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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火车上或汽车上遥望，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个村落，掩藏在一大片树林中。村庄看上去像是一叶扁舟，在浩渺的海平面上航行。这些村落一刻不停地出发，好像不是为了到达，它只是在无边无际地航行，从春天走到夏天，再到秋天到冬天。村落在太阳的跌落里生长，在四季的更替里奔走，让人感觉到这些古老的村落，是诗意栖居的地方。春四月的一天，我坐着火车从南方往北方去，赶回我的北方老家。一路上，观望着远远近近的村落。山脚下的村落是属于山的，傍山而居，像一个背靠着山晒太阳的老人。平原上的村落，却是隐匿在森林里的，是隐士。高高低低的树是房屋的屏幕，每一个院落，都有浓荫盖地，适合人居住，也适合鸟、家禽居住。看到大面积的庄稼地，我才知道已到达北方了。小麦田碧绿一片，油菜花已开罢，刚结出一串串的籽来。这些熟悉的面孔，像老朋友一样向我挥手。天空上白云悠闲地飘着，这是天空注意大地的一种方式，田野生机勃勃的时候，天空也充实，是天朗风清的。我想，大地一直在努力擦拭着天空，它拿最美的花朵和果实，来馈赠天空。因为遍地的庄稼，天空一直保持安静。村民们在田地劳作的时候，会时不时抬头看天空，看看太阳升多高了，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就是他们饥肠辘辘的时候。傍晚的时候，他们抬头看晚霞满天，那是一道非常美丽的风景。他们不曾去游山玩水，但他们可以看到类似名山大川的风景，感到那是属于自己的天空。庄稼人最喜欢春天雨水多、秋天晴天多，这注定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年。村民更多的时间，是在天空与大地之间行走。四时循环转，春耕秋收，一切都井然有序。天空是空旷的，大地是广袤的，我常站在大地和天空之间，想悟出一点什么，我感觉我的胸怀一点点地宽阔，尘世间的一切恩怨都已微不足道了。河水在太阳下泛着银光，村落的人、牛、羊、鸭、鸟，都钟情河流，河流像一条藤，把一个个像瓜一样的村落串在一起。你可以看到，河从这个村落经过，到达另一个村落，如果你想到另一个村落串亲戚，你只需跟着河流走，或跟着小溪走。游子永远能找到回家的路，因为河流给他们引路。平原上没有狼、毒蛇出没,这里是安静和平的。牛羊随意出没,鱼、青蛙,在有水的地方生存。鸟儿像人一样，在田野与村庄里随意行走。有时，野兔也会来到村子。风从田野刮过，来到村庄，带来田野里花草庄稼的气息。到了秋天，农作物收回村子的时候，大地空荡荡的，天空也空荡荡的，这时大地上的一切都看上去很小，好像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这时候，我容易迷失方向，连天天行走的小路也陌生起来，甚至不知道哪一条是回家的路。当树木凋零的时候，村落和田野很接近，它们裸露在冬天的寒风里。红砖蓝瓦的瓦房，粉白色的楼房，都裸露出来了。雪落平原的时候，村落像一幅水墨画。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上挂着白雪，而树干是黑色的，房舍顶上是白茫茫的雪，墙是红色或蓝色，整个村庄是一幅颜色调和适度的风景画。这些古老的村落，在地图上找不到，在地方志上查不到。村庄有很多传说，我已无法考究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生活在这里，姓张的，姓李的，姓王的，都是和睦友好的。他们在村庄里结成各种各样的亲戚关系，比如王家女嫁给了李家男，李家男娶到了张家女。乡村人就是靠这种血缘关系，使一个村庄的各种关系根深蒂固。一个村庄是一个强大的群体，也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村民们比邻而居，固守着传统的生活习俗，年复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庄在世事沧桑里不断发展变迁，在悄无声息中改变了旧时的模样。不经意间，瓦房都换成了楼房。在仲夏夜，村民们在房顶上纳凉，望着满天星星睡去；在房顶上晒粮食，如果夜间落雨，随时都可以把粮食盖在塑胶布下，或者搬到楼上的小屋里。偌大的房顶就是一个晒谷场，这对村民们来说，真是方便极了。漂亮的楼房，高高的院墙，院落里种上花草、冬青树，到了冬天，乡村里不再都是光秃秃的落叶树。乡村人已学会了城市的浪漫，他们种植冬青树，以便在冬天找到绿色，来养护他们的眼睛。村庄的人们不再满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们也懂得了享受生活，农闲的时候，出去旅游，走出封闭的村庄。原始意义上的村庄正在消失，有的村落已变成一片废墟，村庄的人们毫不可惜地舍弃农耕，学会经商，慢慢与城镇接轨了。我在南方曾经参观过一些古村落，那些村落保存了古老的文化，但是人烟稀少，只有少许村民住在那里，富足的人们，都搬到了现代化的城市郊区，这些城市的边缘人，亦农亦商，成了新市民。常常想，只要有一个村落还为我保存着童年的记忆，我就很满足。我期望我的村庄不要失语、仍然有鲜活的生命力，因为，那是我们灵魂栖居的地方。
作者简介：王长敏，女，70年代出生于河南南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参加第十一届全国散文诗笔会；参加鲁讯文学院中青年培训班。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散文选刊》《散文诗》《诗潮》《诗探索》《时代文学》《北方文学》《文学港》《骏马》《文苑经典美文》《意林·少年版》《十月文学少年》《小溪流》等。散文作品《凝望一棵开花的树》入选2012年徐州中考语文试题和语文同步阅读多种版本；《开学第一课:幸福是成功(典藏版)》(中外经典名作)；《凤凰木的枯荣》入选中学语文试卷；《守候村庄的麻雀》入选人教版小学五年下册同步阅读教材。出版有散文集《独自幽雅》（河南文艺出版社）散文诗集《虚无的流浪》（宁夏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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