆贼的心肝挖出来下酒。 徐锡麟：哈哈，我若说了这下场岂非更惨些？我既然让你们抓住了，便已准备死了。呸——你这无知的狗奴才，永远将过着仰人鼻息的狗日子。你别得意，像你这样的人到最后还是会被清朝官府和洋人一同吃掉的。 官兵大怒：来人啊，把他的心给我挖出来。 徐锡麟：拿去吧，拿去吧，将我的心肝都拿去吧。我早将我的心我的身，我的一切的一切交给了这个我深爱着的国家，交给了我深爱着的人民，交给了我的兄弟姊妹们。你们休想吓唬我半分——啊——啊—— 徐锡麟的心被刽子手挖出。 徐锡麟哀嚎着：我的心是火热的，我对我的国家的心是火热的啊。它还在跳动着跳动着，它好痛啊好痛啊—— 痛只痛，家国破碎任蹂躏， 痛只痛，茫茫黑夜无人醒。 痛只痛，魑魅魍魉世间行， 痛只痛，同胞相残白骨岭。 我把心献给你们了，天上的神灵们，若革命必须要有献祭的话，我就拿我的心来做献祭吧。我的血流淌着，流淌着，就同长江的水一样，流淌着——是不会流尽的——会成功的，有了我的心和我的血，我们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我的最亲爱的兄弟姊妹们——我们不会失败，不会——我的灵魂会活过来的，一定还会活过来的。你们努力去做吧，去开创新世界吧，你们要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死去—— 第四幕：从容赴死 第一场 秋瑾被捕 秋瑾站在讲台前，依依不舍地望着熟悉的教室，望着这大通学堂中的一切。同学们的欢声笑语还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肯消散。秋瑾将一份名单一张张投入了火盆里。 大通学堂的同学：秋先生，徐先生他已经牺牲了，你快些走吧，再不走，他们那些官府的人就要来抓你了。 秋瑾：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走了就是认输了。向满清政府认输，向列强认输，向那些欺压我们的人低头认输，这是比死更悲哀的事情啊。既然前进就不能后退，不能让步。 同学：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革命也不是一次起义就能够成功的啊。这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嘛。我们不能失去您啊，我们不能没有您的教导啊，不能没有您—— 秋瑾：如果这一次起义我们认输了，逃跑了，那下一次就会更加的艰难，更加的凶险。我的战友们都已经牺牲了，我怎么还能独活着？我若苟活于世上，将来又有什么脸去九泉之下见他们？不，我不能逃跑——不能认输—— 同学：先生，真的来不及了，他们来了，先生—— 官兵闯进了教室，抓住了秋瑾。 官员：秋瑾，想不到你这么不要命，本官给你时间逃走，你却还留在这里。抓走—— 秋瑾狠狠地：呸，我走了不是便宜了你们这班酒囊饭袋？ 这时一队同学拿着枪从外面闯了进来：狗官，放开我们的先生。 官员：哈，居然敢跟我玩枪？小娃娃们，你们真是太小看官爷我了。来人啊，给我把这大通学堂里的学生和老师统统都抓起来。 同学们齐齐拿枪对准官员，准备发射。官兵们退却了—— 秋瑾：慢着，不许抓他们，不许抓他们。孩子们，你们快把枪放下，快离开这里，不许胡闹。狗官，你要抓的是我—— 官员：不抓他们？那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我们可是有准备的，可不怕你们劫囚。 同学们含泪：先生——秋先生——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秋瑾含泪：要记得我平时对你们的教诲。你们还要好好学习，去建设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掠夺的美好世界吧。 