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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桂桐▏“万历本”晚于“崇祯本”的文献依据——论“崇祯本”眉批中“原本”“元本”的版本学价值

 殘荷聽雨 2021-12-16
提  要:“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原本”“元本”在《金瓶梅》版本研究中具有重要价值。“原本”,证明评改者手头有初刻本《金瓶梅词话》;“元本”,是指手抄本《金瓶梅》,这是《新刻金瓶梅词话》中53回、54回来源的文献证据。

关键词:金瓶梅  版本  “原本” “元本”


《新刻金瓶梅词话》被称为“万历本”,被认为是《金瓶梅》初刻本,“崇祯本”就是根据这“万历本”改写而成的。很多资深《金瓶梅》研究者都持这种见解。

这种观点根深蒂固,广为流传,影响了几代《金瓶梅》研究者。在中外学术界,只有我与梅节先生持相反的观点。(认为《新刻金瓶梅词话》不是初刻本的大有人在,但却不认为它晚于崇祯本。)

梅节先生说:《新刻金瓶梅词话》曾经用崇祯本校勘过。我则曾经举出过《新刻金瓶梅词话》晚于“崇祯本”的两个“铁证”。

梅节先生在提出其精彩见解的同时,也混杂着若干版本研究方面的明显失误,颇为论者所诟病,大有“瑕而掩瑜”之势。(对此我有专文论述)影响所及,则是对我的论证也更加置疑。

但我最近认真翻阅研究有关资料,又找到了一条新的文献依据,这就是“崇祯本”评改者眉批中所明确记载的所谓“原本”“元本”。

万历本



一、“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原本”“元本”问题


(一)原本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第四回《赴巫山潘氏幽欢 闹茶坊郓哥义愤 》:

当下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大惊小怪,拍手 打掌,低低说道:“你两个做得好事!”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


评改者在这里有这样一条眉批:老奸。

那婆子便向妇人道:“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交你偷汉子!你家武大郎知,须连 累我。不若我先去对武大说去。”回身便走。

那妇人慌的扯住她裙子,红着脸低了头,只得说声:“干娘饶恕!”

王婆便道:“你们都要依我一件事,从今日为始,瞒着武大,每日休要失了大官人的意。早叫你早来,晚叫你晚来,我便罢休。若是 一日不来,我便就对你武大说。”

那妇人羞得要不的,再说不出来。王婆催逼道:“却是怎的?快些回覆我。”妇人藏转着头,低声道:“来便是了。”

王婆又道:“西门大官人,你自不用老身说得,这十分好事已都完了,所许之物,不可失信,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

西门庆道:“干娘放心,并不失信。”婆子道:“你每二人出语无凭,要各人留下件表记拿着,才见真情。”


评改者在这里有这样一条眉批:“从来首事者每能为局外之谈,此写生手也。较原本径庭矣。读者详之。”

西门庆便向头上拔下一 根金头簪来,插在妇人云髻上。妇人除下来袖了,恐怕到家武大看见生疑。妇人便不肯拿甚的出来,却被王婆扯着袖子一掏,掏出一条杭州白绉纱汗巾,掠与西门庆收了。

三人又吃了几杯酒,已是下午时分。那妇人起身道:“奴回家去罢。”便丢下王婆与西门庆,踅过后门归来。先去下了帘子,武大恰好进门。


评改者在这里有这样一条眉批:“作者传神处,宜玩。”

黄霖先生在《关于金瓶梅崇祯本的若干问题》一文中,在引录了“……此写生手也。较原本径庭,读者详之。”之后,说:

评改者在这里自鸣得意,正是清楚地表明了他对“原本”作了大幅度的润饰而显得大相“径庭”。显然,这里的“原本”只能是据以改定而相对简单的词话本,而不是内容相同的崇祯本的某种先于刻本的“原本”。③


叶按:崇祯本是根据初刻本《金瓶梅词话》改写而成的,这里的所谓“原本”正是初刻本《金瓶梅词话》,而不是手抄本《金瓶梅》。因为当时所谓的“全抄本”已经缺少第53—57回,而且“遍觅不得”,所以初刻本《金瓶梅词话》请“陋儒人补以入刻”了这五回。

崇祯本中已经有这五回,就是根据初刻本《金瓶梅词话》中请“陋儒人补以入刻”的这五回改写而成的。

因为黄霖先生认为《新刻金瓶梅词话》就是初刻本,所以他囿于成见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显然,这里的'原本’只能是据以改定而相对简单的词话本,而不是内容相同的崇祯本的某种先于刻本的'原本’。”

请问,崇祯本评改者“据以改定而相对简单的词话本,而不是内容相同的崇祯本的某种先于刻本的'原本’”不正是《金瓶梅》初刻本吗?既然“这里的'原本’只能是据以改定而相对简单的词话本”,这不充分证明《新刻金瓶梅词话》不是《金瓶梅》初刻本吗?

