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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手揣进兜里的时候，衣兜里尖利的东西竟然插进手指甲里去了，巨痛之中抽出手来，手指头已经鲜血淋漓。 梦醒，手仍痛。暗夜里看不见手是否流血，但光溜溜的身体连衣服也没有穿，哪来衣兜？没有衣兜也就没有衣兜里的尖利之物，当然手也不会受伤流血。 明知这是做梦，但手仍然像真的在痛，还像仍在汩汩地流血。 在这暗夜里，我不想惊扰了酣睡的妻，一个人捂着手，默默地安慰自己。 在这个纷扰的尘世，我们的痛苦本来就多，特别是有很多存在于我们内心的本来就没有的痛苦，却让我们自己无中生有地自我扩大。甚至扩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杞人忧天，时时让我们心惊胆颤。 正常人都会有的七情六欲，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贪婪，更让我们倍受折磨。 色、声、香、味、触、法；喜、怒、哀、惧、爱、恨、怜， 这是每个人内心都具备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虽然人的欲望是有重点的，主次分明，但在一个欲望实现的同时，往往也会附带获得另一些欲望的满足。人会为了满足某些欲望，可能会暂时放弃另一些欲望。但都在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想想我们初来人世时，为了活下去，努力挣扎，拼命索取，为生存而自觉接受自然的挑战。在自己还对这个世界无可辨别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心生贪念；渐次长大，我们的欲望更加明显，而且更具目标性、更具独特性，甚至更具攻击性。 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利用人性的弱点，采用无耻卑劣的方式，去强硬占有、去掠夺、去侵占原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利益，而无视他人的痛苦。 再放眼这个世界，为名、为利、为了自己的欲望，巧取豪夺者众，清心寡欲者少。纷纷扰扰的尘世，难有一片清净之地，世人莫不争名夺利。人们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习以为常。无所畏惧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卑劣的灵魂。 我也是这样的人。 在穷窘的家庭出生，我为了活下去，毫不遮掩我的真实想法，抓住一切机会，为生存而战。我从不会问问自己的良心：“这样做是否道德？”虽然我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为了看得见的利益，从来不会考虑看不见的良心是否受伤，或者被我有意无意伤害过的人，是否会对我心怀怨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为自己成为胜者而得意洋洋，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才是上天的宠儿，自己的成功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得之问心无愧，失之是天理不公。 任何利益，都会有占有的理由。 没有人会为自己的得到而反思。即使夜半梦醒，也会为心惊肉跳找寻理由，而不会为自己的过错有一点反思。 我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世界也会因为事物的存在就认为它的合理性。 曾被诺贝尔文学奖提名21次，却始终与之无缘的英国小说家格雷厄姆.格林(GrahamGreene)的墓碑上刻了这么一段引自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诗句:“我爱看的是:事物危险的边缘。诚实的小偷，软心肠的刺客，疑惧天道的无神论者。” 当我读到这位诺贝尔文学奖无冕之王的书，和他的碑文时，我正处在选择信仰的徘徊时期，内心也如此矛盾纠结。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佛教的因果轮回太注重怨怨相报，基督教又太强调未卜先知，而儒家思想其实是为政权统治服务的哲学，道家的巫术更是结合自健养身，为自己服务不说，还有损人利己的弊端。 所以，我对一切宗教都无所适从。 但人活着，总不可能仅仅是只为了自己。 在不为穿衣吃饭再焦虑之时，我决定停下来，想想我觉得应该思考的这些问题。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我先后遇到一系列的事情，让我顿时觉得我的选择，至少在目前看来，还没有多少错误。 先是大哥住院。 正是新春时节，我被通知去医院。比许多人成功的大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种难过苦痛、那种孤独无助、那种失落绝望，让我感受到人的渺小和卑微。 后来，老父亲被我接来住院治疗，我猛然发现，经历了无数苦难的父亲，对生活的苛求，或者说求生的欲望之强烈，让我对人性的弱点触目惊心。 再后来，我视若亲生母亲的老岳母，也来我处住院，我对长期生活在另外一个环境的老人那种坚韧不拔的性格，以及对自身无论错对的固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我把这些用文字记录下来，本来想反省人性深层次更多的东西，让更多的人从中得到更多的启示，却不曾想，我伤害了自己，也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后来，我调整自己的思路，想写一部关于自己的小说。 我觉得，自己及自己的家庭、兄弟，都是有别于其他人、其他家庭的传奇，甚至是别人学习的榜样。我计划用三十万字足可以把关于我家族的事写出来。却不曾想，我写了接近二十万字，都还没有写到我想写的四分之一。除了文字的拖沓，我觉得我是我所处的时代最苦难的人，并且，这种苦难是只属于我、或者像我那类人的一种不可传达的财富。 在写作过程中，我需要查阅我那个年代的相关资料，也要和许多关心我创作的人交流。我突然发现，我只是普通大众中的一员。别人也曾经过过我那样的日子。我取得的成绩别人也取得过，甚至有很多人超过我，并且他们比我承受的压力更多更大。 我本来有点偃旗息鼓，甚至觉得自己再写作下去，不但不会带给他人启迪，而且，我被生活传染上的负面，以及我内心积聚的消极甚至绝望，会让读到我文字的人悲观颓废，如此我不但没有达到我写作的初衷，反而让他们受到伤害。但是，有很多生活经历坎坷、人生经验丰富的老师，看了我写作的前半部分，给予中肯的评价，激励我继续写下去，说我的写作是会有积极的意义和极高的社会价值。 终于，我鼓起勇气，继续夜以继日地写作，并且常常为复诉自己的过去而泪流满面。 在我为这部有可能超过五十万字的纪实性小说呕心沥血创作过程中，过去和我有过接触的商业伙伴，给我很多机会，让我有可能获取更大的利益，但我终于放弃。我不想在我获取的利益中，有别人的泪水甚至鲜血。 人在为活下来，无意中对别人带来伤害，还勉强可以原谅，但在为了自己活得更好，而剥夺了别人的利益，就是卑鄙。 有些痛，是无意中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也有些痛，是自己杜撰出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我能够控制自己在物质上的欲望，并且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虽然目前还做得不够好，但我会继续努力。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以为保持对别人的尊重就是对这个世界的维护，却不知道，一个人不但要让自己活得好，而且要为社会创造价值，才是对这个世界真正的尊重。 我对信仰的迷茫，正说明我对信仰的不理解。 因为信仰不仅仅只是信奉某一种宗教，还要让自己不再心怀不轨之时，努力让整个社会都充满正能量。 有些道理，活着活着就明白了，就像睡觉做梦，再苦再乐的梦，都会醒过来，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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