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是我们初中时候几个关系好的拜把子兄弟。他行三,我行五,最小。 我们虽然不像桃园三结义,但也是在学校院墙外面的土壕里烧了半截子香喝了半碗糖精水磕了头的。关系吧,用东北话来说,“杠杠的!” 我上高中后,三哥没再上学。他在家里待了好几年,后来参军去了。听说在部队上养了七八年猪,后来没有转成志愿兵,就复员回来了。——我们都说,人家当兵扛着钢枪保家卫国守边防,你倒好,当了几年喂猪郎。“学了一门好手艺吧?” “狗的屁,弄得我自己都快成了猪了。” 三哥回来后,我们哥儿几个又坐了一回。大家一块商议三哥的出路问题咋办?他回来后成了家,拖家带口的总得弄个营生生活吧。 有人提议他发挥技术特长,办个养猪场,也挺不错的。 三哥把手摆得像打摆子:“不了不了。我现在一看到猪,就头皮发紧。——我现在晕猪。” 三哥这话我也理解。就像我们这些教书的,现在一见到学生就头皮发麻,神经衰弱。这家伙整天跟这些碎崽娃子打交道,烦都把人烦死了。——看来,我们一个反应。 怎么办呢?最后老大托关系让他进了保安公司,我给联系了一个大一点儿的学校:“学校整体环境好,跟学生和老师打交道,单纯些。” 三哥一听,嘴咧得像个掰开一半的苹果,兴冲冲地骑上自行车带着被褥行李赴职了。 生活就像压油机,很多人在它面前被逼得有点变形了。 三哥干这份工作,一月也2500多块钱。他们三个人轮班,我就建议他不上班的时候可以帮嫂子弄夜市。娃要上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俩一天忙得像母鸡一样不停地刨乱,日子也还是个紧巴巴的。 没想到当保安这工作让三哥现在有点懒散了,过日子心劲儿没有嫂子足。从来不给媳妇搭把手。要命的是,他还有点不知足。 我跟他说,学校一上课,门口事情就不多了;除非偶尔来个人,做好登记就成。我的意思他可以帮助保洁人员把大门内外的卫生协助打扫一下。学校适当给他加点补助,既树立了自己的形象,也多了点收入。做人嘛,实在些勤快些,总归好些。 谁知道他个大男人 ,还爱计较的很。从来不多做一点儿。有时候有回来晚的老师和领导,他还恶声恶气地嫌麻烦。 那一次,他找学校领导,想让学校在过年过节发放教职员工的福利的时候,给他们也发一样的东西。 他认为他们跟老师们一样的劳动,自己这样要求不过份。搞得领导很为难:那么多人呢,不是你说咋样就咋样吧? 我知道后,那一次跟哥儿几个坐,提醒他:“咱干的活儿咋能跟人家老师们比呢?人家是考了多年学才出来的,要备课上课改作业,尤其是要操心教学成绩,整天心理负担重的啥一样的。你呢,你干这些活儿有啥技术含量?” 我这话确实是有点重了,但真是掏心窝子的话。我怕他弄过火了,这个工作都没得做了。——那样我跟人家学校领导都尴尬啊。 三哥一下子给站起来了,猛一下子把杯子里的酒扬脖子灌了下去:“你咋是个胳膊肘子朝外拐呢?” 我发现三哥真的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我感到他那几年兵白当了,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见识一点没长。反倒成了个死犟牛,爱眯着眼睛抠小的。为了避免关系弄僵,我没再跟他说什么。 后来,春节的时候,因为三哥在年货发放上跟后勤人员吵了嘴。加之春节值班期间喝了点酒,叫上面检查部门发现了,学校受了批评。 “不好意思,领导班子会议研究:辞退了。”领导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释。 我很认真地表示了感谢,跟他说:“童年的朋友就像童年的衣服,不是人不想穿,实在是穿不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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