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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勤贵 村前的小河一直在村前,河岸蜿蜒曲折通向湖里。树换了一茬又一茬,不断变化。河水流淌着,时刻也在发生着变化 。水里跑着船,水下游着鱼。从来都是这样的。夏天大雨小河水暴长。山洪来了。发水了。黄澄澄的水衬得横跨小河上的石桥有些亮白,像漂在水上的布。石桥因陋就简,村人就地取材,在附近林地撬来几块石碑,横竖堆在一起,一洞接一洞的,两岸便连在了一起。能工巧匠总能化繁就简,支撑着农村的生产生活。他们是希望的种子,指引人们向前。村里的地全在河对岸,桥上每天来来往往走多少人?过多少车辆和牛羊?桥知道吧!桥每天检阅着过过往往的行人,还有车辆,牛羊,宁静而安详。浪花朝着云朵笑。桥把村人的疲惫留下来;把生活的苦涩留下来,把一河的欢乐让人们带回村里。石碑上的字模糊不清,让人看连贯不起来了。山上下来的水似乎慢吞吞的平稳的不在流,偶有树枝子漂来又远去了,才知河水是流淌的。露出头的草尖划破水面,留下一道沟,拉的很长,显示水流那么急。小河里的水这样不急不躁的从上游来。到了小桥便拥挤着了。像剧场散场人全都涌向出口,便挤了。水出了简陋的桥洞带着溜打着滚冒出旋涡儿向湖里奔去。鱼最喜欢这有激情的水了。这个时候,父亲便带我站在小桥上——端鱼。网的四角用两根弓形的竹竿交叉撑住,一根长长的竹篙拴在交叉的地方。父亲举起竹篙放水里,像举起一顶蚊帐。一会儿端起,一会儿放下,又端起来,又放下去。来来回回的忙碌。使得是力气。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端起来有鱼便用搓瓢舀了送鱼篓里。鲤鱼,黑鱼,马浪,鳊鱼都有,多的是鲫鱼——草鱼头子。小桥一拦,水便发出“哗哗”的声响,鼓舞着感染着鱼,有性急的鱼欲飞起来,跨过小桥。无奈没有翅膀,力量不足;“啪”的一声掉落在石碑的桥面上,鱼跃龙门。引得小伙伴抢作一团。稍不注意,摇头摆尾的鱼又从湿漉漉的双手里窜回了河里,引得一片惊叹!空留满手黏黏的鱼腥味。鱼身上一层粘液很滑,便于逃脱吧!人和动物一样都想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奔头。白手拿鱼让村里人好长时间都沉浸在欢乐里。小河是村庄的心,桥是村庄的眼。它们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水流过桥时,人们总能听到一阵快乐悦耳的哗哗的笑声。村庄也在笑声里了。这是小河最美的季节。只有人,才会为一种景色,一种特别的生活而动情。这样温暖的温情的而又温馨的情景没持续几年吧。村前的小河断流干涸了。父亲说上游建了水库,把水拦住下不来了。流水多年的小河失去了生命力。桥上逮鱼也只是留在了记忆里了。水库那个地方,父亲沿着小河岸贩大米骑车去过。山之间砌起了坝,一方水聚在那里像湖。水映着山,山也绿了。山倒映在水里,水似山一样的深。山水一家,成为风景了。湖里的野鸭子在水库里游,是沿着村前的小河飞哪里去得么?!没干多久,有两三年的光景。小河里黑压压满河筒子的人。一个冬天,锨剜䦆刨筐抬,父亲他们便让小河下沉了二米多,湖水倒流而来。村里人释放了所有的能量,挥洒了所有的热情,创造性的让小河变了个模样。父亲那一代人总是把物质的需求降到最少和最低。辛苦劳作了一生,也清贫了一生。一生都奉献在河工上了。每每走过村前的小河,我都感到心酸难过。石板桥没了,石碑又让有心的人拉回原来的地方。在它的上游不远的地方,一座拱形桥立在了哪里。像课本里讲得赵州桥。夏天成了孩子们游泳跳水的竞技台。“嘭嘭”的水花溅开了人们的笑脸。站在桥头朝上看,岸两边有新的砖瓦房,那是抽湖水浇庄稼的排灌站。开机浇庄稼了,连家船顺流逐鱼而来,在河里下丝网,下卡子,下独笼。晚上船便泊在桥边的柳树下。一盏渔火燃亮了小河,不在寂寞。一盏渔火温暖了过桥人的笑脸。船上的大爷说他的老家在洪湖,是沿着运河来这里的。哪里有鱼就在哪里安家。天下诸水本一家。“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连家船有连家船的快乐。