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就这么隔着

 黎荔专辑 2021-12-17
就这么隔着
黎荔


在灯下夜读,读到冯唐的一首诗《美好的事儿》:
 
读《剑桥中国隋唐史》和《旧唐书》
看初唐时候百万人口的长安
隔着西堤上的芦苇和柳树
看远处的玉泉山
透过你的头发
看你的脸
 
正如李白所说的“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览无余就没有美感了,所以,赏美人得隔着一肩流泻的发,看过去才格外的动人。长发低垂的她,那娇脆的轮廓,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飘忽而渺茫。爱情是世界上最容易产生炫目美感的事物,但有时,也只是因为隔着距离,才会格外吸引人。
 
读《剑桥中国隋唐史》和《旧唐书》,所引发的历史想象也是如此吧?胡姬胡舞长安城,葡萄美酒夜光杯,诗人和美人,边塞与雄关,漆朱的皇宫,平地而起的楼阁宫阙,金花银器,铜镜宝钿,长安城的溶溶月色下,太液池的烟波浩渺无边,崔嵬的大明宫直通天阙,朱雀大道的煌煌星火如万丈银河直落九天。胡旋舞步在夜光杯中摇曳,太白醉酒迷蒙斗酒诗千,谁霓裳一舞倾绝了世间,谁又将千年韶华尽诉于五弦?正是因为隔着1300多年的岁月,盛唐才成为了几乎不可逾越的盛景,氤氲成我们心中对于“盛世”的构想吧?旧时长安,一如旧时月色,留下了幽幽浮动的余韵,如一炉燃尽的沉香,袅袅余烟诉说着不尽的前尘,那是每一个中华儿女永远的乡愁和故梦。


 
风隔着帘拢,我隔着屏幕,你隔着千山万水。即使没有隔着千山万水,我们之间也隔着一道空气的河流。因为,我们正隔着秋冬时节越来越浓重的PM2.5,那是一条湿冷而灰暗的空气的河流。我们隔着,一如两岸。如两岸——只因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莽莽苍苍的河。也许,应该用一片海来形容,才更为准确。
 
如果你是一只小鸟,我与窗外扑腾翅膀的你对望,隔着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们永远不能了解,各自的痛苦。
 
如果你是一只飞蛾,隔着你不断撞击的窗玻璃,你看着我,坐在桌旁,坐在灯下,似被烤炙。你颤抖着残翅,眼光闪烁,一次次发起冲锋。我在屋内愈陷愈深的内部,而你隔着玻璃窗,看着我与灯,充满了热烈的渴望。
 
也许我们之间,隔着更为迢遥的山河,隔着时光的重重帷幕。也许,我甚至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的遥遥张望。


 
眉间锁着万千的心绪,我在如水的月光下静静的执笔。回忆中冉冉升起一轮明艳缥缈的水月。那是少年时的轻舟横渡、江上望月,大地倚在河畔,水声轻说变幻,铺天盖地的潮水中,水月茫茫,河水汤汤。多年前的月亮,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那么多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一夜又一夜,隔着青春,隔着许多年代,隔着许多未清理的灰烬,隔着许多远去的面孔,可以轻轻打捞起一些清浅而美丽的记忆。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键盘敲击声,纷纷的落花在手指下涌现。
 
也许,会有深夜中隔着海的陌生人,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屏幕上的字行,想要触摸到它们从指尖上热得烫手、浓得要滴下来的感觉,隔着一张桌子,隔着小小雨窗,隔着偌大的长安城,隔着东亚之东,隔着你我之间的深深太平洋。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