秋瑾被带走—— 绍兴知府福贵来到狱中，威逼道：秋瑾，你可知你所犯何罪？你这是死罪啊—— 秋瑾摇头：我不知。 福贵：你们是准备起义吧？你这是谋逆的大罪，是该诛九族的啊。徐锡麟已经死了，你快招出你的同党们，还可免于一死。 秋瑾：哼，你有什么证据？我的同党不就是大人你吗？ 福贵：好啊，看你嘴硬，来，大刑伺候。 官兵们对秋瑾用刑，秋瑾强忍不发一言。 秋瑾： 万里乘云去复来，只身东海挟春雷。 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福贵没有办法，只好派山阴知县李钟岳前来劝说。 李钟岳为秋瑾松绑：你的家人派人前来打点疏通了，你若肯低一下头，招出你的那些同党们，或现在就认罪伏法画押，尚可免于一死的。你想想，你还有家人，还有孩子，你还年轻啊——来人，把笔拿来给她。 秋瑾抬起倔强的头来，目中无比的坚定，拿起笔，手颤抖着写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自此不发一言。 第二场 轩亭口 刽子手们齐齐拿着屠刀，站在两旁。天空中星星尚皎洁闪烁，月亮微沉。官府下令在凌晨时分就要处决秋瑾，民众前来围观。 民众纷纷不平道：可怜啊，真可怜——这杀千刀的朝廷，竟然要杀害一个无辜的女人，而且还没有证据，就要杀人灭口了，真是莫须有惯了。要亡啊——要亡啊——这世道不是人活的呀—— 李钟岳来到秋瑾面前：你就真的不怕死吗？就不怕这大好的年华从此停止，不怕这如花的容貌从此化为尘土？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不想活着呢？只要你现在肯认个罪画个押，总还有一线生机的，总还有将来的人生的。你如今的一时冲动，是不能再后悔的呀！ 秋瑾：哼，我是不会让你们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不必再多废口舌了。 民众愤而扔菜：你们凭什么抓她？放了她——放了她——狗官—— 秋瑾含泪：灿芝，沅德——娘好想你们啊——我也怕死，怕疼，怕被那永远的黑暗无情地吞没——可我更怕活着，更怕像奴隶一样行尸走肉地活着。如今，我身上戴着这镣铐枷锁，可我心里却是自由的。我的灵魂尚能穿透那层层的黑暗，战胜这令人窒息的禁锢。而你们这些人，看着虽是自由之身，可你们的灵魂却是活在那千年万年的桎梏牢笼之中，片刻不得自由。我若以我的肉身打碎这千年万年的桎梏牢笼，便能放千千万万的人出去，便能救千千万万的人出这奴隶的牢笼，我又何惜我这区区的肉身呢？这一刻我觉得我就要解脱了，就要去一个崭新的世界了，我就要自由了，我就要在那个新世界里见到天华，见到徐大哥，我们又要团聚了，我做梦都在等着重新见到他们的那一天啊。这一刻，我是多么的快活啊，你们怎能够懂得？我就要穿过这茫茫的不见天日的黑夜，挣脱那所有令人窒息的枷锁，去到光明的世界里，去到我向往的完美的自由世界里。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活在黑暗和愚昧的牢笼里，任人宰割。我若能将我的身躯化作治国救民的药，我又何惜这一副臭皮囊？想要见到光明，就需直面黑暗。想要让更多人更好地活着，就要有人甘心去死——这不是冲动，这是坚定——是为理想不惜万死的坚定啊—— 李钟岳感动落泪：秋女侠之德行我深为敬佩，我平时还教导我自己的儿女，定要学鉴湖女侠之风范。驰驱戎马中原梦，破碎山河故国羞。只可惜我身在这官场之中，位卑言轻，身不由己啊。我虽不能不杀你，但你若还有什么未了的要求与心愿，我或可以帮你最后的一点忙？ 秋瑾：多谢大人，我还有三个要求：第一，我想给我的家人写封诀别的信。第二，希望大人你不要将我枭首。第三，最后请给我保留下女人的尊严，行刑时不要剥我的衣服。 李钟岳点头：好，现在给你家人写信已经是来不及了。你后面的两点要求，我一定尽力帮你办到。 秋瑾：多谢李大人。如此，我便也无憾了。 