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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三年（公元744年），李白得罪了高力士、杨贵妃，被唐玄宗赐金放还，来到东都洛阳。杜甫恰在东都，与李白相见了。杜甫一见李白，也像司马桢、贺知章一样，都被李白仙人的风度所迷醉，有点像崔健歌中所唱：“当我走进你的花房，当我闻到你的芳香，我已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以致理想是“致君尧舜上”的杜甫，也想跟着认为“尧舜之事不足惊”的李白一块学仙学道去。怎么知道杜甫这个心思呢，从他的一首诗中可以看出来。 赠李白 作者 杜甫 二年客东都，所历厌机巧。 野人对腥膻，蔬食常不饱。 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 苦乏大药资，山林迹如扫。 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 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 注释 机巧，指心机，勾心斗角。我觉得这里的机巧贬义的成分比较少，只是说为生活下去而不得不计划、动心思。 野人，没有官职的平民。我觉得这里杜甫的自称，当时杜甫还没有功名，是个平民。但这里的意思更偏向于身处草野、无拘无束、有寻道求仙之心的意思。 腥膻，《周礼注》：“犬腥羊膻。”这里指肉食，与学道求仙的饭食相距甚远。 青精饭，就是黑米饭，应该不是现在的黑米饭，当时称乌米饭，具体是什么样的饭我没有查出来。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中有这样的记载：“此饭乃仙家服食之法，而今释家多于四月八日造之，以供佛。” 大药，指金丹。唐代从李渊开始，认老子（李耳）为其祖先，道教盛行。到武则天时，崇尚了一段佛教，但总体方向没有改变，统治者和一般士大夫很多人都好炼丹和服食金丹以求长生。 李侯，指李白，侯是尊称。 金闺，指金马门。金马门，汉代宫门名，为等候皇帝召见的地方。闺，本指上园下方的小门，后来引伸开来，指内室，女性所据地方。 彦，喻指有才华的人。《尔雅》：“美士为彦。” 事幽讨，在山林中采药访道。幽，幽僻之地；讨，寻求，探求金丹之妙法。 梁宋游，在读李白诗中说过，李白曾和杜甫、高适一块在梁宋（开封商丘一带）游玩。从诗中看，李杜一相见，便商定一块到梁宋游玩的计划。 瑶草，古指仙草，传说中的香草。江淹《别赋》：“君结绶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 试翻译如下 我客居洛阳这两年里，很讨厌经历中所遇到那些功利机巧。 我这个野人常是吃腥膻，只吃蔬菜常会觉得吃不饱。 难道就没有青精饭，让我吃了使我的容颜更加美好吗？ 我实在是缺少炼金丹的钱财，山林中金丹的行迹就像扫过一样干净。 李侯你是金马门边贤德之士，如今脱身俗事专心去寻道求仙。 咱们也定下了到梁宋游玩的计划，我正期待着跟随你拾到仙草。 赏析 这首诗一个特点是赠给李白的诗，却说自己说了一大堆。纯粹说李白只有两句：“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后面两句“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还是从自己角度着笔的。但是，尽管写李白的很少，却让人感受到李白形象的伟大。为何？因为杜甫是在用反衬的手法，将自个贬低来衬托李白的伟岸。从这一点上来看，这首诗极具巧思。 然而，从诗的题材以及意象上来说，这首诗实在算不上好诗，因为按其题材来说，说是游仙诗，这个意象太不“仙”了。杜甫本性上对求仙问道这类事情并不热衷，也并不熟悉。只是看到李白的“谪仙人”（贺知章赞李白语）的风度，一下子就被迷惑了，顿生了与李白“神游八极之表”（司马桢赞李白语）的冲动，就提笔写了这样的诗。这其实犯了写作的大忌，写不熟悉的东西写得再用力，也写不好。 杜甫诗中的求仙不过是吃青精饭，炼金丹，拾瑶草，还是停留在最最初级的阶段。李白游仙或者说其游仙诗到什么地步了呢？“一鹤东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歌望我来，应攀玉树长相待。尧舜之事不足惊，自馀嚣嚣直可轻。巨鳌莫戴三山去，我欲蓬莱顶上行。”（李白《怀仙歌》）“尔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岁晚或相访，青天骑白龙。”（李白《送杨山人归嵩山》）“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朝饮王母池，瞑投天门关。仙人游碧峰，处处笙歌发。寂静娱清辉，玉真连翠微。想象鸾凤舞，飘颻龙虎衣。扪天摘匏瓜，恍惚不忆归。举手弄清浅，误攀织女机。”（李白《游泰山六首之六》）人家李白求仙求得都能自个飞了，都能骑白龙了，都能与神仙相交了。即使在地上，李白游仙也极洒脱。“松风清襟袖，石潭洗心耳。羡君无纷喧，高枕碧霞里。”（李白《题元丹丘山居》）“蓬壶虽冥绝，鸾鹤心悠然。归来桃花岩，得憩云窗眠。对岭人共语，饮潭猿相连。时升翠微上，邈若罗浮巅。”（李白《安陆白兆山桃花岩寄刘侍御绾》）再看杜甫想跟从李白求仙、愿追随其后的这首诗，就显得那样的拘谨、费力。难怪李白《戏赠杜甫》一诗中感叹：“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说这些话，我不是贬低杜甫，也不是贬低这首诗（单纯从赠诗的角度看，这首诗还是很好的），而是说写东西要写自己熟悉的东西，硬要写不熟悉的东西，还得去多观察，多体会，让其变得熟悉之后再写。 七律·读杜甫《赠李白》 明月朝阳一相逢，洛阳震颤响黄钟。 清风拂过秋花露，云彩飞来旷野彤。 相视会心归一笑，并肩长啸矗双峰。 我今遥望高天处，犹见翱翔两白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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