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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雕既凿,复归于朴——《吴正杰书画作品集》序│张海峰

 颍川派 2021-12-27

张海峰/文

吴正杰像    潘红/摄

正杰兄要我给他写几句话,久久没有动笔,深恐作文不佳,反误了主家事情。正杰兄给我打气,照直了写,不用有此担心。便不好拂其美意,只好遵嘱奉行。

我毕业分配至教委工作,初来乍到,互不相知,心生矜持,不问世事,亦不多跟人交流,有点“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寂寞心思。

教委有幢四层小楼,原本应是白色,风雨侵袭,斑斑驳驳,已经变成烟灰色了。我在顶层,夏天有一个老旧的吊扇吃力地嗡嗡作响,可扇出来的风依旧是热的;冬天靠一煤球炉子取暖,冻得鼻子发酸头发疼。四楼的科室不多,加上夏热冬寒,自然是鲜有人登门的,更不与一个耍耍笔杆子的人有什么话好讲。

同事正杰先生却来了,我正奇怪着呢,他先开了口,“看你钢笔字写的不错,有些底子,可以练练毛笔的。”我更纳闷了,教委的同志不谈行政事务、教育教学,却谈书法杂项,让我有点吃不准。我不好意思地说,“刚来就弄得两手黑乎乎的,让人看了该说不好好工作了,以后再说吧。”

鱼乐图

那时我很在乎别人的评价,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不做,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好吧,以后再说吧。对不起他的是,我最终没有按吴先生的意思去办,而是选择了写作,原因很简单,写作不会让我的两手弄黑,易于伪装隐藏。很快,我就打听到正杰先生原来是书法家,写得一手好字。

结婚前我去找正杰兄,想让他给我写副喜联装饰新房。他满口答应,只问了需要写什么内容,我说你自己定便好。隔日,他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对联拿来了,用行书写的,上联是“偕年佳偶同心结”,下联是“凌雪梅花并蒂开”。我是腊月结的婚,正杰兄就选了在此季节开放的梅花来祝福新人,凌霜傲雪,冰清玉洁,用得恰到好处。

正杰兄祖籍禹州,25岁前一直随父母在生活。我们单位的人都说河南话,只有他说一口带点新疆味的普通话。新疆天高地阔,人烟稀少,他少年时代能接触到的书籍十分有限。中学时代,一位在乌鲁木齐工作的熟人给他带了一杆小梅花毛笔和一本柳公权的《神策军碑》字帖,他如获至宝,临池不辍,以指划肚,闭目如在眼前,竟写得有模有样。

他现在还保存着那时的墨迹,搬了几次家,这些字纸总舍不得丢,那是无法回去也无法忘记的青葱岁月啊。他说那段经历,对写字不是喜欢与不喜欢、爱与不爱的问题,而是那时实在是手里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好。刚好手里有一本字帖,比比划划,蛮有意思。那时的字,生涩、朴拙、鲜活,是少年模样和心境的真实写照。

录贾至诗

开始是填补时光,后来是自勤自励、不离不弃,痴迷其中,不能自拔了。作字,第一位是要格高。格高,必取法乎上,何者为上?就是读好书、习法帖、增见识。如所见不广、识辨不高,于优劣心中无数,自然茫茫不知所往、不知所归。书之于读书人,犹如水之于鱼,天空之于鸟,阳光之于大地,三日不读书,便觉心生油腻、不甚清爽。一遇好书、好字,便尽情去看,熟记在心,便有裨益。

在周六、周日的文峰跳蚤市场上,我总会遇上几个熟人,说上几句话,问问近况如何。正杰兄我们边走边聊,又自然分开,彼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手上有一整套《书法》杂志,从创刊到最近一期,期期不落,摆放有序。偶有遗漏,便在旧书摊上一遍遍地寻,直至增补到位。

张怀瓘说,“文到数言乃成其意,书则一字已见其心” 。文之数言,与书之一字,都能充分表达思想感情,但书之一字似乎对精练有更高的要求。疾涩、俯仰、巧拙、干湿、虚实,上下承接,左右呼应,都要反复推敲,不可马虎。正杰兄深信之,一笔、一字、一列仔细去抠,找关系,多思量,意气风发,不废时日。我四十多岁开始写毛笔字时,才渐渐理解了他的心情,不习字,不知字中奥妙与苦乐。

正杰兄的字,以隶、行为主。隶书行笔狠辣,入纸三分,有金石气。初应规入矩,取法《张迁碑》,后糅入《好大王碑》,写出了陌生感。在传统的基础上,添加了当代审美意识和情趣,有些作品平正,有些作品欹斜,在大格调下,稍作变化,丰富面貌。行书迅捷利落,使锋如刀,似春笋破土。字法展蹙跌宕,笔法枯润相生,如满纸烟云。他的行书出自二王、米芾,暗合王铎,轻不浅浮,厚不觉臃,摇荡生姿,气定神闲。

君子之风

时人流弊,忽视“写”、乐于“造”, 正杰兄对这种风尚多予批评。刻意经营,尚巧思,搞小聪明,非正大气象。书法应能裹能铺,习得情趣,不扭捏作态,风规自远。他的字,应归于“中原书风”一类,大方、大朴、大雅,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真力弥漫。

我与正杰兄中间隔着十几岁呢,经历的时代有所不同。我这个人腿懒,登门拜访之类的故事鲜有发生,而我是去过正杰兄家几次的。书家一定要有一间自己的书房,拥有了书房,就拥有了自由和时间。这话大概是对的。正杰兄辟一室作读书写字用,一张大案子抵着南墙,右边又多出了一组矮柜,电脑、台灯置于其上,书籍初始应该是摆放井然的,时间一长,里里外外,拌菜一般,都混在一起了。万物生长,当顺其自然,读书写字,摆放东西,随心意就好。书法里也有乱石铺路之形象的。这一点我也认同,因为我的屋子也是这样如水草般蓬蓬然的。

正杰兄种了许多兰草,在养花上我更是外行,兰草的品种名称更是前所未闻。兰,野而谷,家而阶,不以无人而不芳,不以穷困而改节。诗客好之,多有痴者。正杰兄递茶过来,谈书论文,移时不倦。他植兰数载,盖读书习字皆赖此去心中燥气,又岂能以一草云之乎?

正杰兄有一日突然画起兰草来,清奇野逸,颇有自然妙趣。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摄影:潘红)

张海峰,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许昌市建安区作家协会主席。

吴正杰,河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许昌市美术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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