我以为黄霖先生在这里已经走到了“桃源洞口”,可惜他没有“复前行”,“便舍船从口入”。


(二)元本

崇祯本第30回《蔡太师擅恩锡爵 西门庆生子加官》有如下一段文字:

只见蔡老娘进门,望众人道 :“那位是主家奶奶?”李娇儿指着月娘道:“这位大娘哩。”那蔡老娘倒身磕头 。

月娘道:“姥姥,生受你。怎的这咱才来?请看这位娘子,敢待生养也?”

蔡老娘向床前摸了摸李瓶儿身上,说道:“是时候了。”问:“大娘预备下绷接、草纸 不曾?”

月娘道:“有。”便叫小玉:“往我房中快取去!”  

且说玉楼见老娘进门,便向金莲说:“蔡老娘来了,咱不往屋里看看去?”

那金莲一面不是一面,说道:“你要看,你去。我是不看他。他是有孩子的姐姐,又 有时运,人怎的不看他?头里我自不是,说了句话儿'只怕是八月里的’,叫大姐姐白抢白相。我想起来好没来由,倒恼了我这半日。”

玉楼道:“我也只说他是六月里孩子。”


祯本在这段文字上方有一条眉批这样写道:

“月娘好心,直根(?)烧香一脉来。后53回为俗笔改坏,可笑可恨。不得此元本,几失本来面目。”


黄霖先生在《关于金瓶梅崇祯本的若干问题》中,在引录了这段文字之后,说:

我曾在《金瓶梅成书三考》一文中将此“元本”与第四回的“原本”混同起来,因而觉得两条眉批所言“原本”有所矛盾。现在想来,“元本”与“原本”不能相混。

“原本”当为据以评改的底本,即已刊印的词话本;而“元本”当为另一种据以参校的全抄本。

这种全抄本也只能是词话本系统的,而决不是崇祯本系统的。因为评改者将此“元本”(全抄本)与“原本”(已刻词话本)相较,只提到个别的回目如“53回为俗笔改坏”,而未提及全书的面目相异。④


叶按:“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原本”、“元本”问题,证明在崇祯年间,崇祯本评改者手中不仅有初刊本《金瓶梅词话》,而且曾经拥有过手抄本,虽可能仍然不完全,至少有早已经失落的第53回。

黄霖先生在这里所说的“'原本’当为据以评改的底本,即已刊印的词话本”不正是初刻本《金瓶梅词话》吗?但这种《金瓶梅词话》的第53回显然与《新刻金瓶梅词话》不同,这不又证明《新刻金瓶梅词话》决非是初刻本《金瓶梅词话》吗?

又,内阁文库藏本的刻印者曾经根据初刊本《金瓶梅词话》,对第一代“崇祯本”校勘过。(对此我有专文予以叙述)


二、眉批中“元本”所涉及的吴月娘求子情节


崇祯本第30回眉批中“元本”所涉及的吴月娘求子情节,即所谓“月娘好心,直根(?)烧香一脉来”,起始于第21回《吴月娘扫雪烹茶,应伯爵替花邀酒》中的“吴月娘扫雪烹茶”:

话说西门庆从院中归家,已一更天气,到家门首,小厮叫开门,下了马,踏着那乱琼碎玉,到于后边仪门首。只仪门半掩半开,院内悄无人声。
西门庆心内暗道:“此必有跷蹊。”于是潜身立于仪门内粉壁前,悄悄听觑。只见小玉出来,穿廊下放桌儿。原来吴月娘自从西门庆与他反目以来,每月吃斋三次,逢七拜斗焚香,保佑夫主早早回心,西门庆还不知。只见小玉放毕香桌儿。
少顷,月娘整衣出来,向天井内满炉炷香,望空深深礼拜。祝曰:“妾身吴氏,作配西门。奈因夫主留恋烟花,中年无子。妾等妻妾六人,俱无所出,缺少坟前拜扫之人。妾夙夜忧心,恐无所托。是以发心,每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要祈佑儿夫,早早回心。弃却繁华,齐心家事。不拘妾等六人之中,早见嗣息,以为终身之计,乃妾之素愿也。”
正是:
私出房栊夜气清,一庭香雾雪微明。
拜天诉尽衷肠事,无限徘徊独自惺。
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月娘这一篇言语,不觉满心惭感道:“原来我一向错恼了他。他一篇都是为我的心,还是正经夫妻。”忍不住从粉壁前叉步走来,抱住月娘。
月娘不防是他大雪里来到,吓了一跳,就要推开往屋里走,被西门庆双关抱住,说道:“我的姐姐!我西门庆死也不晓的,你一片好心,都是为我的。一向错见了,丢冷了你的心,到今悔之晚矣。”
月娘道:“大雪里,你错走了门儿了,敢不是这屋里。我是那不贤良的淫妇,和你有甚情节?那讨为你的来?你平白又来理我怎的?咱两个永世千年休要见面!”
西门庆把月娘一手拖进房来。灯前看见他家常穿着:大红[纟路]绸对衿袄儿,软黄裙子;头上戴着貂鼠卧兔儿,金满池娇分心,越显出他:
粉妆玉琢银盆脸,蝉髻鸦鬟楚岫云。