我曾好奇的去船上,让我深切的感受到连家船的简陋和生活之苦。混湖也艰难啊!父亲也不在奔波贩大米了。庄稼在湖水的滋润下,一路过“黄河”(亩产500斤)跨“长江”(亩产800斤)了。到父亲老了,拿不动镰刀,已成“吨粮田”了。拖拉机跑在田野里,机械化了。村前的小河曾为贴湖而走的运河灌过水。运河贴湖边一直走,湖岸弯它就弯,湖岸直它就直。一幅不离不弃的样子。韩庄是它的出口,也是湖口。湖口建有船闸,供行船;还建有节制闸,调蓄湖水。公元1765年,乾隆皇帝南巡路过韩庄,当他看了重新建的湖口双闸,喜不自禁,触景生情,写下了“韩庄实泄微湖水,筹固金鱼闸建新。济运期农事两益,每因触景忆贤臣”的诗句。御碑现立在文化大院里。成了运河文化的一个符号。吸引着运河文化研究者爱好者。站在节制闸向西望,微山湖烟波浩渺,像大海一样的辽阔。再也找不到这么恰当美妙的位置了。夕阳西下,太阳欲坠下湖里。波光如镜,水天一色,白帆点点。各种鱼涌集湖口,追逐嬉戏。有的跳高跳远;有的吐泡咬尾;有的浮出水面吞食飞蛾蚊虫。晚霞的余晖里,出水的鱼成了变色龙。县志里说是一副鱼乐图。称其景为“湖口观鱼”。县志里记载的观鱼景色我没有看到过。那时,在韩庄工作。站在400多米长的节制闸上,我见过另一种观鱼。犹如我站在家乡小桥上。夏季,雨水多湖水猛涨,节制闸要开闸放水,维护湖水平衡。水随闸开,一路唱着歌,“哗哗”的流下去。鱼在这歌声里顶流而上。闸口处,水是从闸板底下钻出来的。站在上面向下看,水似白纱一样向上扬,带着风奔跑;远处的河面像犁起来的土地,翻滚波浪流去。波涛里鱼奋力向前,想钻入这白纱里。流太急了,阻止了鱼的游动,鱼便飞起了。落下去又让水冲远了。几次三番,虽还保持向上游的姿势,鱼便没有劲了,在水里漂荡着。站在不远处的人伸出竹筐杈头捞上来,放入鱼篓。这是夏天里韩庄人的狂欢节。也是一场鱼的盛宴。欢乐在河里流淌。鱼腥的鲜香在村庄的上空飘荡。人们的脸上溢出满足的笑容。这种观鱼要比县志记载的观鱼有趣。微山湖吸纳一切,又吐出所有。这是它的品格。韩庄,微山湖口,已经在固有的文化传统和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慢慢衰落了。令人骄傲的矗立湖畔的大烟囱——第一个五年计划建起的电厂停产拆了。空留一片场地,述说历史。有一种消失,永远无法抢救。站在节制闸观鱼的空隙向东看,是横跨运河的津浦铁路大桥。1908年建设津浦铁路时,以韩庄运河为界,北至天津段由德国人建设;南至浦口段由英国人建设。1911年,南北两段在韩庄运河大桥顺利实现接轨。从此,运河时代正式步入了铁路时代。行船的人经过铁路,望着火车铿锵铿锵而过,一车皮一车皮的货物南来北往,心里免不得咯登一下,长叹一声,将来必定是它的天下啊!有的人弃船,留在了货物的目的地。后来,许多人追寻他们到南方打工去了。韩庄逐渐成为南北文化交融的承接点。跨河而过的高速高铁,将人们的视线带向了更远的远方。二线船闸不远处,与枣庄交界的地方,有一片新的建筑——韩庄泵站。这是国家重点建设项目。沿运河把长江里的水提到湖里,再向北方输送,直至天津北京。泵开起每秒达17立方米。自古都是湖水流到长江然后入海。电视新闻说已有50亿立方的水经微山湖一路北上。运河水倒流了。微山湖进入了新时代——变回原初的荒野。微山湖上静悄悄,成为涤荡我们灵魂的地方。开始变得珍贵而深情款款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又见牛羊。那日,在三面水,几位摄影师在交流芦苇丛里抓拍的一只从未见过的鸟。鸟前额,头顶,枕和后颈蓝灰色;头侧,耳羽呈灰白色。黑色眉纹自眼上方经头侧耳羽一直到后颈两侧,极为醒目。有位摄影师用手机搜索了一下,一声惊叫——震旦鸦雀,鸟中大熊猫啊!鸦雀无声就来自于它。震旦鸦雀是中国特有的珍稀鸟种,也是全球性濒危鸟类,被称为“芦苇中的精灵”,已被列入国际鸟类红皮书。一切偶然都是方向。一些事情是以后才有意义的。微山湖步入生态文明时代了。
作者简介:
胡勤贵,山东省作协会员。曾出版《微山湖散记》《看绿色成长》《乡言村语》。现在微山县委机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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