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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日子

 读原著 2021-12-27

    《山里的日子》是我看过关于农村题材最好的纪录片。不仅是源于那些画面很逼真地能把我带回儿时,更重要地是我从这个纪录片里面重新体会到了那一辈农民活着的残酷,我更从其中读出了一个人人性蜕变后的苍凉。
     

     收成再不好,上缴给国家的那部分也依然减免不了,减免不了不说,还要优先及时的交上去。大巴山村民一年到头那一点可怜的收入有时候都不够保本的,但公家不会去理会这一点,仿佛只要你活着,上缴一部分你的收成就是你天经地义的责任一样。每次上面下来收税时,都有一个帮唱的,官话一套接着一套,甚至还将国家情怀搬出来说事。说实话,他们演那一出出唱高调,算哑账,为国家哭穷的戏时,没有几个老百姓是真听得进去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谁还有闲心听你罗唣。


   这个情况九十年代是这样,到如今,农民的境况也并没有变好多少。如今农民种田地虽然没有当年那么多杂税,但那种变相的收费名目也依然不在少数。加上农产品价格被政府压抑,被奸商和资本家联手控制着,农民种田种地依然是一个入不敷出的苦活儿。


    我印象特别深的还有一点,就是那钱娃子爸爸说孩子学费一点都缓不得,迟一点交,就会被学校赶回来要学费。那不低的学费对农民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他们甚至要拿出全年一半的收入交给学校,我小时候上学时亦如是。


   印象中很难忘的一件事是,初三时班上一个女生得了白血病,她在离世之前就说假如她的病能治好,她会选择复读,但她不会去原来的班级,因为这个班主任经常逼她回家要学费。她该说的都说了,可能改变什么,我们后来也没听说那个班主任有什么深刻的自我反省,他还是当着他的班主任,还是照样拿着他的工资,继续充当着他该演的角色。我想,这种人第一天当老师时应该不是这样麻木,这样无情的吧?是体制害了他,也是他自己甘愿提前掩埋掉自己的灵魂,变成一个徒混饭碗的苟活之人。


    看到钱娃子的姐姐红娃子每一个星期带一桶腌菜去学校吃时,罗中立感叹道:“这些孩子的生活跟城里的娃儿相比,差距太大了!”一个国家之下,交的是同样的税,得到的待遇,农村和城市的区别为何如此大?不都是上面自己造成的吗?国家向城市投入了多少资源,向农村又投入了多少?农村人有几个有养老保险或是住房公积金的?城里人却丝毫不必为此担心一丁点。好在苍天无绝对的偏袒,如今农村有干净的空气和水,有天然有机的粮食蔬菜,这至少可以对身体健康长寿产生点有利影响。

     ......


    让我感触很深还有一点即是上文提到的罗中立,他当年下乡时去了这个大巴山的农村,与钱娃子的爷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因画了一张以钱娃子的爷爷为原型的油画《父亲》而一炮走红。几十年后跟随着纪录片再回到当初他下乡时接待他的这大巴山农家时,他已是四川美术学院的院长了。


    最初他那一幅写实性极强的油画《父亲》,我第一次看时,也有过心灵的震撼,那种人物的真实感,沧桑感,简直力透纸背,就像后来罗中立自己说,那种技法不算高,现在一般美术学院的学生也都会,但他的那画他是融入了深厚的感情在其中的,画中的那个老人对他的恩情有多深,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画面背后的这些东西靠技法是复制不了的。

     成名之后的罗中立开始走表现主义路线,他再回到这个山村作画时,画的都是一些浓彩的非写实画,其中很多画他都故意把人物的衣服去掉了,以那种裸漏的形式展现出来。并不是说裸漏的东西没有美感,西方油画也常有那种表现形式,但罗中立将一个个极淳朴的农村人通过这种形式表现出来后,我总感觉不到一点艺术的美感,那画中人物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协调,那画面与真实中的农村也极不搭,那纪录片中间插入的好几张他的新时期画作,我看了都觉得反胃。


   纪录片中还有一个细节是,罗中立回乡做客与钱娃子爸爸寒暄时,钱娃子的爸爸提到想把小学快毕业的女儿红娃子交给罗中立,让他带这孩子到四川那边去学学,见见世面,当时的罗中立第一反应是吓了一下,然后又虚问那女孩成绩好不好,听不听话之类的,我看到此处更是对这个人失望到顶,最后他给红娃子爸爸的答复是“我考虑下”,红娃子的爸爸是个明白人,听他这样说后,便直回“没关系,这事儿也是不能勉强的”。

  
   罗中立和红娃子一家的交情是红娃子他们家老一辈留下的,尽管老一辈的人不在了,红娃子一家还是把罗中立当亲人看,每次罗中立来,他们一家人对这个祖辈的朋友仍是那样热心招待,那样客气。他们家老一辈人造就了罗中立,但成名得势后的罗中立却变成这一副模样,睹此一幕,不得不让人寒心。


   迷失在名利场当中的人,有几种黑暗心理,一是鲁迅说的那种“愈是有钱,愈是不肯放松”,悭吝之余,又生恐惧,担心已占有的不够多,忧患已得到的会失去,想泯灭心中的这份不安,最好的方法就是贪婪,继续无止境的贪婪下去;一是做事会先考虑利害得失,先起机心,交友先看对方是否有利用价值,舍出之前会先盘算日后的回报如何。

 
    艺术创造是有生命期限的,很多真正好的艺术只存在于艺术家成名之前,一旦创作者成名得势后,艺术作品就不复当初,这是大多数艺术家逃脱不掉的魔咒。曹雪芹离世后二十多年,《红楼梦》才在世上火起来,梵高直到生命尽头也没有人去发现他的价值,他们创造艺术时的环境因为没有名利的干扰,所以他们的作品极耐读,极耐看。曹雪芹的那种天然呆,梵高的那种天然憨,这是他们作品的独特气韵和底色,艺术家比的很多时候还是自身的修养和品格。一旦这些东西没有了,或是变质了,作品也就跟着降格,降格后,除了他自个儿自骗自觉得还可以外,明白人对此,顶多都是“呵呵”一笑,蔑然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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