吴月娘烧香求子息,这是《金瓶梅》中的重要情节,因为这件事牵扯到西门庆家族的财产继承的重大问题。中国自古以来就重孝道,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一重要情节如同一轮弯月,“月照九川”,《金瓶梅》中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在这一轮弯月下表演过,因而对于他们的性格的刻画都有着重要意义,当然最突出的还是吴月娘了。

这件事从第21回《吴月娘扫雪烹茶,应伯爵替花邀酒》中的“吴月娘扫雪烹茶”开始写起,到第30回进一步发展,到第53回吴月娘的愿望进一步达成,后来又有孝哥的诞生,……一直贯穿到书末。

就中第53回乃是关键之所在,所以这一回如何叙述描写,不能不引起读者的高度重视。

崇祯本《金瓶梅》插图


三、到底是谁把第53回改坏了


关于吴月娘求子息的情节,第53回在《新刻金瓶梅词话》与崇祯本《金瓶梅》中的描写有着天壤之别。

且看崇祯本《金瓶梅》第53回:

且表吴月娘次日起身,正是二十三壬子日,梳洗毕,就教小玉摆着香桌,上边 放着宝炉,烧起名香,又放上《白衣观音经》一卷。月娘向西皈依礼拜,拈香毕,将经展开,念一遍,拜一拜,念了二十四遍,拜了二十四拜,圆满。

然后箱内取出 丸药放在桌上,又拜了四拜,祷告道:“我吴氏上靠皇天,下赖薛师父、王师父这 药,仰祈保佑,早生子嗣。”

告毕,小玉烫的热酒,倾在盏内。月娘接过酒盏,一手取药调匀,西向跪倒,先将丸药咽下,又取末药也服了,喉咙内微觉有些腥气。月娘迸着气一口呷下,又拜了四拜。当日不出房,只在房里坐的。

西门庆来家,吴月娘打点床帐,等候进房。西门庆进了房,月娘就教小玉整设 肴馔,烫酒上来,两人促膝而坐。

西门庆道:“我昨夜有了杯酒,你便不肯留我,又假推甚么身子不好,这咱捣鬼!”月娘道,“这不是捣鬼,果然有些不好。难道 夫妻之间恁地疑心?”

西门庆吃了十数杯酒,又吃了些鲜鱼鸭腊,便不吃了,月娘 交收过了。小玉熏的被窝香喷喷的,两个洗澡已毕,脱衣上床。枕上绸缪,被中缱绻,言不可尽。这也是吴月娘该有喜事,恰遇月经转,两下似水如鱼,便得了子了 。正是:    

花有并头莲并蒂,带宜同挽结同心。  

次日,西门庆起身梳洗,月娘备有羊羔美酒、鸡子腰子补肾之物,与他吃了, 打发进衙门去。


崇祯本《金瓶梅》对此重大情节的叙述描写就是如此简单。

而《新刻金瓶梅词话》则有着非常精彩传神的叙述与描写,原文过长,不再引录,读者可以将其与崇祯本《金瓶梅》的这一段拙劣的叙述描写进行比较。

我们可以看一下台湾著名金学家魏子云先生对于《新刻金瓶梅词话》与崇祯本《金瓶梅》的不同叙述描写的评价。

魏子云《金瓶梅这五回》:

按十卷本这一回回目是“吴月娘承欢求子息,李瓶儿酬愿保儿童”,一下笔便接上一回(52回)的情节,写吴月娘等人在花园游玩,官哥被大黑猫吓着了,抱回房去,哭个不停。吴月娘回房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更次,还惦记着官哥的受惊。

