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取自然，方能豪夺天工

一个令人会心一笑，甚至拍案叫绝的小品，往往不在于架床叠屋的繁复，而是更仰赖于仿佛天成的灵思。我们来看看下面这个视频：

那么平常的豆芽，竟然被作者构造成如此奇绝的艺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灵思？ 那婀娜多姿的一招一式、那万般灵动的秀美曲线真是拟人到了极致，最关键选材却是垂手可得的家常豆芽，其动感如初的线条和色泽是大自然赐予我们最质朴的艺术元素，只有最开放的心灵才可能发现静静地镶嵌在我们生活中的大自然的无尽藏。

其实，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天赋每时每刻都潜伏在我们每个人的心灵中。

同样是天鹅，有人可以从枯枝败叶中提取和升华：

同样是细嫩而柔弱的绿豆芽，有人可以把它们结构成燃烧的生命力量。

 

一个小小的坚果壳，有心人可以发现雏鸟嗷嗷待哺的可爱嘴巴。

关键是：并不需要精雕细刻的改造和加工，就可以浑然天成，一如大自然亿万年到如今，本来就等着那个趣味横生的人来发掘和提炼，完全可遇不可求，竟然就在那么一刻，点石成金的那道灵光就闪现了。

 

下面这幅图是谁设计的？ 可以说真正的设计者就是斯宾诺莎的上帝——大自然。

这是我们童年时最熟悉的昆虫——天牛，设计者除了增加了一点点金属感外，几乎不动声色地复制了大自然的杰作，真正做到了“最高的设计就是没有设计”，却又并不妨碍这幅作品成为一个震撼人心的大师之作——它是英国工业设计大展选中的唯一招贴广告。

 

它既维护了对象物的自然属性，又能从对象物的自然属性中点化出新的视觉意义，从而达到“天然去雕饰”之创作最高境界。

 

1、直接从自然物中寻找意义

如下图，作为获奖作品，创作者直接从埃菲尔铁塔钢性的身体内部发现了一条柔美的内裤，深黑的骨架成了娟细动人的裙边，粗犷与细腻、坚实与秀丽、阳刚与阴柔构成了完美的统一，只有最专业的慧眼才能发现隐藏在生活中的美丽裁片。

发现了深藏在埃菲尔铁塔中的柔美

发现烟蒂与尸体的相似性，极富创意的戒烟广告。

 

世界广告教父奥格威创作的广告史上最伟大的杰作。Levi's牛仔裤广告

这款牛仔裤就像你的皮肤一样妥帖

从啤酒瓶盖中发现了天然的皇冠，百威广告

具有鲨鱼般绝杀性格的运动鞋广告

以上广告创意，几乎每一尊都达到了上千万美金的市场价值。可见某种意义而言，精神就是物质、思想就是财富。

 

2、顺自然物原来的动势和状态

下图是麦斯威尔咖啡广告，其高明之处就在于完全摈弃用电脑加工使建筑物夸张变形的手法，而是四两拨千斤地利用比萨斜塔的自然动势，仅用一杯咖啡、几缕飘香就能像万有引力那样让比萨斜塔为之倾倒，以一种静的方式让千年斜塔“动”起来，真正做到了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下图为笔者在2005年名古屋世博会某个国家馆拍摄的吊灯设计，该创意用最普通的棉花纤维模拟出自然云体，欲动而未动，禅意十足、无与伦比。

下图是用最自然的拟人手法，反对战争，抗议地雷为患。

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附近的椅子同样在警示人类反对战争、制止地雷

反对战争的海报中，最震撼人心的也许要算下面这幅作品了，几乎没有任何人为制作的痕迹，却传达了一种远为深刻的历史智慧。这也许是亿万年前一个普通的瞬间，两个互相敌对的昆虫正准备进行一场生死大战，千钧一发之际，一滴硕大的树脂凌空而降，正巧将它们凝固住了，亿万年后，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见证了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

海报将一个历史切片以最最自然的形式呈现给世人，告诫世人每个人最后的归属都是“荒冢一堆草末了”，说什么龙争虎斗？

这就是艺术中自然主义表现的力量，一种没有艺术的艺术。

以下组图是一些街头墙角的涂鸦作品，其中包括著名大师David Zinn的创意作品，都是用自然手法，依山就势、水到渠成地刻画出了作者们的幽默天性：

 

3、顺自然物本来的纹理和器型

下图理所当然又是一幅具有世界意义的获奖广告，它利用钥匙本身独有的锯齿造型，象征着崎岖嶙峋的山路，彰显着吉普车卓越的翻山越岭功能和骑士般的冒险精神。

 

以下作品都具有妙手天成的自然主义表现功力：

牢房的残墙幻化成了寻求自由的飞鸽，具有深切无比的人文精神

 

4、顺自然物原有的色泽和质感

恰到好处地顺应自然物本身原本具有的外部特征，即便一片叶、一滴水、一个萝卜，甚至一根鱼骨、一片羽毛、也一样“应用之妙，存乎一心”。

以下是高人用树叶制作的小品：

以下为羽毛制作的小品：

以下为林瀚冰等用鱼骨制作的小品：

上图最后两幅，从鱼骨中竟然也能发现具有后现代艺术品味的被解构了的世界要件，真正令人称奇不仅是人类的奇思，更是上帝完美无缺的预设。

 

下列创图是人类巧思的又一方向：

连一片萝卜也能安排出这样的神品，真是一沙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什么样的自由思想才能达到如此神启的境界？不能不感叹智慧是美丽的，智慧是有香味的。

 

人类只要开悟，什么简单的日常，都能生发出奇迹，即便一针一线、一钉一铆，也可诠释人类悲欢离合的故事：

最后，再简单介绍两个唯美主义的超自然表现作品，虽然它们属于精雕细刻，但作者的内心一样流淌着崇仰大自然的童心，他们用极大的耐心兢兢业业地复写自然，用自己仅有的年华师法和抵近他们心中的美丽自然。

Ben young是自学成才的玻璃雕塑家，在新西兰海边长大的他，彻底谢绝手起刀落的电脑和机械的力量，完全凭自己手臂的肌肉日复一日“笨拙”地刻画出了他童年的梦，让我们知道玻璃是有生命的，大海也可以感人地奔腾在我们的卧室里：

斋藤纪行是一位有着地质纪年般耐心的能工巧匠，他把自己大把的生命“浪费”在复制上帝的创造物——昆虫的制作上，他用虔诚的童心一步一步走进了自己的盛大殿堂。竹子和木头本身的皮色、质感和温暖的柔韧性一起成全了他对自然的膜拜：

艺术和远方是生活本来的样子，每个生命都是一个奇迹，上帝为我们备足了所有材料，只等初心未泯的一切个体去发现、去创造。

而社会和制度，则应该像哈耶克说的：

“一个生机勃勃的社会，他的制度的基本原理就是鼓励一切个体在一切可能的方向上探索”。

END

作者介绍：王健，同济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