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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赶在清晨六点半之前赶到，不然，是吃不上黄老邪的早餐的。 我口中的黄老邪，是一位开了十几年早餐档的老板，财富大厦楼下广场水池一角的早餐档，而之所以称之为黄老邪，也是因为此人性情古怪，行为乖张，因此才获此殊称。财富大厦是在2002年中建起来的，自从大厦开业那天开始，黄老邪便霸占了财富大厦楼下方圆1公里以内的早餐生意。这些年来，大厦里面的企业更替倒也像中国产业版块轮换一样，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有的企业一开业就受到邀请而来，一年半载后就自扫出楼，有的企业则三进三出，更有甚者，来了一次便也没再来了，究其原因，是行业不景气，成批成批的企业倒下，也带来成批成批的企业崛起，然而黄老邪的档口，却风雨不改伫立在大厦广场水池盘的一角。所以大家都说，铁打的黄老邪，流水的打工仔。 我们这一群认识黄老邪很久的人，时不时会调侃一下他，毕竟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头，每日西装模样，出摊就两三个小时，到点就收摊。因此每次都会说他是拥有十几套房收租的隐形富豪，卖早餐只是为了体验生活，这个时候的他，会像一个被刺激了神经的醉汉，一嘴骂骂咧咧，一手扬起比划出要揍我们的拳头，虽然那件洗了无数次的西装外套拉扯住了臂下紧绷的肌肉群。 但据说黄老邪实际上也是干过正经营生的，在他们同乡的嘴里，他做生意很有自己的一套。我们也着着实实见识过他在早餐生意中的慧眼独具了。 刚开业那几年，正值股市火爆，那个时候，财富大厦里面，有五六家证券公司，每天早上9点钟就开始有陆陆续续“上班”的股民，这个时候，一个趁手的早餐，比其他来得方便，股民们一只拿着黄老邪的卷饼，一手拿着计算器，盯着红绿的屏幕，嘴里根本也顾不上品味早餐的味道，这个时候的黄老邪，做的是卷饼的生意，一方面卷饼拿着方便，另一方面可以随时保持热乎。当然，那个时候，红青椒丝会比绿青椒丝消耗得更多一些。那个时候黄老邪的营业时间是早上8点-10点半。 有那么几年，股市萧条，财富大厦里面的证券公司大都搬离，随着而来，进驻的是很多很多的保险公司，保险公司每天早上很早就要开早会，持续一天的培训会议，陆陆续续的参会人员，黄老邪调整他的营业时间，从早上7点-9点半，卖的也不再是卷饼，而是油条豆浆，毕竟干保险的，业绩好的不用上课，业绩差的也没钱吃好吃的，一般都是拎着一袋豆浆，插根吸管，嘴里咬着油条馒头。反正我是观察过几次，豆浆里加鸡蛋的都是讲师，不加鸡蛋的是听课的。 又有那么几年，保险业人才济济，竞争激烈，公司来来去去的很多，这时候开始有安利公司进驻，那个时候，楼下总会有些上楼体验护肤送纸巾的活动，总会有一些大妈被拉到楼上去体验，一体验就是一个上午，因此有那么一段时间，黄老邪把营业时间又调整到了中午时分，卖的是萝卜糕、马蹄糕等广式点心。他总是能踩中节奏，跟着市场变化而变化。 最困难的时候，大概就是城市创文创卫的时候，街道不给摆小摊，因此逼着黄老邪把营业时间改到5点，每天的6点半，是城管接管该片区域的时候，黄老邪会按时清理地面，然后与城管们进行了“交接”仪式，然后城管们会聚集在这个地方列队摆拍，作为他们工作的打卡地点。 要说黄老邪这些年赚了多少钱，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毕竟他还有一个尿毒症的妻子，据说是每周一和周四要去医院透析，当年没有医保的时候，黄老邪摆完早餐档，就得去批发市场搞水果，把水果批到附近十几公里外的乡镇，也别说，听人家说，那几年倒腾水果，愣是让黄老邪买起了房子和汽车，腰包鼓了，黄老邪也打起了退休的主意。 自从有了退休的想法，黄老邪变得更加懒惰了。有时候一周开四天摊，有时候一连十几天都不开摊了。刚开始我们会骂骂咧咧，告诉他，你再这样下去，财富大厦就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他总也是笑笑，说要退休了。 今年冬天，他找来自己的老乡，也是一家三口，慢慢一手一脚地教了，想来真是要退休了。于黄老邪而言，财富大厦是他养家糊口的地方，于我们而言，财富大厦装载了太多浮浮沉沉，黄老邪只是其中一个案例，不是很出彩，却也见证了这些年的变迁与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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