不但遣小玉去问,跟着又自己去看望。还怜惜着说:“我又不得养,我家的人种,便是这点点儿。……”用来烘托吴月娘的母爱新厂,来印发“求子息”的第一个层次。

跟着再写吴月娘由李瓶儿房里回来,路上听到照壁后潘集连向孟玉楼挖苦她没有志气,自己没得养,竟去李瓶儿房那里“呵卵脬”(巴结之意)。气得吴月娘回访就睡,连午饭也不吃了。

于是,关上房门,偷偷儿取出薛姑子泡制的妊子药来观赏,并暗自祝祷上苍,能在明天壬子日服了,便得种子,不使她作无祀的鬼。这种写法一如楔子的述剖吴月娘求子息的迫切心情。

给这一上半回目的“求子息”,再完成了第二个情节层次。在这里却又插入了承接上一回的情节发展,写西门庆到刘太监庄上,应黄、安二主事邀宴。为吴月娘的“承欢求子息”垫上一个承转的时空。……

二十卷本的第53回,上半回目是“潘金莲惊散幽欢”,下半回目才是“吴月娘拜求子息”。光是从回目看,两者之间便已有了出入。

按二十卷本的这一回一下笔就写西门庆赴宴黄、安二主事之席。写了十九行(五百二十余字)弱,便转入陈经济与潘金莲勾搭的情节。……便写西门庆回家来了。

先到月娘房中,月娘让他明日来,推说“今日我身子不好”。西门庆遂到潘金莲房中。下面便写到吴月娘服用妊子药的情节(只写了约七行篇幅,不到二百字)。下写应伯爵来。

黄、安二主事来拜。……下面便写到王姑子到来,商定于“来日黄道吉日”起经,为李瓶儿酬愿。就这样,这一回就结束了。

全面的情节安排穿插,可以说是乱麻一团,既看不出上下回目的情节分野,也看不出他的回目所写“潘金莲惊散幽欢, 吴月娘拜求子息”的突出笔墨在何处?细究起来,可真的是“陋儒补以入刻”者也。

我们也无法从这一整回的情节中,寻出它的主干故事来,只是一些东拉西扯的拼凑。不像十卷本的这一回,把上下回目的分野,极为清楚的泾渭分明。

而且,穿插进来的事故,不惟真实得令人读来如身在其中,一切恰似所见所闻,尤其趣味盎然。二十卷本的这些杂凑,如何能比呢?它之所以比十卷本少了五千多字,原因在此。

若是看来,沈德符《万历野获编》的这句“有陋儒补以入刻”的话,应是指的二十卷本,不是十卷本。⑤


叶按:魏子云先生这里所说的“二十卷本”是指崇祯本,“十卷本”指的是《新刻金瓶梅词话》。

到底是谁把第53回改坏了?我们看了上面引录的崇祯本第53回关于吴月娘求子从开始到如愿或达成的系列描写,以及魏子云先生对崇祯本与《新刻金瓶梅此话》第53回的全面比较,我们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金瓶梅》第53回被崇祯本改坏了。

这其实是一个错误的答案,真正把《金瓶梅》这一回改坏了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初刊本《金瓶梅词话》。

不可否认,崇祯本在将初刻本《金瓶梅词话》改编成崇祯本《金瓶梅》时,就小说技艺而言,确实有大幅度的提高,——当然如果仅从小说的美学风格而言,我们还不能说崇祯本远远超过了《金瓶梅词话》,但就小说的情节而言,崇祯本对于《金瓶梅词话》第53—57回这“陋儒补以入刻”的五回所采用的主要手段还是以“瘦身”为主。

因此,我们可以说崇祯本将第53回改坏,主要还是承袭了初刻本《金瓶梅词话》,但因为初刻本《金瓶梅词话》已经失落(—少是迄今为止尚未发现),而《新刻金瓶梅词话》的第53回又与崇祯本大相径庭,所以崇祯本《金瓶梅》便成了改坏第53回的“替罪羊”。

《论金瓶梅》


四、眉批中所说的“原本”“元本”在版本研究中的重要价值


(一)“原本”的价值

“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原本”,证明评改者手头有初刻本《金瓶梅词话》。

(二)“元本”的价值

1、“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元本”,是指手抄本《金瓶梅》。

众所周知,《金瓶梅》开始时以手抄本方式流传的。据现存文献可知,当时拥有手抄本的有十二人,分三个系统,初刊本是以刘承禧抄本系统刻印的,该系统原来就缺少53—57回。“

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得此元本”——手抄本《金瓶梅》,可能就是从这些早期拥有的手抄本中找到了第53回、54回。