李钟岳：秋女侠，老夫送你上路—— 秋瑾在刽子手的押解下，从容赴死，实行枪决，时年32岁。 第三场 自由新世界 秋瑾墓前 吴芝瑛含泪：秋风秋雨愁煞人，这悲秋亭，这风雨亭，我年年都来。妹妹啊，我年年都要记得你，时时都要记得你，你从梦中回来吧，回来吧。这是我写予你的诗稿，你看到了吗？我现在就把这些都烧去给你看，寄给你—— 唐群英拿出双枪来在周围狠命扫射一通，流泪道：妹妹，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亲手替你报仇了——我亲手替你杀死了那个万恶的满清朝廷。我用这双枪打开了城门赢得了武昌起义的胜利，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你快醒来看看啊，快看看这你曾朝思暮想的中华民国。看看这锦绣江山，看看这崭新的国家，看看这自由的人民。你快醒来，快醒来啊——是你给我力量输死拼搏，是你给我信念推翻那一切腐朽黑暗罪恶的势力，是你给我信念挣脱这千年万年的枷锁，是你给我信念独立自强地活着——是你——是你——可是，你今天在哪里呢？你在风里，在雨里，在诗里，在梦里，在我们每个人的灵魂里。你笑了，笑得真好看，真好看—— 唐群英泪不能止：这是你留给我的你最后的嫁妆，这对镯子我会一直戴着，就像你还在我的身边一样。 江湖放棹，汉侠女儿情，至死难消。孤魂芳零，翩翩诗稿飞雪。 孙中山来到秋瑾的墓前，含泪写下了： 江户矢丹忱，感君首赞同盟会。 轩亭洒碧血，愧我今招侠女魂。 李钟岳家中 李钟岳面如死灰，哀叹：秋女侠啊秋女侠，自从我杀了你之后，每天都活在自责悔恨的痛苦之中，这些天我是每夜噩梦不断啊。我每日寝食难安，我就快要疯了，不，我已经疯了。我真是害怕见到你，可我又每天都在想念着你，想念着你的音容笑貌，想念着你那勇敢执着的双眼。我一见到你的眼睛，我就想给你跪下磕头忏悔。那满清的朝廷真是太可笑了，他们居然想用杀死你的方法来消灭你，他们真是太可笑太愚蠢了。看看我吧，何曾一日不见到你，何曾一日不听到你那慷慨激愤的陈词？何曾一日不害怕你的利剑封喉？秋女侠，我现在才知道，你实在是太强大了，谁也杀不死你，任谁也无法让你的魂魄从这世界上消失。我同那腐朽破落的朝廷，我们根本就不配做你的敌人，不配——不配——不配—— 李钟岳以头撞门血流不止：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杀死一个自由的进步的伟大的人。是我懦弱，我落后，我居然站在了那腐朽的满清朝廷的队伍里了，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阻碍这个世界前进的可怜可怕可悲的刽子手。我用我这老朽的可恶的双手杀害了一个年轻无辜光明美好的生命，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我的良心在做什么？这个世界会前进的，年轻总会战胜衰老，先进总会战胜落后，开明总会战胜愚昧，谁也挡不住，谁也挡不住。反动者压迫者若不洗心革面，就都会被时间的绞刑架绞死，是的，统统被绞死，一个不留——所以现在，我还是先绞死我自己，免得被人审判和绞死，免得被这无情的时间的车轮碾死。秋女侠，我就要去地府向你赔罪了，我向你赔罪——向你赔罪——就让我这腐朽的身躯和那黑暗的世界一同死去吧——死去吧——那旧世界已死，我这旧世界的幽灵还活着做什么呢？秋女侠，快睁眼看看这崭新的中华民国吧，它是你的魂，是你的血铸造的，它是你曾经的梦，而如今，它是真的了，是鲜活的了。我这旧世界的幽灵就要去地府看望你了，我把这新世界的景象带去告诉你吧，告诉你—— 李钟岳将白绫抛在梁上，在愧疚与悔恨中自缢而死。 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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