2、“廿公跋”是解开《金瓶梅》版本研究的关键

 “崇祯本”有两种子系统,第一种子系统即每半页10行,每行22字,无“廿公跋”的系统。

第二种子系统,即每半页11行,每行28 字,有“廿公跋”的系统。仅就系统而言,第一种子系统早于第二种子系统。“

廿公跋”不仅是区分两种崇祯本《金瓶梅》系统的重要标准,而且是揭开《金瓶梅》版本之谜的关键。

“廿公跋”只出现在第二代崇祯本子系统中,代表性的版本是日本内阁文库藏本。

第一代崇祯本子系统有多种刊本,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廿公跋”,这一事实非常重要。

3、《金瓶梅》东吴弄珠客序、“廿公跋”、欣欣子序三篇序跋在内容上有着直接承接的内在关系。

这三篇序跋在上述主要版本中的收录不同:初刻本《金瓶梅词话》、第一代崇祯本《新刻绣像金瓶梅》,都只有东吴弄珠客序。

第二代崇祯本《新刻绣像金瓶梅》不仅有东吴弄珠客序,还有“廿公跋”,而且其顺序是把“廿公跋”放在“东吴弄珠客序”之前。

《新刻金瓶梅词话》则三篇序跋都收录了,但其顺序是:欣欣子序、“廿公跋”、东吴弄珠客序。(台湾故宫博物院藏本顺序如此,日本的两个词话本子稍有不同)

4、《金瓶梅》第53回—57回在上述主要版本中有着不同存在方式:

(1)初刻本《金瓶梅词话》第53回—57回是一位江浙一带的读书人补入的“赝作”。

其第55回—57回三回,在《新刻金瓶梅词话》中原样保存了下来;其第53回、54回的主要情节内容保存在崇祯本的第53回、54回之中,但由崇祯本的改写者经过与其他各回大致相同的方式改写过了。

(2)“崇祯本”《金瓶梅》在将“词话本”改编成“说散本”(实为“文学本”)时,将初刊本中“陋儒补以入刻”的“这五回”的主要情节全都按照“崇祯本”改写的原则或方式改写之后,保存了下来。

(3)《新刻金瓶梅词话》晚于崇祯本,其中的第53回、54回两回是刻印该书时换补上去的。

5、崇祯本《金瓶梅》这五回有着内在的统一与协调;《新刻金瓶梅词话》这五回中前二回与后三回风格不同,53回与54回风格统一,是一体化的两回;55—57回风格一致。《新刻金瓶梅词话》53回与52回情节紧密连接,丝丝入扣;54回与55回却明显卯榫不合。

崇祯本53回、54回这二回与《新刻金瓶梅词话》这二回文字数量差别很大,小说技艺水平优劣也明显不同,它肯定不是根据《新刻金瓶梅词话》中这两回改写的。

《新刻金瓶梅词话》第53回、54回显然是后“嵌入”进去的。

6、在第二代崇祯本子系统中,代表性的版本是日本内阁文库藏本。

该书在装订过程中采用了该出版书肆的废书页做封面。这些废书页中有一种是《十三经类语》,该书的序言的写作时间是崇祯十三年,证明日本内阁文库藏本的刻印时间只能是在此之后,即崇祯十四(1641年)—十六年(1643年)。“廿公跋”就是这时出现的。

而《新刻金瓶梅词话》,收录了“廿公跋”,证明它必然晚于内阁文库本。内阁文库本出版书肆的废书页正是《新刻金瓶梅词话》晚于崇祯本的“物证”。

7、“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得此元本”,是指手抄本《金瓶梅》,这正是《新刻金瓶梅词话》中53回、54回的来源的文献证据。

“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说“后53回为俗笔改坏,可笑可恨”,这不仅是对改写者的批评,表明了评改者要把它从新改好的强烈愿望,而且也透露了要把这种愿望变成行动的信息。

这种愿望终于有人在《新刻金瓶梅词话》中实现了。“崇祯本”评改者在眉批中所说的“得此元本”,白纸黑字,正是《新刻金瓶梅词话》晚于崇祯本的铁证。

《<金瓶梅>版本研究枢要》

注释:

①梅节《<金瓶梅词话>的版本与文本》,(《<金瓶梅词话校读记>序》),《明清小说研究》2004年第1期。

②叶桂桐《<新刻金瓶梅词话>晚于“崇祯本”的铁证》,<明清小说研究>,2015年第1期。

③、④黄霖:《关于<金瓶梅>崇祯本的若干问题》(中国金瓶梅学会编《金瓶梅研究》第1辑,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9月版,第81页、第81页。

⑤魏子云《金瓶梅这五回》,中国金瓶梅学会编《金瓶梅研究》第1辑,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9月版,第104~109页。

文章作者单位:山东外事职业大学
本文获授权刊发,原文刊于《明清小说研究》,2021年第1期。转发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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